我那麼恨你
沈黛坐在寬敞孤寂的會議室里,茫然地盯着落地窗外層巒疊嶂的高樓大廈,放在桌上的拳頭卻緊握着。
身旁的冉昭很是心疼地看着她,輕輕將她的拳頭掰開,看見沈黛手心裏殘留着幾個月牙形的疤痕,是她上次發呆時留下的。如今雖然已經基本癒合,但還是有淡粉色的印記沒有褪去。
他忍不住開口:「小黛,別擔心,還有我在。我會幫你的。」
沈黛回頭看向他,還沒開口,有人忽然推門進來了。
看到來人,她立刻激動地站起來:「費律師。」
對方是個中年男子,長相端正嚴肅,見到兩人只是略一點頭,便坐在他們對面開始說話:「沈小姐,冉先生,我今天來是有新情況要告訴你們,同時也有一些問題要問。」
沈黛連忙點頭:「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費律師點點頭,翻看了一下手中資料,道:「沈小姐,您是否知道韓傲認識一個外號叫『順哥』的人?」
沈黛腦中瞬間划過一道回憶閃電,記起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外號叫「順哥」的人的事情。那時她和韓傲都是剛畢業,沈黛找了份普通工作,平日裏勤勤懇懇;可韓傲卻志向遠大,他兩個哥哥都已經頗有成就,他卻什麼都沒做成,每次回家聚會就被父親罵。時間久了,韓傲不禁有些急功近利。
那天沈黛下班回到她和韓傲住的公寓,卻發現家裏出除了韓傲,還坐着幾個陌生人。那些人穿的衣服流里流氣,最中間那壯漢手臂上還有顏色斑斕的紋身,沈黛憑直覺認為對方不是好人,不由擔心地問:「阿傲,他們是?」
韓傲不耐煩瞪她一眼:「問那麼多幹什麼!家裏來了客人,你還不快點去做飯?多做幾道菜啊!」
沈黛不敢多言,連休息都不敢休息,就拐進廚房洗菜切菜。但內心還是惴惴不安,便悄悄往外偷看。只見那個有紋身的壯漢道:「這女人不錯,身材好夠漂亮,什麼時候讓給哥們我玩玩?」
沈黛一驚,菜刀差點切到手。
門外的韓傲笑着說:「這真不行,順哥,她是我女朋友。」
&朋友?」順哥哈哈大笑,「你這德性也有女朋友?」
韓傲沒在意,但許是順哥看他不像是開玩笑,後來也沒再提這事。然而沈黛卻一直提心弔膽——韓傲以前雖然也喜歡亂來,但都是周旋於女人之間,他父親允許他和女人亂玩,但其他方面卻管教嚴厲,因此他從來沒和這種社會上的人來往過。
她怯怯地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發現那個順哥一直緊緊盯着她。韓傲皺眉瞪她:「我們要談大事,你別站在這兒礙眼,回臥室去。」
沈黛只得進臥室關上門,聽到他們在門外高談闊論,她隱約聽懂韓傲是想和順哥聯手做生意,而且好像不是什么正經生意。沈黛擔心急了,待那些人離去後,就拉着韓傲手臂說:「阿傲,你不要和他們合作好不好?我看那個順哥不是好人,他手臂上還有紋身……」
韓傲怎麼可能聽得進去她的意見?嗤笑道:「有紋身怎麼了?都什麼年代了,你這女人思想真落後!我做的是大買賣,你不懂就不要插嘴。」
&是……」
&有什麼可是!你閉嘴,我做什麼沒你說話的份兒!」
後來沈黛屢次相勸,韓傲都把她罵了回去,沈黛根本沒辦法阻止他。韓傲在外面做生意的具體細節全都不告訴她,沈黛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又過了沒多久,他就拋下沈黛和生意一個人去了>
想到這裏,沈黛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個人。韓傲去m國之前,他和韓傲一起做過生意。」
&就對了。我今天要告訴你的是,順哥已經被抓住了,他供述了自己的數條zui狀,和韓傲合作的事也說了,他給的證據表明,當初韓傲只算是從fan,所以我們之前的判斷有誤,恐怕韓傲的處罰不會那麼重。」
沈黛頓時激動起來:「怎麼會這樣,可是您之前明明說過……」
&知道,但當時我們不清楚韓傲到底具體做了什麼,處罰也須根據具體的情況來定,不能亂來啊。還有就是,現在順哥被抓了,我怕韓家很快會得到消息,如果他們趕在我們之前掩蓋證據,那麼就更困難了。所以沈小姐,時間緊迫,我希望你能認真配合我們的調查和工作,你還有什麼事是知道還沒告訴我們的,請你如實相告。」
沈黛垂下眼眸,說道:「他還有一個保險箱,裏面有個文件夾,但我不清楚文件夾里有什麼。」
費律師道:「沒關係,有這個線索已經很好。沈小姐,時間不多了,我們很快會採取行動,韓家家大業大,還請你不要打草驚蛇。」
沈黛輕輕點頭,律師又交待了他們一些事情便離去了。
她有些恍惚地站在落地窗前,一晃眼,竟然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她想起律師最後告訴自己的日期,那不就是她和韓傲結婚的日子嗎?呵,真想看看韓傲到時的表情啊。
許是沈黛發愣的時間過久,冉昭在旁邊盯着看着看着,臉上終究泄露出一絲酸澀和不甘來,他悄悄捏緊拳頭:「小黛,你……你是捨不得了嗎?」
沈黛徒然皺起眉頭,回首看他,輕輕道:「你說什麼?」
冉昭的眼圈有點泛紅:「你是不是捨不得韓傲了?小黛,我告訴你,已經到現在了,你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猶豫知道嗎!韓傲是什麼人你清楚的,如果失敗了,你覺得他會怎麼做?到時候我的公司——」
&什麼時候說自己捨不得了。」沈黛冷冷道,看着他焦急萬分的表情,心中無比荒涼,「冉昭,我還以為你是擔心我,到頭來,原來你擔心的是『你』的公司。你是不是忘了,這裏還有我將近一半的股份?」
冉昭維持的溫柔表情終於露出了破綻,他慌亂了,前言不搭後語:「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擔心你,當然擔心你!但是公司是我們好不容易創建起來,這兩年我們的生活好不容易好轉,沒有公司,以後我該怎麼養活你?」
沈黛笑得花枝亂顫:「養活我?冉昭,我沈黛什麼時候靠你養過了?你想養活的是誰,你自己心裏有數。」
冉昭瞬時間身體僵直:「你……你在說什麼啊小黛?」
沈黛冷冷掃他一眼:「沒什麼,胡說八道而已。我走了,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保險起見,到結束之前我們都不用再見面了。」
她不等冉昭回過神就踏出會議室,快步穿過長長的走廊。在經過冉昭的辦公室時,她聽見屋子裏傳來東西被砸碎的聲音,而冉昭明明還在會議室里。
男助理表情惶然地守在門口,生怕沈黛要進去,破綻百出地對她解釋:「應該是保潔阿姨把冉總辦公室的東西打碎了。」
沈黛抬起下巴,高聲道:「那就讓她自己把摔碎的東西撿起來吧。」
她離去之後許久,冉昭才神情恍惚地從會議室出來。助理一看到他,就驚慌地跑過去,壓低聲音道:「冉總,我……我覺得沈總好像發現了,你看我們要不要提前提防一下?」
&可能。」冉昭斷然地說,「她什麼都沒發現,你別亂說。」
&是她剛剛……」
&說了她不會發現的!」冉昭突然狂躁地喊道,助理頓時噤聲,他極少看見冉昭會發如此大的火。
這個時候,辦公室里的女人聽到他聲音,從門裏衝出來即刻打了冉昭一巴掌:「冉昭,你當我是什麼!我又不是過街老鼠,憑什麼要躲着她!」
冉昭卻沒像往常那樣拉低姿態好言安慰,只是望着她,表情里有一絲茫然。
那女人愣了愣,接着眼圈就紅了,委屈道:「人家只是心裏難受嘛,你都不知道安慰我一下。」
他閉了閉眼:「……我要靜一下,暫時別打擾我。」接着就把自己關進辦公室。
桌上放着那盒敞開的紅豆糕,冉昭看着看着,忽然將頭埋在了手掌間。
·
沈黛剛剛出了公司,韓傲的電話就打來了。語氣頗為不善:「你人呢?家裏保姆說你還沒回來,不是說好了送完孩子就回家嗎?你又要跟我鬧彆扭?」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沈黛竟然有種頗為奇怪的感覺。她讓血液里激動的細胞安分下來,才說:「出去逛個街都不行嗎?馬上回來了。」
&我也很快到了,你最好動作快點別讓我久等。」韓傲威脅道。
沈黛掛掉電話,沒把他說的當回事。讓司機慢悠悠把車開回去,剛下車,就看見韓傲也從車裏下來。
他看見自己,立刻走過來將她攬進懷裏,轉身朝家裏走去。
可還沒走出幾步,兩人就一齊停住腳步。因為別墅外的空地上,一大群保姆傭人正擠在地上臨時鋪的毯子前,搶着上面的衣服化妝品和包包。
沈黛一眼就看出,那毯子上擺放的全是她自己的東西。
有個保姆一邊搶一邊喊:「哎呀!這香奈兒還是新的吶!哈哈哈,這下賺大啦!」
沈黛揚眉,轉頭去看韓傲,他已經臉色鐵青走上前去,怒喝:「你們幹什麼!誰讓你們把沈黛的東西拿出來的?」
眾人慌亂地停下動作,欲言又止地看着韓傲,誰都不敢說話。
韓傲一把搶過那保姆手上的包扔回地毯上里:「說話啊!全都不想幹了是嗎?」
終於有保姆出聲了,是阿芒,她看了沈黛一眼,道:「先生,您母親來了,還帶了一位陌生的年輕女士。是她讓我們這麼做的。」
&媽?」韓傲不可置信地走過去推開門,果然看見韓母正和一個年輕姑娘坐在沙發里,兩人相談甚歡。
「……你別怕,我兒子人很好相處的,你又這麼優秀,他肯定能看上你。」韓母對那姑娘溫柔道。
姑娘靦腆地低着頭:「可是阿姨,我聽說韓傲哥哥有女朋友啊。」
韓母舒心地笑道:「昨天剛分手。不然我怎麼會介紹你們認識?咱們兩家認識這麼多年,我怎麼會騙——哎,阿傲,你回來了,快來看看,你還認識她嗎?」
韓母滿臉笑意地起身迎接兒子進門,可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兒子後面還跟着沈黛。
沈黛惶然地看着她,顫聲問:「媽,你……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