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龍宇賢指的路線,陶樂一路小跑着返回辦公室。路過茶水室的時候,她聽見裏面傳來龍宇賢的名字,這使得她停下了腳步。她探頭向門裏望去,只見一個看起來趾高氣昂的女人正像大型猛獸威脅小動物似的逼近另一個女職員。
「我在問你,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我說什麼干你什麼事?劉沁,別狐假虎威了你在這裏表現,蘇澈可看不到!」被威脅的女職員顯得有些心虛,因此暴躁地反駁。劉沁被頂了嘴,兩眼噴火,尖着嗓子說:「我怎麼就說不得?我行的端,坐得正,我不做小三呀!」女職員整張臉都紅了,就好像馬上要噴射出岩漿一般:「你說誰呢?你有什麼憑證?」
劉沁斜着眼睛看她,陰陽怪氣:「端茶送水獻殷勤,總是往龍經理身上貼。你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可告訴你。」她做了指甲的食指指着女職員的鼻子:「龍經理馬上要和蘇經理結婚了,你最好給我識相點,否則我撕爛你的臉!」女職員氣瘋了,抓起料理台上的馬克杯、茶葉罐扔向劉沁。瞬間像是炸藥爆炸了一般,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
茶水室的空間不是很大,但對於兩個人來說已經足夠。她們將咖啡壺撞在地上,茶水間內一片狼藉。陶樂快步衝進去,用盡全力將兩個女人撕扯開。「住手!住手!不要打架!」她將身子擠進兩個人之間,對劉沁說:「有話好好說,別打架。」她聽了之前的話,心裏有了模糊的猜測:女職員勾搭龍宇賢,被劉沁發現,而劉沁是蘇澈的追隨者,因此替她出氣。
陶樂決定和龍宇賢保持距離,但實際上心底是不樂意的,所以她不喜歡馬上要和龍宇賢結婚的蘇澈,在當下的情況中,下意識地站在了女職員這一邊。劉沁瞪了陶樂一眼,又看向陶樂身後的女職員:「你給我記住!」說罷踩着高跟鞋「噔噔噔」離開了。
陶樂看到掛鐘上的時間,意識到早就過了午休的時間,急匆匆地往辦公室跑馴養。她一進辦公室,高明佳就迎上來了:「你跑去哪兒了?現在才回來!」陶樂急忙解釋。高明佳一揮手:「還好老大還沒回來。」陶樂跑去找美工,結果把口袋翻過來都沒找到光盤,她頓時急出一身汗:「我……我明明放在這個口袋裏。」美工說:「是不是掉路上了,快去找。」
陶樂立刻沿着她走過的路返回去找,但沒有找到。她推斷是掉在茶水間了,但是找了幾遍也沒發現。把光盤丟了,她可以想像蘇澈會有多麼憤怒!她又將期望寄託於攝影師有備份,可惜的是攝像師在將照片導進光盤之後便將單反中的刪除,進行下一輪攝影了,也就是說,丟掉的那張是唯一的母盤。
人背起來,真是喝水都會塞牙。正巧碰上單反內存爆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出所料,在知道光盤丟失之後,蘇澈化作了母暴龍。本來時間就趕,現在光盤丟了,說明要重新拍攝,就算有額外的費用去僱傭模特,人家也不一定能馬上給你排出檔期。陶樂的臉色發白,她覺得的確是自己的錯,但蘇澈當着全辦公室的人那麼罵她也太過分了,肯定是知道她是龍宇賢的初戀女友所以故意為難她!他們都要結婚了,還那麼沒有容人之心,宇賢怎麼會看上這種人?
「這件事我會負責的。」陶樂正視着蘇澈,堅定地說。蘇澈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說要負責,你負得起來嗎?」陶樂平時一副小綿羊的軟弱樣子,此刻倒是格外硬氣:「我會想辦法的!我會做給你看的!」蘇澈見她如此,便想她有女主光環,說不定能逢凶化吉,便說:「那就做給我看,後天之前把新的樣照交給我。」
雖然將彌補的事情交給了信誓旦旦的陶樂,但蘇澈作為負責人當然不能心寬到全都寄托在女主的萬能上。她打電話給一個認識的模特,拜託他如果後天拿不到滿意的照片,就請他抽出兩個小時來拍一下。
第二天下午,蘇澈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就聽見員工興奮的議論,便知道陶樂順利地完成了任務。大家都在說沒想到陶樂竟然認識那麼有名的模特,由他做模特,效益一定很好。蘇澈平靜如水地看了新的照片,陶樂找來的是英國模特界的小鮮肉湯姆·布斯,這位剛出道就因為帥氣的外表和高等的氣質大受歡迎的年輕模特是和陶樂在上學期間認識的,正巧現在在上海。
好到無與倫比的運氣。不過既然陶樂都把事情做好了,她當然不能故意不用。「不錯,馬上加工出來。」蘇澈簡短地評價,看向陶樂:「這個模特的報酬是多少?」陶樂露出謙遜又暗藏炫耀的笑容:「湯姆說是友情幫助,只要上次那個模特的價格。」蘇澈卻沒有如她所想那樣露出陰謀未得逞的惱怒表情或是對她的好人緣的嫉妒,只是淡淡地說:「知道了,這個費用從你工資里扣除。」
陶樂一愣,連忙問:「為什麼?」蘇澈用不可置喙的口氣回答:「因為是由於你的過錯,才造成預算超支的,額外的費用當然要由你來承擔。」蘇澈忽的想起資料里一筆帶過一件事——陶樂搞砸了一件事,原版藉此刁難,反倒使得龍宇賢對陶樂產生憐惜之情。現在想想,估計就是這件事了。那麼接下來陶樂會和龍宇賢見面,她可不能讓這兩個人有機會死灰復燃。
陶樂緊咬着嘴唇,大大的眼睛裏溢滿亮晶晶的水光,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我已經彌補了不是嗎?」可蘇澈卻一點也不欣賞這副美景,只覺得這傢伙也太嬌氣了。不論布斯要多少錢,都是讓公司多出了錢,就算人家願意做白工,也浪費了時間。做錯了事,就要承擔責任,這是理所當然的。陶樂只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已經彌補了過錯,而且請來了比原來的更好的模特,只會使銷量增加。於是她推開旁邊的人,跑了出去。
蘇澈沉着臉,幾秒之後呼了口氣:「繼續做事陽性反應。」其他人立刻散開,乖覺地不說話。等到快要下班的時候,蘇澈打電話給龍宇賢:「晚上一起吃飯嗎?」龍宇賢的聲音聽起來不大對勁,他沉默了幾秒才答應。蘇澈用開心的口氣說:「那好,我在帕蘭朵意大利餐廳定了位置,下班了我去接你。」
將時間倒回陶樂衝出辦公室的那刻,她滿心酸楚,跑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你哭什麼?」突然出現的聲音將她嚇了一跳,她扭頭發現龍宇賢站在她身後,又急忙背過身去隱藏發紅的眼睛。「沒……沒有。」她用手指擦掉眼淚,低着頭不願意讓龍宇賢看到她的臉。
龍宇賢站到她旁邊:「有人欺負你了?有什麼事情就說。」陶樂依舊沉默不語,她不想要在龍宇賢面前說蘇澈的壞話,也不想欠龍宇賢人情。龍宇賢見她一副「我受了委屈,我很傷心」的表情,卻什麼都不肯說的樣子,不由得一陣心煩,越發覺得蘇澈和他心意。有事就說出來,憋着是在膈應自己還是膈應別人啊?難道盼望着他耐心無比地哄她問她幾個小時,然後再聽她訴苦嗎?
「凡事看開點,哪有人不遇上挫折的。」他說罷想要離開。陶樂見他要走,急了,她沒料到龍宇賢會這麼沒耐心,剛來就走。以前龍宇賢雖然也是冷冰冰的,但對她很是體貼。她不由得叫出來:「宇賢!」龍宇賢停下來。陶樂將事情說了,又梨花帶雨地哭泣:「由我賠償是應該的,但是我拿不出那麼多錢,你能不能先借我?」龍宇賢見她這樣,不由心生憐惜,覺得陶樂一個女孩子遇上太多倒霉事了。
「所以你同意替她賠錢?」蘇澈吃了口鵝肝。龍宇賢點頭:「是的,畢竟是老同學……你不同意?」「那是你的錢,你自己決定。我沒有生氣,只是說句直白的話……」蘇澈說:「我不認為我的做法是錯的,誰都要為自己的錯誤負責,難道讓公司替她彌補虧損嗎?哪個人沒被上司罵過?被說幾句就和頂頭上司頂嘴,哭着跑出去,這點挫折都受不了,留學有什麼用?」
龍宇賢一愣:「她跟你頂嘴了?」蘇澈看着他,露出帶着嘲諷不屑的笑容:「她沒跟你說?只向你訴苦我對她超凶是吧?」她惟妙惟肖地模仿陶樂當時的神態語氣:「『我不是已經彌補了嗎』,你是沒有看見她當時控訴的眼神。她以為請來了湯姆·布斯,公司損失的資金和時間就會回來嗎?」她喝了口雪莉酒:「我不是故意想要跟你抱怨,讓你討厭,只是我不想向你撒謊。你總是替她擦屁股,只會讓她肆無忌憚。輕輕鬆鬆就說要負責,還不是讓你幫她善後?」
「但我已經答應她了,說出的話不好收回。」龍宇賢起初的確覺得蘇澈說陶樂的不是有些太苛刻了,但不快之後又覺得蘇澈說的沒錯。龍宇賢說起來也是個講理的人,在沒重新喜歡上陶樂的時候腦子清楚,想想也想明白了。現在蘇澈才和他是一家人,陶樂只是個外人。蘇澈自然要計較這錢借的值不值,這不是小氣的問題。而且蘇澈也保證了他的自主權,讓他自己決定借不借。
「這次我會幫她,下次我會看情況。如果她扶不上牆,我再幫她也沒用。」蘇澈真心地笑起來:「我不在乎你幫不幫她,畢竟是校友,從人情上講也情有可原。我很高興你坦誠地告訴我,我只需要你的真誠。」她握住龍宇賢放在桌上的手,緊接着她的手被反握住。龍宇賢用柔情的眼神望着她:「今晚去我家好嗎?」
第二天龍宇賢將支票交給了陶樂,沒有提還錢的事。若陶樂以後主動還他,說明陶樂的確遵守當年與龍母的約定,不再和他有曖昧糾葛,現在當他朋友。但如果陶樂不還錢,說明她並沒有分清兩人的關係,不明白他們已經是疏遠的關係了,不再親密到財產混為一體,還想着在他馬上要結婚的情況下和他有什麼發展。
陶樂滿懷感激地接過支票,心裏不由得生出波瀾。當她遇上困難的時候,龍宇賢依舊是最快出現的,並且毫不猶豫地伸出援助之手,這是不是說明,龍宇賢與她一樣,依舊沒有放下曾經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