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漢堡外圍陣地。
漢斯?季默喝了一口咖啡。
「真他媽難喝。」他說。
「在我們美國,一直流傳着德軍的軍用咖啡很難喝的說法呢。」漢斯對面的詹姆斯?霍納說道,「所以我反而覺得,這東西沒有傳聞中那麼糟糕,真的。」
漢斯笑了笑,他雖然名字叫「漢斯」德國味兒十足,其實也不是純種德國人,他家在阿爾薩斯,家族成份比較複雜,上次他爸爸媽媽都跑去法國了,只有他跟着外公回到了德國。
漢斯參軍也是外公的意願,他自己的夢想是成為一名作曲家。本來參軍以後他興致勃勃的拿着曲譜找到徵兵軍官,希望能成為一名軍旅作曲家,沒想到人家理都不理他,直接甩他一句「祖國需要你們上前線」就把他塞進了開往漢堡的列車。
漢斯本來以為一到漢堡就得投身火熱的戰場,在列車上他無數次想像那場景。比如有一次,他作夢的時候就夢到一下車他們就被趕到易北河邊,軍需官發給他一支沒有子彈的槍,就要他登船參加對對岸的英軍陣地的進攻。
後來他的船被一炮干沉了,他也就醒來了,發現自己正抱着眼前美國人詹姆斯?霍納那毛茸茸的大腿。
兩人就這樣成為了朋友。
今天是漢斯?季默抵達前線的第八天,目前來講還沒有遇到什麼特別激烈的戰鬥,英軍對着漢斯所在的陣地發起過試探性的進攻,結果被機槍掃倒了幾十人就撤退了戰鬥結束之快場面之不給力讓漢斯稍稍有些失望他內心多少還懷着點體驗真實戰爭以增加自己作曲靈感的想法。
今天上午,又是一個無聊的上午,漢斯甚至有點想用喊話筒和對面的英軍聊聊天他們大概也無聊得要命。
就在這時候,安裝在德軍陣地上的大喇叭響起來了。
「怎麼回事?」詹姆斯看了眼手錶,「還沒到今天播放晚間曲目的時間啊。」
所謂的晚間曲目,是指政工大隊每天固定在傍晚播放的音樂,大多是《神聖的戰爭》之類的出自林有德之手的軍歌,以此來鼓舞部隊士氣據說音樂還能傳到英軍陣地去,削弱英軍的鬥志,不管別人信不信,漢斯反正信了。
但平心而論,漢斯還是很喜歡這些曲子,那位林先生果然是個才華橫溢的傢伙,作曲方面很有一手,據說他在畫畫方面也頗有造詣,還能設計戰車和槍械,簡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今天,從喇叭里傳出來的卻不是林先生的作品漢斯一聽就知道,那是德意志帝國時代的老歌。
「這是什麼?」詹姆斯微微皺着眉頭,「林先生的新作麼?第一次聽啊。」
「不,這是德意志帝國時期的軍歌,叫《向英格蘭出征》。」漢斯說,「可能今天政工大隊想要換點口味吧……」
就在這時候,激昂的軍歌聲降低了幾個音調,播音員開始用德語高聲宣佈道:「士兵們,統帥部剛剛發表戰況特報,我無敵的德意志空軍在不久之前對英國皇家海軍艦隊發動空襲,擊沉皇家海軍總旗艦胡德號、皇家海軍最新型戰列艦英王喬治五世號、戰列巡洋艦反擊號、戰列艦皇家橡樹號。同時,我英勇的空軍戰士還擊傷厭戰號、羅德尼號,英國海軍艦隊,已經遭到重創。」
漢斯和詹姆斯面面相覷。
「我們是不是應該歡呼?」美國人發揮自己特有的幽默感。
漢斯看着他說:「我不確定你是否應該,反正我要歡呼。」
說着他轉身和其他幾個掩體裏探出頭來的德國士兵對視了一眼,隨後一起歡呼起來:「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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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堡市區。
向英格蘭出征的曲子響徹每一條街道,人們從房子與小巷中湧出,湧上到處都佈滿了障礙物和街壘的大街。
人們擁抱每一個遇到的人,臉上的笑容和這炎炎夏日的驕陽一般燦爛,不知道的人肯定還以為他們已經贏得了戰爭。
很快狂喜的人們恢復了秩序在這個時空的德國,這幾乎是一種下意識的行動。人們開始按照擴音器里傳出的旋律,用整齊劃一的動作跺腳,不少年齡較大的人還跟着廣播一起唱起他們在上次大戰的時候就已經爛熟於心的歌詞。
很快,人們不再滿足於原地跺腳,他們自發的匯成遊行隊伍,踩着曲子的節拍向着漢堡的市中心涌去。
同樣的情景也發生在德國的其他大城市,成千上萬的德國人湧上街頭,為開戰到現在的第一個好消息而歡呼。
自從進入二十世紀,英國的大艦隊就是德國人無法迴避的一塊心病,只要有英國大艦隊在,德國就永遠沒有辦法擊敗英國,就永遠無法擺脫在夾縫中生存的現狀。
現在這個可怕的攔路虎被打倒了,怎能讓德國人不歡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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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諾威以北,英德兩軍控制區分界線。
德軍陣地忽然響起雄壯的軍樂聲,緊接着帶着濃重德國口音的英語混在音樂聲中一起傳來:「英軍兄弟們,你們的艦隊已經被重創,海軍已經從北海海面上撤離了,你們被海軍拋棄了,快投降吧,德軍保證嚴格遵守國際法,優待俘虜。」
「放你媽個屁!」一名英軍中士扯開嗓子大喊,「海軍會打得你們的林先生屁股都裂掉的!」
英軍士兵們鬨笑起來,笑聲一度蓋過德國人的喊話。
「吹牛不打草稿!」另一名英軍士官大吼,「你們德國連海軍都沒有,要怎麼重創我們的艦隊?傻子都知道,大英帝國的海軍是無敵的!」
士兵們立刻跟着起鬨,整個英軍陣地上一片叫好聲,還有人高喊:「皇家海軍萬歲!」
「萬歲!」
如果是往常,德軍方面肯定會響起一片德語的咒罵聲,場面會演變成雙方隔着戰壕用互相聽不懂的語言對罵的情況。可這一次德國人那邊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繼續播放着看來是事先錄製好的音頻。
這異樣的反應,讓英軍中個別敏感之人稍微產生了些許不詳的預感。
但沒人把這預感當回事。
大英帝國皇家海軍會戰敗這種事,怎麼可能出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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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貝拉聽見開門的聲音,她皺起眉頭,從床上半坐起來,瞪了進門的人一眼:「你連門都不敲?萬一我在換衣服呢?」
進門的溫斯頓?丘吉爾說:「我已經六十多歲了,對年輕少女的肉體已經沒有興趣了。」
「你!」
伊莎貝拉正要發作,丘吉爾就打斷了她:「就在剛剛,德國空軍對北海海面上的皇家海軍艦隊發動了攻擊。」
「哦,結果呢?」伊莎貝拉雖然聲音十分平靜,但她內心已經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這預感如此的真實,以至於她的心臟完全不受控制的鼓譟起來。她忽然發現自己右手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她立刻把手放下壓着床沿,用自己的身體擋住。
溫斯頓丘吉爾沉默了一會兒,才用低沉的聲音報告道:「攻擊分多個波次進行,總共持續了兩個小時。我們進行了猛烈的抵抗,擊落了很多敵軍戰機……」
「我要知道結果,溫斯頓!」伊莎貝拉的聲音已經變調了,突然的大吼大叫讓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着,因為來生理期而不舒服的胃部也捲動起來,本來稍微好一點的那啥痛又變得劇烈起來。
溫斯頓丘吉爾目光低垂看着女王的床鋪下面,臉上的表情仿佛那床底下藏着什麼猛獸一般,在伊莎貝拉忍無可忍準備再次大聲催促的當兒,丘吉爾開口了:「我們已經可以確定胡德號、反擊號和皇家橡樹號被擊沉,英王喬治五世號失去動力脫離編隊,隨後我們和它失去了聯繫。我們已經派出潛艇部隊去尋找……」
伊莎貝拉麵如死灰,丘吉爾後面的話她都沒聽進去。
在上次大戰結束後,大英帝國因為財政問題,很久沒有造新船,反而退役了一批老舊的已經不頂用的戰列艦。英王喬治五世號是1933年為了應對美國的軍事擴張外加效仿德國施行以工代賑的時候,才批准開建的新船,也是皇家海軍戰列艦部隊在納爾遜級完工以後迎來的第一艘新戰艦。這次戰爭之前不久,伊莎貝拉才參加了它的成軍儀式,那是伊莎貝拉登基以後參加的第一個成軍儀式,一切就仿佛發生在昨天一般。
說實話,伊莎貝拉很喜歡這艘船,它看起來那麼漂亮,又那麼的威武,說它是皇家海軍驕傲的化身也不為過。
現在它居然沉了!還是和皇家海軍的另一個驕傲胡德號一起!
伊莎貝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她眼前一黑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溫斯頓丘吉爾看起來非常緊張,他對着門外大喊:「來人!陛下不舒服!」
下一刻管家和女僕們就蜂擁而入。
伊莎貝拉舉起一隻手:「不,我沒事。喬,扶我起來。」
「是,陛下。」女王的貼身老管家立刻把伸手扶起伊莎貝拉。
「丘吉爾先生,」伊莎貝拉一邊繼續調整呼吸,一邊對丘吉爾說,「召集你的閣員,我們要開緊急對策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