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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進樓道,靳允兒就險些將自己的膽汁都嘔出來,整個樓道里混雜着各種東西腐爛的氣味,陰冷潮濕的樓道讓靳允兒時刻提心弔膽擔心會有老鼠跑出來。膽戰心驚的終於來到夏景柒家的門口,看着那擦得乾乾淨淨的門,才終於放下嫌惡,伸手輕輕敲着。
可是敲了好半天也不見有人來應,靳允兒的耐性消耗殆盡,氣惱的一腳腳在門上踢着。
踢門發出的巨大的聲響驚擾了隔壁的鄰居,一個老大爺很不滿的推開自己家的門,怒視着靳允兒,喝道。
「幹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告訴你我可有心臟病,你把我心臟病嚇犯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這個滿臉不悅的老頭,靳允兒囂張跋扈的回嘴道:「我敲我的門,關你什麼事啊!心臟不好把耳朵堵上啊!倚老賣老!」
靳允兒這些難聽的話顯然把老頭氣的夠嗆,一口氣沒上來,劇烈的咳嗽着。
看着眼前的老頭痛苦難受的咳着,靳允兒卻沒有絲毫的愧疚心,反而得意洋洋的看着。
聽到動靜的老太太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門口正咳得喘不過氣來的老大爺,忿忿的瞪了一眼靳允兒,一邊連連拍着老頭的背為他理順呼吸,一邊罵道。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教養,連尊敬老人都不懂,老頭子,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們回屋。」
老頭大口喘息着點點頭,頗為贊同老太太講的話。在老太太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回到屋子裏。
看着被老太太「砰」的一聲關上的門,靳允兒不樂意的嚷嚷着:「你個老太太,你有教養!」
「你在這裏幹什麼?」溫柔卻帶着寒意的聲音從靳允兒的背後響起。
靳允兒尋聲回頭望去,看到樓梯處站着的夏景柒。
一件素色的裙子,一雙白色的帆布鞋,臂上跨着一個可愛圖案的布袋子。這樣的夏景柒讓人不會想到她往日光鮮亮麗的樣子。
譏諷的笑道:「夏景柒,你是被穆羽貝驅逐出家門了嗎?住的這麼寒酸的地方,穿的也跟個乞丐似的,喲,這還是以前那個光鮮的穆太太嗎?」
夏景柒沒理會靳允兒那些挖苦的話,完全當作她是在演獨角戲,徑自踱到家門前,掏出鑰匙,扭開家門,進門,根本不管門口的靳允兒。
靳允兒見夏景柒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裏,眼下又正要關門,連忙伸出一隻手扳住即將關上的門。
不滿的沖夏景柒嚷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夏景柒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聽不出任何喜怒:「那你還指望我怎樣?我已經離開穆羽貝了,你若是還不滿意,那也只能說明是你自己沒本事了。」
靳允兒聽着這雖然平淡但是句句話都戳着要點的話,更是長牙舞爪的叫囂着:「你這是在說我沒本事勾搭到穆羽貝嗎?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夏景柒並不理她,任由她自說自話,拿着袋子準備走進廚房,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回客廳。
一個趔趄險些摔在地上,淡然的臉瞬間擰眉不悅的望着靳允兒,仿佛在看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一般,「靳允兒,你到底還要怎樣?」
靳允兒卻並沒有鬆開扯着夏景柒的手,恨恨的說道:「我要怎樣你就會怎樣嗎?那我要你死!」
「你瘋了。」蹙着眉試圖掰開靳允兒的手,夏景柒淡淡的說出這句話,在她的眼裏,現在的靳允兒跟瘋子無異。
靳允兒卻絲毫不願鬆開手,情緒甚至激動起來,扯着夏景柒搖晃着:「是啊!我瘋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靳允兒!」夏景柒被靳允兒搖晃的完全站不穩,只好大聲的喊着。
被她突然的這麼一喊,靳允兒嚇了一跳,手上的力道驟然放鬆。
還沒站穩的夏景柒因為靳允兒的突然放手,趔趄着向後退了幾步,想穩住身形,卻徒勞的沒能站穩。
砰然倒在地上。
看着狼狽倒地的夏景柒,靳允兒痛快的嘲笑着。
夏景柒剛想怒罵,突然感覺小腹一陣絞痛,擰緊了眉頭,伸手覆上小腹。
一種不好的預感燃起,「孩子……」
鮮紅的血液從夏景柒的身下緩緩流出,夏景柒絕望的看着那流淌的鮮血,不敢相信的搖頭:「不,孩子,我的孩子……」
靳允兒看到夏景柒身下那不斷流出的血液,腦子一片混亂,她不知道夏景柒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
聽到夏景柒喊的「救命」,腿一軟,身子摔在門上,連連搖頭自言自語:「不是我……不是我……」
踉蹌着離開。
穆羽貝看着手中的紙條,那上面記錄的是夏景柒目前的地址,他暗暗的想着這次一定不要再讓小七受苦了,攥緊了手中的紙條,起身走出了家門。
穆羽貝走出車,抬頭看着眼前的樓房,眼前的樓房歪歪斜斜,仿佛就要倒了,外面的排風管道有些已經破舊不堪,明顯就是一個擺設。
外面的窗戶框很多已經鬆動,一看這就是一個危房,穆羽貝皺着眉走進了樓,明明是白天,樓內卻沒有什麼光亮。
穆羽貝跺了跺腳,原本可以聲控的燈光也沒有亮起來,走到二樓,他又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久久不散。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會這麼破爛,看到現在這樣的地方,只要一想到夏景柒每天生活在這樣混亂骯髒的地方,他的心裏一陣抽痛,甩了甩頭,扔掉了心裏的難過,大步走向了夏景柒所在的樓層。
想着很快就能見到夏景柒,穆羽貝的心情激動不已,更是帶着期待。
一遍遍在心裏打着腹稿,等下見到夏景柒他開口就要跟她道歉,不管她怎樣罵他他都受着,她若是趕他走,他就賴着不走。
想到這裏,穆羽貝的唇角勾起狡黠的笑,小七,我來接你回家了。
越靠近夏景柒的家穆羽貝的心情就越激動,同時也很緊張。
「也不知道她看到發佈會沒有……」還是不安,但是腳步卻沒有停頓,反而更加堅定。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夏景柒怎麼對他,哪怕是罵他也好,冷言冷語也好,他這一次都絕對不會再放開她。
既定了心意,穆羽貝的腳步加快,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馬上就見到小七了。
她不在家的日子裏,實在太難捱了。
還沒到達夏景柒家,樓道里就被人堵的水泄不通。
心中莫名燃起極其強烈的不安感,腳步加快,慌亂的撥開人群。
然而當他撥開人群的盡頭,才發現被人群圍住的竟是夏景柒租的房子。
家門大開,幾位鄰居正堵在樓道里一副緊張的神情朝裏面張望着,還不停的嘀咕着什麼。
根本沒有心思聽這些鄰居的嘀咕,穆羽貝大步走進夏景柒的家,剛進門,便一眼看見了正倒在血泊中的夏景柒。
她的眉頭緊鎖着,手捂着小腹,雙眸緊閉,涓涓不斷的血液從她的身下流出。
穆羽貝再也不敢耽擱,趕忙上前,心疼的抱起夏景柒,緊張的喚着,渴望她還能有一絲清明:「小七,你別嚇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來接你了!我接你回家!」
仿佛聽到了穆羽貝的呼喚,夏景柒的睫毛一顫,緩緩睜開疲憊的雙眼,僅僅一條細小的縫隙,讓她只能模糊的看着眼前的人。
從大致的輪廓分辨出是穆羽貝,她的神識已經漸漸模糊,嘴唇張張合合,微弱的聲音喃喃着:「孩子……我的孩子……」
穆羽貝俯耳,這才聽到的夏景柒的低喃,驚恐的看了眼那地上暗紅的血液,瞬間頭皮都炸開了。
而懷裏的夏景柒卻早已支撐不住,聲音越來越弱,沉重的眼皮終究還是合上,模糊的神志徹底消失,陷入到無邊的黑暗,無盡的昏睡中。
感覺到懷裏人的奄奄一息,穆羽貝才緩過神來,一把抱起夏景柒,不顧她的鮮血已染紅了他的襯衫,抱着那消瘦的人兒狂奔出去。
三步並兩步的下樓,顧不得什麼危險不危險,現在的穆羽貝滿心都是不能讓夏景柒有事。
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此刻卻因為懷裏那個女人而聲音哽咽,眼圈更是紅紅的,顫抖的聲音一遍遍的重複着:「小七,你不能有事,千萬不可以有事……」
可是懷裏的夏景柒早已不省人事,更聽不到他的呼喚,聽不到他的祈禱。
祁言毅遠遠一眼就看到了自家老大,看到他懷裏抱着的虛弱的夏景柒,驚慌的跑上前去。
「老大,嫂子這是……」
穆羽貝顧不得跟他說話,抱着夏景柒快步上車,衝着司機怒吼:「開車!去醫院!快!」
祁言毅慌忙跟上車,司機頭上冒着冷汗一腳踩下油門,已最快的速度向醫院飆去。
車內,穆羽貝怔怔的抱着呼吸微弱的夏景柒,手覆上她的面頰,撫摸着她蒼白的臉,和那沒有任何血色的唇,心疼不已。
再也沒有以往冷淡的樣子,反而眼裏更多的是脆弱。
聽不到旁人的勸慰,只是一味的抱着夏景柒一遍遍的重複着:「小七,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我還要帶你回家,我還沒跟你好好解釋呢,你還沒聽我親口說我愛你呢……」
坐在副駕駛的祁言毅看着後座上已經接近崩潰狀態的老大,更是着急的不得了,不停的催促司機。
「快點!沒看嫂子快撐不住了嗎!」
「是!是!」司機的手已經開始抖了,他從未看到過自家老大這個樣子過,竟脆弱的仿佛嫂子去了他也活不成了一樣。
狠心將油門踩到底,已極快的速度向醫院狂飆着。
車子在醫院戛然停止,哀切的剎車聲響徹在每個人的耳朵里。
聞聲趕來的醫生護士急急忙忙的推着擔架,可是穆羽貝卻毫不信任的推開了他們,親手將夏景柒抱緊了醫院。
一路上那些醫生護士小跑着努力跟上穆羽貝快速的步伐,還不停的勸着:「穆少,把穆太太交給我們吧!」
穆羽貝卻抱着夏景柒不撒手,直到跑進了急診室,才輕輕的將夏景柒放在床上。
手一直緊緊握着夏景柒的手,不曾鬆開過。哪怕是已經進了急診室,他也不願意鬆開她,他怕,怕這一鬆開,夏景柒就徹底和他道別了。
他已經放開她太多次了,他不能再讓她一個人了。
醫生看着穆羽貝不放開手,還是為難,着急的勸說:「穆少,您先出去吧!你在這裏我們也不方便對穆太太進行搶救啊!您出去吧!」
穆羽貝卻是沒來由的抗拒:「我不!我要陪着她!」
「這……」醫生為難的直跺腳,急切的看着穆羽貝身邊的祁言毅,求助的目光讓他不得不有所行動。
試着強行掰開穆羽貝的手,一邊柔聲的勸慰着:「老大,你跟我們出去吧!你再這樣耽誤時間,嫂子就真的救不活了!」
聽祁言毅這麼說,穆羽貝才茫然的起身,目光還是呆滯的默默轉身,一邊往門外走一邊念叨着:「她不會有事的,醫生一定會治好她的,一定會沒事的。」
看着顯然是擔心則亂的穆羽貝,祁言毅無奈的搖搖頭,這還是他有第一次看到老大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這麼不鎮定,這麼的脆弱不堪。
臨走前對醫生叮囑道:「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活我們嫂子。」
醫生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證着,點點頭,示意他們放心。
等待永遠是最煎熬的……
手術室門外,穆羽貝坐立難安,渾身就像是被針扎了一樣難受。
時而站起身來在走廊里來回的走動,時而坐下來抓着頭髮懊惱不已。
穆羽貝暗罵自己無能,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好。
姍姍來遲的唐菱更是急的一邊小跑着一邊掉眼淚,一接到貝貝打來的話,說找到小七了她就高興的不得了。
誰知後來沒過多久又接到貝貝的助理打來的電話,說小七渾身是血,還進了急診室,她一急,險些昏了過去。
片刻都不敢耽擱的拿了手包就匆匆出門,叫司機快速趕往醫院。
剛來到搶救室,就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揪着自己頭髮懊悔着的穆羽貝。
唐菱走上前,抽泣着坐到他身邊,忍不住責怪着:「真是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你不是去找小七嗎?怎麼會讓她受傷的?」
聽了唐菱的責怪,穆羽貝的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仿佛有無數的棉絮堵在他胸口,讓他喘不過來氣。
他不能反駁,更不想反駁,連他自己也覺得是他的錯,是他沒能保護好夏景柒,才會讓她奄奄一息的出現在他面前。
眉頭擰的緊緊的,用力的抓着自己的頭髮,懲罰似的一下下捶着自己的頭,聲音也低沉沙啞。
「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跟她解釋清楚的,我應該早些讓她安心的,我應該早點找到她的。都怪我!」
看着自家老大在那一下下捶着自己的頭,而夫人也哭成了淚人,祁言毅於心不忍,上前勸慰。
「夫人,你注意自己的身子,醫生說了,嫂子不會有事的。您也別怪老大了,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唐菱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連連點頭,抽泣着:「小七這孩子的命怎麼這麼苦啊!真是難為她了!」
祁言毅也嘆着氣,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安慰,只能默默轉身改去勸說自己的老大。
「老大,你別這麼自責了,嫂子不會有事的,你別這樣懲罰自己了,若是讓嫂子知道她也會心疼的。」
穆羽貝卻仿佛什麼都聽不到一般,將頭深深埋着,讓人看不到他眼裏的淚花。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真的愛上夏景柒了,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若是夏景柒有事,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他虧欠她太多了。
心裏默默的念着:「小七,你千萬不能出事,我還要將所有的事情解釋給你聽呢,我還要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我們還有美好的未來,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還要一家三口幸福的在一起呢!」
想着這些,穆羽貝的心更是揪在了一起。
漫長煎熬的等待,讓所有人的心都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越懸越高。
三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可是那閃亮的手術中的燈依舊亮着。穆羽貝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已經捱不下去了,他的內心被自責和懊悔折磨的痛不欲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唐菱的眼睛都已經哭得紅腫了,穆羽貝也已經快要把自己的頭髮揪光了的時候,終於,手術室的大門被推開。
看到醫生走出來,穆羽貝「騰」的起身,一個箭步走上前去,抓着醫生的手臂晃着醫生的身體,緊張又擔心的問着:「我太太怎麼樣?她怎麼樣了?」
唐菱的雙腿已經在長時間的靜坐後而麻木,在祁言毅的攙扶下才慢慢站起身來,走到穆羽貝身邊,也同樣一遍遍焦急的問着:「我兒媳婦怎麼樣了?」
醫生被穆羽貝搖得頭直暈,想撥開穆羽貝的手,奈何他又抓的太緊。
只好在眩暈的狀態下回答他的問題:「穆少你冷靜點,穆太太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聽到這句話,穆羽貝的心才終於落下,手也自覺的鬆開,神志也漸漸清楚了。
唐菱一聽夏景柒已經脫離了危險,更是浮誇的雙膝跪在地上,合上雙掌,破涕為笑的感謝着上蒼:「我兒媳婦沒事了,謝謝老天爺,謝謝觀音菩薩保佑。」
「夫人,您這是幹什麼?」醫生見唐菱跪在地上,實在是無奈,連忙扶着她起來。
看着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的唐菱和穆羽貝,醫生才緩緩說出一個壞消息。
「但是……穆太太腹中的孩子沒能保住,我們盡力了,但仍是回天乏術啊。真是抱歉。」
醫生愧疚的對着穆羽貝和唐菱鞠了一躬。
唐菱聽到這個消息,身子一顫,險些摔倒,不敢相信的念叨着:「我的孫子沒了?他還沒來得及看看這世界呢,怎麼就沒了呢?」
十分理解唐菱的情緒,醫生勸慰:「穆太太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只是,以後懷孕恐怕更要多加小心了。」
知道孩子沒了這個消息時,穆羽貝的心也是一顫,他的孩子,他的孩子沒了……
穆羽貝心裏就像要炸了一樣,可是卻不能放任這種情緒漫延,現在對他來說小七是最重要的,只要小七沒事,孩子以後還會再有的,小七沒事,真是萬幸。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