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三兒從此做了周晚晚的專業保鏢,每天早上早早跑過去等她上學,放學再一起回家,「這孩子我們不要了,給你們家得了!」趙大壯跟周陽開玩笑。
趙小三兒還挺願意,「我來跟陽子哥做伴兒!墩子哥走了,家裏男人少了不安全!」
趙二栓哈哈大笑着去捏弟弟的臉,「你算什麼男人?來來來!給我看看你牙長齊了沒?」
趙小三兒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他很有擔當地把一年後的事兒都替周晚晚打算好了,「等我上初中的時候你也別怕,我每天早上送你上了學再去學校!晚上你就在李老師的辦公室做作業,等我回來接你。」
李老師最近經常在辦公室給周晚晚吃小灶,打算培養出個神童加勞動能手來。周晚晚感激不盡又苦不堪言,日子過得哭笑不得。
「你明天不是考珠算嗎?不用去練習?」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小屁孩兒!周晚晚開始打擊他了。
趙小三兒腦子特別聰明,人也細緻認真,學習非常好,是所有科目老師的寵兒。在學習上,他順利得老天都看不過去了,所以有了珠算課。
趙小三跟那幾十個算盤珠子幾乎是仇敵,怎麼都弄不明白。最後他耍了個小聰明,老師出的珠算題目他都用腦子算出來,再把結果打到算盤上。
聰明的小孩大都自負,以為這樣就可以矇混過關了。卻忘了珠算課可不只要一個計算的結果,還有一個環節是實操。
趙小三兒的一世英名徹底淪陷在了珠算課上,每每提及,他都痛苦得死去活來。
第二天早上,趙小三兒吃飯都沒精打采。他每天一大早就跑來找周晚晚上學,周陽就留他在家裏吃早飯,要不他在家裏總惦記着來接周晚晚,也吃不好。
小汪追着幾隻麻雀在院子裏傻跑,看得他羨慕不已。「小汪不用上學,真好。」
「嗯。」周晚晚點頭,它更不用考珠算。
周陽笑得不行,給趙小三兒擺了一根黃瓜兩個煮雞蛋。「把這個吃了你就能考一百分了。」
趙小三兒病急亂投醫,眼睛發亮地問周陽,「陽子哥,這個准嗎?!」
「准!」周陽很肯定地忽悠他,「小二和囡囡每次考試我都給他們吃這個。總能考一百分!」
趙小三兒咧着嘴傻笑,「那肯定準!」
這就是那個顛簸不破的真理,無論多麼漏洞百出的謊言,只要你想相信,就能找到相信的理由。
趙小三兒覺得自己的珠算考試有救了,開始狼吞虎咽地吃飯。
周晚晚跟周陽相視偷笑。
趙小三兒的小跟班兒二柱子也過來了,他倆每天在這裏集合,再帶着周晚晚和小汪一起去學校。
周陽招呼二柱子吃飯。二柱子也不客氣,拿起桌上的黃瓜就啃。
趙小三兒驚得一口小米粥嗆進氣管,等他咳嗽完。二柱子已經吃得只剩一個黃瓜根兒了。
趙小三兒欲哭無淚,他那100分的「1」被二柱子啃了,而兩個「0」已經被他吃進去了。
這會是一個悲劇的預示嗎?趙小三兒的天空陰得都要下雨了。
上午最後一節課,周晚晚幸災樂禍地等着趙小三兒受打擊,沒想到,他放學以後興高采烈活蹦亂跳地跑過來了。
「珠算沒考成,馮老師帶張忠心去辦公室洗鼻子了,咱們別等他了,先回家吃飯吧!」張忠心是二柱子的學名。
不用周晚晚問,已經有趙小三兒他們班同學眉飛色舞地開始給大家講了。
原來張忠心同學在珠算課開始的時候到桌洞裏去找算盤。找了半天沒找着,又怕老師訓他,就把腦袋伸到桌洞裏去找,然後算盤找到了。腦袋拔不出來了。
全班同學再加上教數學的馮大奎老師折騰了一節課,才幫他把腦袋拔出來。試也沒考成就下課了。
二柱子的光輝事跡馬上傳遍全校,所有老師同學都笑得不行。特別是趙小三兒,簡直是農奴來到了解放區,天也藍了花也紅了人生都撥開烏雲見明月了。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這樣的好運氣的。石雲正坐在辦公桌邊跟一個男生談話。
「你說作業拉家裏了,行。我相信你。今天你先寫一份給我,放學前交上來。要不放學後你還得留在學校寫,讓你爹知道了又得揍你。對了,明天再把拉家裏那份拿來,三天的都拿來。」
那個男生笑得比哭還難看,這個石老師不打也不罵,罰得你啞口無言有苦說不出,還不如踢他兩腳呢!
石雲放那個男生回去,看見旁邊抱着作業本沖她笑的周晚晚,跟她眨眨眼睛,「這小子都連着把作業拉家三天了!不治治他他就要上房了!」
周晚晚的學校生活慢慢步入正軌,墩子也從軍營發來了第一封家信。
他要先在新兵連訓練三個月,過了新兵訓練期就會被調去軍區特務營,熊大隊長把調令都寫好了。
新兵連的生活墩子適應得非常好,那些對別人來說非常大的訓練強度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甚至還得「每天給自己加練十公里,不跑身上不鬆快」。
無論訓練還是生活,他都適應得非常好,也沒說想家,只是對家裏所有人都問了一堆問題,整整七八頁紙,問問題就佔了快一半。
周陽幾個各自拿着問自己的那頁紙去寫回信了,周晚晚想了想,把最近家裏好玩兒的事挑幾件,用四格漫畫的形式畫了出來。
可愛的q版人物,親切熟悉的內容,溫馨有趣的對話,看了會讓人會心一笑,心裏也隨之一暖。希望可以聊解墩子的思鄉之苦。
周晨拿着周晚晚畫好的幾張畫愛不釋手,都不捨得寄出去了,最後在畫的下面重重地寫了一行:好好保存!丟了囡囡會哭!
周晚晚在旁邊眨着眼睛敢怒不敢言,明明是你捨不得,幹嘛往我身上推?
信寄出去之前,周晚晚還是沒忍住,旁敲側擊地問了墩子:墩子哥哥。你是什麼時候決定去當兵的?
周晚晚盼着能從墩子的回答里抓住一點蛛絲馬跡,找到他去當兵的原因。
給墩子的厚厚的一封回信剛寄出去,響鈴姐的信又到了。這已經是她走了三個多月寄來的第六封信了。
周晨把信交給周晚晚,先安慰她。「響鈴姐都挺好的,從保育院調到幼兒園了。」
周晚晚趕緊看信。
響鈴姐一到部隊就申請去工作,而沒有像大多數這個時代的軍嫂一樣選擇留在家裏操持家務。
部隊生活區和附屬單位的一些工作崗位雖然對軍嫂優先安排,可那些工作大多是沒有任何技術要求的工種,又是臨時工性質。枯燥又勞累,屬於高收入人群的軍官家屬們並不願意去干。
可響鈴姐不怕,她覺得到什麼時候都得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跟趙志剛結婚了也不想什麼都依靠他,沒點兒事兒干她心裏不舒服。
好在她年輕漂亮,人又機靈會說話,還跟周家兄妹學習了讀書寫字,部隊後勤部就把她安排到了保育院做保育員。
在保育院做了幾個月,她耐心細緻,勤懇負責。又活潑漂亮,被部隊幼兒園的領導看上,調去幼兒園做了生活老師。
雖然還是管孩子們的吃飯睡覺,卻比保育院的環境好多了。
她沒詳細提跟趙志剛的婚後生活,周晚晚卻從字裏行間感受到了她對新生活的熱情和希冀,滿紙的幸福滿足。
墩子、響鈴姐,他們都在努力追尋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們都是樸實善良又勤懇努力的人,命運一定不會錯待他們的。周晚晚在心裏默默祈禱。
開始自己新生活的還有周蘭。
周平本打算把她接走後幾天就送去福利院暫住,可是跟她生活幾天就發現。這個孩子不止是健康上有嚴重的問題,語言、精神上的問題也非常嚴重。
這個狀態的周蘭,周平不放心交給任何人。誰都不能像她一樣細心周全地照顧她,更不能像她一樣溫聲細語地哄她放下防備。慢慢取得她的信任。
所以周平決定把周蘭先放在身邊一段時間。雖然工地環境很差,她又忙,可是在自己親人身邊總是比別的地方要好。
周平精心照顧了周蘭幾個月,帶着她來跟周陽幾個告別的時候,周蘭已經跟當初離開周家那個瘦弱乾枯膽小畏縮的周蘭不可同日而語了。
有了周晚晚的藥,她身體上的病基本已經好了。膽子也不那么小了,雖然還是不敢跟周陽幾個說話,卻敢偷偷地拉着周晚晚的裙子摸上面的花邊兒了。
周晚晚沖她笑了一下,她也靦腆地沖周晚晚露了一點牙齒,已經長了不少肉的臉上居然還有一個小酒窩。
「當老周家的孩子都命苦。」周平說起這些來已經能心平氣和了,「越命苦自個越得努力活着。我就是帶周蘭過來讓她看看,讓她知道,只要自個肯下狠力氣,啥好日子都能過上!」
周蘭的身體和精神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再把她送走周平也能放心一些了。工地畢竟不是久留之地,明天她就要送她離開了。
看着周蘭牽着周平的手蹦蹦跳跳地走遠,周陽幾個的臉上平靜無波。周家的人和事,跟他們再無一點關係了。
不過,能看着周蘭脫離苦海開始新的人生,還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跟周蘭有着差不多遭遇的衛紅就沒這麼幸運了。
周晚晚掃了一眼隔壁劉二叔家的大門口,趕緊跟着周陽進院子。
五歲的衛紅剛剛能扶着障子走幾步,正站在門口努力夠柳條障子上長的柳芽兒吃,嘴巴和手上都是塵土和不知道是什麼的黏糊糊的東西,她卻完全不顧,只急切地往嘴裏塞着東西。
劉二叔家這些年越過越窮,幾乎成為屯子裏最困難的人家了。就是這樣,劉二叔也不許衛紅接受隊裏的補助。
他是貧下中農鬧革命的代表,卻讓家裏占隊裏的便宜,這個人他丟不起!
貧下中能還能怕過苦日子?越窮越光榮!貧下中農子女連餓都忍不了,意志這麼不堅定,還鬧什麼革命?
周蘭還有周平來救,衛紅以後會怎麼樣就沒人能知道了。
周晚晚把在大門口追着自己尾巴玩兒的小汪叫進門,離他們一家遠點吧,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現在接觸了都是麻煩。
周晚晚兄妹幾個躲着麻煩,麻煩卻不肯放過他們。剛送走周蘭,鐵姑娘隊的副隊長就來周家做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