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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四抱着妞子出了北連莊,妞子的身子輕的象一條狗,她痴呆呆的看着許四,慢慢地伸出一隻手去摟住許四的脖子,輕輕地問:「你要帶我去找俺叔嗎?」
許四不答話,腳下只是不停,愈走愈急,後面遠遠的漸漸傳來吆喝聲,是北連莊的那伙人追來了,許四回頭去看,只見後間遠處有十幾個人拿着棍棒追上來。
許四左右看看,見到前面路旁的淺溝里長着一棵雞蛋粗細的毛白楊,他將妞子放在路旁的大石頭旁,咷下溝里使勁將那棵樹折斷,將樹冠也折掉,只剩下和他差不多高的樹杆,拿着它跳出溝走到妞子面前,將她拉起來。
妞子佝僂着身子斜倚在石頭上站不直腰,她捂着肚子臉色發白的又蹲下,口中嚷着:「疼!」眼中丈流出淚來,許四看着她的樣子不由得咬緊牙關,胸膛里有股氣似乎要將整個身子炸開一般,他的雙眼變得血紅,大口的喘着粗氣,看着越來越近的那伙人。
那幫人一會兒工夫就跑到了許四面前,將他團團圍住,為首的一個山羊鬍子大喘着氣用手指着許四,「你跑啊!咋不跑了!媽的!」他用手輕輕拍了拍前胸,勻了口氣,「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個王八蛋!大白天進去搶着就走!還把李虎打成了重傷!今天非把你的腿打斷不可!」
他一邊說,一也走到妞子跟前,伸手去抓妞子的頭髮,嘴裏罵道:「你個臭婊子……」話未說完,只聽許四大吼一聲,右面肩膀被狠狠的打了一下,眼前一黑頓時摔倒在地。
許四便象一隻發怒的老虎一般,掄起手中的棍子,將山羊鬍子一棍擊倒,便向圍着他的人打去,也不知身上挨了多少棍,頭也被打破了,鮮血流了一臉,但那伙人卻全趴在地上直哼哼,沒有一個人能站起來。
許四將手中早己斷成兩半的棍子扔在地上,走到妞子跟前,伸手抓住裝死的山羊鬍子,在他臉上抽了一巴掌,那山羊鬍子大聲喊痛,瞪着驚恐的眼睛看着眼前滿臉是血殺神一般的許四一個勁的告饒,「我告訴你!」許四對山羊鬍子吼道:「她是我老婆!我的女人!」說着抬起腳一腳賜在那人的胸膛上將他踢出老遠。
他蹲下身拉起妞子的雙手,放在肩膀上,起身將她背起來,妞子便象一隻溫馴的小貓一般一動不動,仇憑他擺佈,伏在許四背上居然輕輕響起了鼾聲。
許四背着妞子到了許家村的村口的時候,她突然動了動,接着朦朦朧朧的說:「俺是俺叔的女人,只能給俺叔養兒子,讓俺跟別人,俺寧願廢了俺的身子!」說着嚶嚶的哭了起來。
許四嘆了口氣,當要進村,忽然聽到後面銅鈴叮叮噹噹的響聲,他轉過臉,眼角的餘光看到兩匹馬拉着一架車正悠閒的走過來,他急忙站到路旁,生怕會碰到背上的妞子。
那馬車走到近前忽然停下了,走在頭裏的那匹馬用腳煩躁不安的在地上跺了跺,駕轅的那匹馬去伸出鼻子在許四身上嗅了嗅,不停的打着響鼻,眨着大眼晴看着他。
「到家了!這一覺睡的真過癮!」一個人從車箱內坐起,伸了個懶腰,用手揉着眼睛從車上跳下來,剛好落在許四跟前,竟然是車把式!
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車把式居然發福了,一張臉變的油光可鑑,肚子也大了一圈,身上的棉袍也變得氣派了許多,他睜開睡眼朦朧的雙眼,待看到滿眼怒火的許四,不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勁的磕頭,口中不停的念叨:「兄弟兄弟!我知道你死的冤枉,可我也是沒法子啊!日本人要收走我的車!收走我的車!他們還要強要妞子!我害怕!我就什麼都說了!我給你錢!我給你燒一大堆錢!讓你在那前世風風光光的,我再給你找兩個死女人陪葬!讓你在下面左擁右抱!你別再找我了!別讓我再夢見你了……」
車把式說着說着哭了起來,他哽咽道:「我早就遭報應了!我早就是一個廢人了!我和我老婆十多年不同床!可我老婆她!她,她又懷上了!我冤啊!我冤我向誰說啊!求求你別再找我了……」他又開始一個勁的磕頭。
「叔,俺們回家吧。」背上的妞子在夢中忽然說了一句,許四抬起腳一腳惱車把式踢倒,「滾!」他怒吼一聲,他背着妞子剛要轉身,忽然忍不住轉到那匹駕轅的馬後面着了看,那馬右邊的屁股上果然有一條紫紅色的傷疤!
「連畜牲都知道知恩圖報,你他媽的還不如匹畜牲!什麼玩藝兒!」許四狠狠的罵了一句,背着妞子轉身向村里走去,「老四!老,老四!」後面傳來了車把式無比艱難的叫聲,「你,你沒死!」「你死了我也死不了!」許四淡淡的回了一句。
許四背着妞子進村以後頗費躊躇,自己的兩間屋子已經沒有了,到哪兒去呢?他想了一會兒,來到許屠子的屋前,一腳將那緊鎖的門踹開:屋裏果然打掃的乾乾淨淨!連炕上的被褥都疊得整整齊齊。
許四放下被褥,將妞子小心的放下,妞子嘴裏不知嘟囔了句什麼,翻了一下身,拖過一隻枕頭抱在懷裏又睡着了。
許四來到灶前,那裏有現成的柴火,掀開水缸蓋看看,還有大半缸的水,他將鍋里添上水,找到火鐮打着火,將柴火一根根的添到灶里,不一會兒工夫,鍋里的水發出滋滋的響聲,屋裏漸漸暖和起來,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門猛得被推開了,「屠子!屠子你回來了!」劉侯氏氣喘吁吁的出現在門口,當看清站起來的是許四時,她的眼光立刻變得絕望起來,
「誰讓你進來的!」劉侯氏吼道,眼中帶着兇殘的光,「你給我滾出去!」說着她往前湊了湊,若不是肚子太大行動不便,她早就上前去抓許四的臉了。
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哭聲,妞子坐起來,抱着頭蜷成一團,許四急忙跑過去抱住她,「你別逼我!再道我我死給你看!我就是喝了水銀!我要把這身子廢了!你別逼我!」妞子一邊掙扎一邊歇斯底里的喊着哭着,劉侯氏默默的轉身走了出去,臉上帶着悽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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