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聞言, 激動地大吼:" 那騎兵呢? 不是還有幾百騎兵預留嗎? 讓他們全部下馬, 給我頂上來!"
" 好!我現在就去." 鮑隆大吼着, 迎着風雨飛奔離開.
魏延的雙眼滿布着血絲, 雄健的軀體散發着霸列的煞氣, 陽平關攻防戰太慘烈了, 比他所經歷的任何一戰都要慘烈, 就連他事前都完全沒有想到.
那司馬懿指揮手段相當高明, 只要關上任何一個地方出現破綻, 立刻就會遭到其有效的爭對, 幾十種攻城器械被他玩得出神入化, 什麼時候用什麼, 什麼時候能造成最大殺傷, 器械間如何配合, 兵士如何調度, 已經堪稱藝術.
整整三萬守軍, 他親手帶出來的精銳戰士, 憑藉着巍峨雄關, 充足的防守器械和物資, 竟然在短短十天內, 傷亡一萬七千多人, 若是早前, 他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 魏將軍, 魏將軍!" 又一員將領匆匆跑來, 大聲嘶吼.
" 何事, 快說!" 魏延顧不得回頭, 猛然揮動數十斤的大刀, 將突然架上城垣的一部鈎梯給劈斷, 一腳將其踢翻城下, 其力道之猛, 連那鈎梯頂端的大鐵鈎都是斷了.
" 西邊有段城牆失守!" 吳巨提着戰刀, 大聲稟報.
魏延瞬間大怒, 殺氣騰騰地望着他:" 你他娘的都沒死, 那段城牆怎麼失守的?"
廝殺之中, 吳巨也顧不得那些禮儀, 焦急地吼道:" 那邊衝上來幾個西涼將, 我不是對手, 過來求援!"
魏延二話沒說, 提着大刀便沖往西方:" 跟老子過去. 打回來!"
激烈的廝殺持續着, 魏延率領眾將東奔西走, 死死頂住了西涼軍的衝擊.
一個時辰後," 鐺!鐺!鐺!" 的鳴金之聲響起. 攻勢已亂的西涼兵如潮水般退去. 陽平關成功的頂過了又一波攻勢,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只覺得渾身酸軟, 連魏延也用刀柄拄地, 劇烈喘息着.
雨水混着血水, 還有泥濘的污漬沾染了他全身. 他那戰甲早已破損, 縫隙間的血跡, 也不知究竟是敵人, 還是他自己的, 可是他仍然堅挺地站立着, 站立在城樓的帥旗之下, 讓所有守關的兵士都能看到.
戰場寂靜下來. 關上的兵士頹然坐在地上, 臉上有着血水, 有着淚水, 還有着雨水.
陽平關巍峨的城牆上. 一片又一片染成了暗紅色, 那是飆濺的鮮血已經凝固, 關上關下, 到處都是屍體, 斷裂的旗幟, 兵器亂七八糟地堆放着, 有的倒插在地, 那種慘象, 恐怕即便是地獄也不過如此.
雨水落下, 將鮮血嘩地沖走, 竟然形成小溪般的流水, 暗紅暗紅的, 詭異而血腥.
荊州將領們聚到了魏延身旁, 每個人的臉上閃動着淚光.
" 魏將軍, 我們恐怕等不到援軍了!" 吳巨淒哀地說.
" 哎!兵士已經不行了, 主公的援軍究竟什麼時候到啊!" 鮑隆嘆息.
" 不可能到的!" 霍篤搖搖頭, 苦澀地說:" 九日之前傳報消息至襄陽, 算上快馬報信花去的時間, 還有調兵的時間, 大軍走過來哪兒有那麼快, 襄陽到陽平關有好幾段路崎嶇難行, 再快也要十日, 所以援軍至少也是兩三日之後, 我們現在的狀況, 哪有可能撐那麼久, 再有兩三次攻勢, 恐怕就……"
霍篤埋下了頭去, 沒有將後面的說出來.
眾人沉默, 無聲地凝望着可怖的戰場, 任由雨水擊打自己疲憊的身軀.
" 哈哈!" 魏延突然笑了, 抬起頭來, 笑得越來越豪邁, 越來越激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寂靜的戰場傳到很遠, 不只是陽平關城頭的兵士們遙遙相望, 關外的西涼軍, 甚至遠在更後方的韓遂, 司馬懿等人也都聽到了, 不約而同地遠遠凝望.
關內歇息的士兵雖然看不到, 可他們聽到了, 也將目光投向了那個方向.
關內的百姓們躲在家中, 同樣靜默凝聽.
片刻之後, 笑聲嘎然而至, 魏延佇立在城樓的最高處, 迎着風雨, 大刀高高舉起, 仰天長嘯:" 主公!魏延先走一步, 他日主公蕩平天下, 莫要忘了魏延, 莫要忘了陽平關的將士們, 為我們樹碑列傳!"
" 鐺!" 長刀拄地, 魏延提起雄健的身軀, 迎着風雨傲然挺立, 一字一頓, 提起內氣縱聲嘶吼:" 關, 在, 人, 在!關, 亡, 人, 亡!"
聲音在寂靜的陽平關, 寂靜的曠野中轟鳴, 震顫人心.
司馬懿遙遙輕嘆:" 好一個忠烈的將軍!"
天地都仿似在此刻寂靜下來, 所有人心中都迴蕩着剛才那道震撼人心的聲音.
突然, 一聲暴喝, 再度傳遍寂靜的陽平關內外.
" 文長休得胡言, 趙子龍來遲!"
剎那間, 無數人的目光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很多人被物件遮擋, 無法看見, 可魏延看到了, 那一瞬間, 他突然熱淚盈眶.
.[,!] 只見陽平關東北方的山路高坡上, 一員戰將策馬佇立, 一匹白馬, 一杆銀槍, 一身銀甲!
正是趕來的趙雲, 他心憂陽平關局勢, 所以在即將抵達的時候, 先行一步, 借着寶馬白龍駒的腳力, 抄近路單人匹馬先至, 碰巧聽到了魏延的嘯音.
他單人一騎, 猛然從山坡上奔下, 向着陽平關急速馳來, 提起內氣縱聲高呼:" 將士們再堅持片刻, 大軍在後, 騎兵半個時辰便到, 步卒兩個時辰便到!"
" 援軍來了!"
頃刻間, 陽平關的將士們都被這四個字佔據了腦海.
" 好快!" 霍篤反應過來, 突然驚呼:" 趙將軍率兵來的好快!"
" 霍篤, 你瞎叫喚什麼, 來得快不好, 失守後抵達才好嗎?" 鬆了口氣的鮑隆笑罵說.
" 不, 我沒那意思. 失守了我也得死." 霍篤連連擺手, 解釋說:" 我只是突然有點驚訝."
吳巨心情大好, 幫着笑罵:" 鮑隆, 霍篤是用腦子打仗的. 想的東西要多些. 你以為與你一樣?"
" 管他一樣不一樣, 總之現在好了!" 鮑隆也不介意. 呵呵直笑.
可就在這時候, 本來傲然佇立, 彷如戰神的魏延, 突然身子輕顫. 片刻後, 一頭栽倒在地.
" 魏將軍!"
" 魏將軍!"
幾位將領大急, 匆忙上前查看.
霍篤迅速檢查過後, 才長舒口氣:" 沒事兒, 魏延將軍身上雖然有不少傷口, 但皆是皮肉傷, 不礙事. 應該是這些時日太過疲憊, 突然見到趙將軍趕到, 心裏一松, 就昏迷過去了."
" 是啊. 都記不得魏將軍有多久沒合眼了." 鮑隆輕嘆.
" 送將軍去關內歇息吧!" 吳巨說.
趙雲很快進到了關內, 衝上城牆時, 得知魏延剛剛昏迷過去, 當即接手了城防.
城外的韓遂和司馬懿本來正在調度軍隊, 調整攻城器械, 為下一輪攻城做準備, 可剛才陡然聽到山野中傳來的趙雲話音, 又見到關上士兵興高采烈的歡呼援軍到來.
瞬間明白了情況.
韓遂遲疑片刻, 還是出聲道:" 仲達, 荊州援軍將至, 我西涼健兒卻持續攻打十日之久, 雖然是輪換攻伐, 可仍是疲憊不堪, 況且現在亦不知荊州到來多少援軍, 不宜再戰!"
司馬懿沒有急着接話, 反而嘆了口氣:" 哎!荊州援軍真乃神速!"
韓遂沉默, 並未接話.
片刻後, 司馬懿才恢復常態, 隨之拱手說:" 韓將軍, 既然荊州援軍到來, 陽平關一時難下, 自然也不好再讓將軍為難, 不如先駐守營寨, 暫不攻城, 待曹公那邊調撥物資的消息報來之後, 再由將軍決定戰與不戰, 如此韓將軍也不吃虧, 可好?"
韓遂聞言, 頓時滿意地撫須一笑:" 甚好!"
司馬懿故作思考的想了會兒, 又接道:" 韓將軍, 既然這邊戰事停歇, 暫時無法取得進展, 在下便趕去羌族那邊, 看看是否能協助他們那一路兵馬突破防線, 如此也總比鄙人在此無所事事好!"
" 嗯!" 韓遂並未阻攔, 笑着說:" 悉隨尊便!"
" 那在下暫且別過, 望韓將軍小心防範敵軍襲營!" 司馬懿躬身一禮, 隨即帶着親屬隨從迅速離去.
隨着青龍軍團四萬將士的抵達, 陽平之危暫時解除, 原來的守關將士還剩一萬兩千餘人具備戰鬥力, 他們本只是力竭, 得到休息後, 也很快恢復了, 自此與城外韓遂的西涼軍形成對峙局面.
司隸長安, 司隸校尉府……
這幾天鍾繇可是有蓄眉不展, 荊州突然來襲, 他雖說有些準備, 但卻沒想到會那麼快.
匆忙調集起來兩萬人, 讓曹真帶出去阻擋敵軍進擊, 卻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反而是張合與高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先後拿下上雒, 藍田, 直至杜陵, 遏制住長安的咽喉之地, 致使其計劃全盤打亂, 隨後更是處處受制.
先是緊急派遣一萬人倉促反攻杜陵, 卻被張合擊退.
待調集起足夠多的軍隊, 準備好大量重型攻城器械後, 剛剛出動, 卻又聽聞荊州後續部隊支援上來, 更是隨之出動三萬多人在杜陵城外紮營, 與杜陵遙相呼應, 一副欲要正面決戰的模樣.
兩方正在對峙的時候, 弘農又傳來消息, 言荊州軍兵臨盧氏城下, 兩方在野外對峙.
這可真是讓他焦頭爛額, 如今的局面對他來說, 實在太過被動, 一時半會兒完全沒有破敵之策.
此刻, 他又得到一條不太好的密報, 只得匆匆召集眾人趕來商議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