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起兮鼓聲揚,兵戈利兮濺血光!沙塵漫兮爭前望,立功名兮千古殤!」
王旭站在高高的城頭上,左手按劍而立,戰袍迎風飛舞,霸氣凜然,作為一個征服者俯視着南鄭這座城池。只是入目的屍體和殘破的城池,卻讓他心有所感,輕輕吟唱出這四句詩歌。
「好詩!好詩!」郭嘉剛登上城牆尋王旭,卻陡然聽到這樣一首即興之作,不由出言讚美。
「嗯?」王旭從意境中回過神來,回頭一看,見是郭嘉,不由笑道:「奉孝也進城了!」
郭嘉儒雅一笑,卻是急問道:「主公,剛才的詩歌可有名字?此詩歌應情應景,寓意深刻,實乃佳作!當與攻破南鄭之事同記錄在案,為後人贊誦。」
「誒!」王旭頓時擺手,他那點墨水他自己可清楚。「奉孝可別將這說出去,不過是隨性之作,難登大雅之堂,若是惹來後人恥笑反而不美。」
郭嘉霎時搖頭,笑道:「主公為何妄自菲薄,此詩乃是佳句!大風起兮鼓聲揚,讓屬下頓覺之前夏風呼嘯,我荊州戰鼓齊天的景象。」
「兵戈利兮濺血光!這是好一般激戰啊,完全形容出我荊州大軍浴血奮戰,兵戈揮舞,血光片片的慘烈廝殺!」
「而這沙塵漫兮爭前望,可不正是我荊州軍士嗎?個個期望奮勇爭先,大軍過處塵土漫天。」
「至於這第四句嘛,最是讓屬下有感!立功名兮千古殤!我等丈夫浴血沙場,奮勇爭先可不就為那功名二字?可真正留下來的。又有幾許人也?遍地殘肢斷臂。殘破的城牆和血腥戰爭。帶來的便是那短暫絢麗,為國而亡的悲壯,此詩正好道盡我等心聲。」
王旭這次倒是沒有反駁,只是重重一嘆,盯着城外暗紅到發黑的土坡默然不語,那全是鮮血侵染形成的。
過了好久,才淡淡地開口說:「那就叫吧!紀念這場南鄭攻防戰中陣亡的將士們!」
「好!屬下回去便為主公抄錄!」郭嘉微微一笑,這才將話題轉回正事上來。「主公。屬下此來有事詢問,這南鄭已克,張魯被生擒,該如何處置是好?」
「殺了!」王旭沒有任何遲疑。
「那其兄弟子侄如何處置?」郭嘉又問道。
王旭皺眉思慮片刻,毅然反問:「參與進這場戰爭的,有幾人?」
郭嘉拱手一禮,恭敬回道:「有五人在漢中任職,包括其二弟張衛,字公則。三弟張愧,自公仁。四弟張徵。字季仁,唯獨其妹張玉蘭一心修道。沒有參與其中。」
「此外,其十五、六歲的長子張富、次子張廣也在軍中為將。三子張盛一心修道,沒有參與。四子張溢則年歲太小,也沒有參與,還有一襁褓中的幼女名張琪瑛。」
「嗯……」王旭輕輕點頭。
那個張玉蘭,王旭有些印象,記得上輩子去龍虎山遊覽,仙都睡美這一景觀傳聞便是張玉蘭的化身。
躊躇良久,他才淡然道:「這樣吧,凡是參與漢中軍政的,都殺了,張魯的一切財產充公!張玉蘭等人則給些盤纏,任其去留,若是願意留下,則如普通百姓對待,該分地分地,任其自食其力。」
「諾!」郭嘉沒有多說,應命而去。
接下來幾天,王旭對南鄭進行了一次大清理,但凡不願歸降者一律殺,人頭遍地。
閻圃、楊柏、楊任、昌奇等人先後歸降,閻圃才能很不錯,王旭令其舉家遷往豫章郡,做了賴恭帳下掾吏。
楊任為校尉,與楊昂一起留任荊州主力軍中,同樣舉家遷往襄陽。楊松二弟楊柏,也就是楊昂的哥哥,則與昌奇帶着直系家人調往南陽,歸於聘帳下。
原漢中武凡被重用者,盡皆分開,舉家搬離漢中!
數日間,漢中全境平定,安穩下來。
王旭隨即任命裨將軍魏延為漢中太守,領兵三萬,並提拔陽平關一役大展身手的霍篤為中郎將,與中郎將鮑隆為魏延副將,協助魏延鎮守漢中。
自此,加上前後準備,歷時近達半年之久的漢中攻防宣告結束,王旭通令全軍收拾行裝,決定班師回襄陽。
臨行前一天,王旭帶着楊鳳來到了襄陽東城下,陪着楊鳳向荊州陣亡的老兄弟們懺悔上香,楊鳳當場淚流滿面。
傍晚時分,一行人正yu回府,可剛踏進城門,那一直沒有處理的楊松卻是匆匆尋來。
這楊松長得倒是儀表堂堂,眉清目秀,頜下一縷短須,頗有智者賣相。遠遠看到王旭,已是熱情地高聲呼喊:「王將軍!王將軍!」
王旭早就看到他了,看其急切的模樣,心中已是有些明了,嘴角微微拉出那招牌式的弧線。
這楊松自問幫了荊州軍不小的忙,眼見兩個弟弟楊昂、楊柏都被啟用,只有他絲毫沒有點兆頭,當然心急。
況且,王旭最初承諾有功者厚賞,在他看來,他打開城門,引荊州軍進城絕對是大功一件,賞賜怎麼也不會少才對。可眼看着王旭都要班師回襄陽了,他卻是什麼都沒得到。
王旭見其走近,已是裝瘋賣傻地打招呼:「噢!是楊功曹啊,如此急行,不知何往?」
這楊松之前在漢中時一直任掌管官員任命的功曹掾,所以便有了這樣一個稱呼。
楊松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這才抬起頭來陪笑道:「實不相瞞,正是尋將軍而來!」
「哦?尋我?」王旭故作迷惑,奇道:「不知楊功曹有何事?」
「這……」這話問得楊松一愣,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總不能直接說想求個官當吧。來還指望王旭自己先想起來!
王旭心中暗笑。見其久久不說話。接口道:「喔!若是楊功曹無事,那將軍就先回府了!」
「有事!有事!」楊松急了,這明天一早王旭便要回襄陽,他可再沒機會。
他臉皮可着實夠厚,腦袋轉得也快,靈機一動,已是訕笑道:「將軍,楊松最近無事可做。身體實在有些綿軟,不知將軍可有那苦力活,楊松願效犬馬之勞。」
他話雖這麼說,可實際上是在點醒王旭,說白了就是求封賞,什麼苦力活都只是說辭而已。
王旭哪能不明白他心裏那點小九九,可比起裝傻充愣,他還怕過誰來,既然你藏着掖着,那就都裝不知道唄!
當下猛然一拍額頭。笑道:「哎呀,還真忘了給楊功曹安排事務。你瞧我這記性,這些天實在太忙了!」
楊松聞言,心中大喜,暗道:你總算想起來了。
只是其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反而一派從容大度的模樣:「將軍勤懇為民,乃天下群臣之表率,楊松深深敬佩!楊松能有幸為將軍分憂,略盡綿薄之力,實在三生有幸。」
「誒!楊功曹言重了,閣下乃是大才,可堪大任。」王旭的臉皮也不比他差,硬着頭皮客套。
這麼繞來繞去好一會兒,王旭始終沒說封賞的事,他可急了,可又不好催問,只能與之客套。
王旭有意逗他,便陪着其東拉西扯,還將他捧得高高的,讓其心癢難耐,又不知會得到何等高位。
直到見楊松已經有些沉不住氣,面露急切的時候,王旭這才故作沉凝一番,滿臉鄭重地道:「楊功曹才冠當世,該予以重任,這樣吧!我荊州有一重職如今正空缺,不知閣下可願屈就!」
楊松瞬間大喜,一顆心總算落地,疾聲謝道:「可以,可以!將軍乃是當世明主,能為將軍效力,已是屬下榮幸,何來屈就之說。」
「那就好!」王旭心裏已經笑開了花,臉上卻是嚴肅無比:「那你隔日便去襄陽馬場上任吧,我荊州馬場乃是根基所在,是我騎兵所向披靡的基礎。隨着零陵、長沙、襄陽三大馬場的擴建,如今憑柯步度一人統管已是有些吃力,你便去協助他管理馬場,負責管理運輸調度這方面的事務,還望楊功曹挑起這重擔,為我分憂!」
隨着話音,楊松越聽越驚,心都差點從胸腔跳出來,險些一口鮮血狂噴。
馬場負責人?還是協助?還是管理運輸調度?
這根就是一個閒職,要地位沒地位,要權利沒權利,要油水沒油水,出了事兒還得擔責,當真是實實在在的苦力活。
這哪怕就是馬場統領也好啊,就算沒地位不是正職,可終究有權利,也有大量油水可撈。退一步說,負責馬場的財政,馬匹管理,馬匹馴養什麼的都比這運輸好,運輸就是上頭點了多少,他去領多少,這之中少了一匹都是罪,怎麼撈?
楊松那張臉此刻真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王旭假裝沒看見,微笑着道:「閣下可還有事,若無事將軍便回府了!」
「將軍且慢!」聽王旭要走,楊松一急,顧不得其它了,疾聲道:「將軍,這馬場管事一職確實是重中之重,可屬下這等弱書生,體弱多病,哪裏能幹得了那活,倒不是屬下嫌其事務繁重,只是怕耽誤了將軍大事。」
「噢?」王旭故作驚訝地看了看他,隨即皺起眉頭,假作關心道:「既然體弱多病,那便不急,待養好身體再說,莫要太過勞累!因你之前有功,將軍賜你一千兩白銀,回家養好身子,再來為將軍效力,如今天下大亂,事務繁多,將來機會多得是。」
此刻哪怕是隨行的楊鳳都快憋不住了,他們深深了解王旭的性子,這番舉動,根就是在戲弄於楊松嘛。
楊松也不傻,前後一思索,已是明白王旭的意思,鐵了心不重用他。雖然不明為什麼,但卻心中惱怒至極,越想越不平衡,陡然脫口斥責:「王將軍,屬下打開城門,有功於將軍,將軍為何食言?」
終於迫使他發怒了,早就等這機會的王旭當即臉色一沉,厲聲道:「將軍何曾食言?」
楊鬆氣急,辯道:「將軍曾當眾出言,有功者當行封賞,可如今這是何意?」
「將軍如何未有行賞?」王旭借勢大怒,喝道:「楊松,將軍敬你有功,特將馬場重任交託於你,你以體弱多病推脫,將軍尚且未曾言語,你何故還這般辱我?」
「南鄭已經苟延殘喘時,汝方才打開城門,助荊州大軍奪南鄭。對於此功,將軍既賦予你重任,又賜予你錢財,你還不滿足,汝還要作甚?若再如此言語,將軍必治你不敬之罪!」
說着,已是怒氣匆匆得不再管楊松,對身後隨性的楊鳳等人命道:「走,回府!」
被王旭一罵,楊松瞬間反應過來是在跟誰說話,如今他孤家寡人一個,什麼權利實力都沒有,怎麼和王旭作對?就連兩個兄弟都被調離,舉家牽走,唯獨他在這漢中孤立無援。
更可怕的是,王旭給予了他任命,也給予了他封賞,如今就算他怎麼宣揚也站不住理。
他隱約明白了,王旭根就是爭對他,從始至終就沒想重用其人,可他着實不明白,為何王旭會如此,按說他的功勞比好多人大多了。
思來想去竟然怪罪到了之前漢中武身上,暗想肯定是他們心中不滿自己,曾去王旭那兒說過些什麼,這才導致不被王旭所喜。
最終,就連他兩個親弟弟也被加入懷疑之列,這倒是王旭始料未及的,過於自私的人終究多疑。
其身後的侍從見楊松呆立當場,久久沒有動彈,不由上前一步,忐忑詢問:「主公,現在怎麼辦?」
滿肚子氣沒處撒的楊松聞言,頓時大怒,彷如找到出氣筒,吼道:「你說怎麼辦?能怎麼辦?給我全部回府!」
王旭當然不知楊松此刻的想法,回行的路上,從未見過他如此待人的楊鳳忍不住好奇,出言詢問:「主公,您為何對楊松如此?」
王旭看起一路幾度yu言又止,知其有此一問,不由笑道:「楊鳳啊,你不知此人秉性,他雖有些才華,但貪財忘義,自私自利,不識禮法,不明大義,怎可重用?」
「他與其弟楊昂等人不同,心性質便不一樣,況且張魯知其一生求財求權,便重用於他,賜予高官厚祿,即便他平日盤剝百姓,斂財貪污,張魯也寬恕於他,給了他一切他渴望擁有的,但他卻仍然在最關鍵時為自己而背叛張魯。」
「我自問無法像張魯一樣容忍他的惡行,若是有一天我荊州危急,他肯定會做出同樣的事,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敢重用。若他願意,便讓其去管馬場運輸調度,倒也是一份差事,有柯步度管着我也放心。可他不願,就只能讓他乖乖安享餘生,這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是他自己太貪心!」
楊鳳身對這種人也是深惡痛絕,當即瞭然地笑道:「主公英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