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何況那裏面不是沒你嘛,蘇大人又何必那麼着急呢?不如和我一同看這場好戲如何落幕怎樣?」
蘇靈幻暗恨,差點着了他的道,若他不說,他如何知道那裏面沒他的名字?
不過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沒什麼用處,只在心裏提醒自己,以後再跟他們打交道,可要小心了。這個三爺實不是簡單人物,傅遙那樣的人居然也不敢泄漏他的身份,真真是太可怕了。
贇啟幾經引誘,都被傅遙故意繞開了,再說下去恐怕鬧的自己都不是人了。
他一甩袍袖返回內室,暫時先迴避了。
劉福成跟在後面,問道:「主子,現在該怎麼辦?」
贇啟一屁股坐在椅上,臉都氣得鐵青了,「該說的都說了,該罵的都罵了,真是滴水不漏啊。她這是萬無一失,她知道朕的心思,不準備往深里追究,才會故意往狠里說。朕已經准了她辭官,接下來她拍拍屁股一走,什麼事都沒有了。這個傅遙,她算是把這官做透了。」
劉福成撓頭,「要是付雲峰大人在這兒就好了。」
「他在這兒也不管用,就他那腦子,一百個也叫傅遙玩死了。」今天就連他也被玩了,弄到最後到底沒從她嘴裏說出參奏的話。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出去傳旨吧。」
「奴才這就去傳。」
贇啟恨聲道:「不用你,叫傅遙傳,讓她把鬼和佛爺都做了,朕就是個擺設嗎?到了這個地步,且看她如何吧。若傳對了也罷,傳錯了旨意,朕照樣治她的罪。」
劉福成暗道,皇上這怕是恨毒了她了。
他慌忙跑出去,對着傅遙笑道:「傅大人,皇上的意思,這個旨意由你來傳。」
傅遙一咧嘴,她哪會傳什麼旨意啊,皇上這是心裏恨她,故意想看她笑話的。她說的合皇上心意也罷,若是有個疏失,砍頭是跑不了的了。從來只有恩從上出,若是恩從自己嘴裏出來,也是個要命的事。
她也不知上輩子到底和這個皇帝結過什麼恩怨,他似乎總不放過她。心裏雖知道此事不可為,可事已至此,早就沒了退路了。
她扯了旁邊的吳起,問道:「傳旨一般都怎麼說?」
吳起到底也讀過幾年書,用詞上還是挺講究的,他也是沒腦子,居然教了她幾句。
傅遙心下暗樂,出了問題,大可推到他身上了,誰讓她沒學問呢。
她站出來高聲道:「有旨意。」
眾官員跪地叩首,「吾皇萬歲萬萬歲。」
「此案罪魁乃是馬如雲,爾等鎮守江南於分內之事還算勤勉,市井繁榮,為我盛世之一柱,朕讓戶部開一賬戶,爾等把貪污之銀全部交回,朕不再追問,這本密賬現在銷毀。」
她說着把密賬順手扔進火盆里,片刻間火苗上竄,好好的一本東西化為灰燼了。
下跪的一百多個官員紛紛叩首謝恩,雖是沒了錢,好歹命是保住了。
傅遙吁了口氣,這齣戲演到現在也算是圓滿了,可憐她這個主角,如線上的木偶般被人牽着鼻子,那個在一旁看戲的人想必看得很過癮吧。
她遙遙望去,只見人群之後,李玉華背着一隻手向這邊看着,隱隱能感覺到他嘴角掛着的一絲笑意。不知何時,他右手中已經持了一隻酒杯,舉起手向她微微致意。
她忍不住咬咬牙,他在得意,他絕對在得意,把這麼多人耍的團團轉轉,想必他很是開懷吧?
不過老子過了今天就再也不是官了,以後你們玩什麼,老子不奉陪了。
院子裏的謝恩聲不斷,傅遙也懶得管這些,轉身溜着牆根悄悄跑了。
就在這時,贇啟還在屋裏來迴轉着,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別彆扭扭的,一時氣憤,一時又六神無主,但更多的是心寒,為這個大遜國朝廷,也為自己。他登基雖不過半年,但自認能力頗佳,對於宏圖大業,他有很大的信心。
可是現在,他不確信起來,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國家不了解,太不了解了。這麼多人攪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又豈是一個鹽商馬如雲能左右的了的?裏面應該還有什麼,什麼人,什麼事,甚至有什麼瞞着他不知道的。
他也不是雖逼迫傅遙不可,只是此時他身邊實在無人可用,若不敲打她,誰又能給自己助陣呢?
想到傅遙,不由問道:「傅大人呢?」
吳起道:「傅大人說她辭官了,剛剛走已經了,臣親眼看着她走的,她多半是屬黃花魚的,溜邊溜的這個快啊。」
「辭,讓她辭,回家種地去,朕再也不想看見她。」
贇啟恨恨說着,這個時候,在他心裏最彷徨無依的時候,她居然說走就走,一點都不留戀。
雖這麼說,心裏卻完全不想她走,踱了幾步又道:「去,把人拉回來,不管用軟的還是用硬的,都給朕拉回來。」
這話是對劉福成說的,劉福成咧着嘴跑出去,人都走了,叫他上哪兒找去?
這個時候,傅遙還沒來得及走,她正要邁出大門的時候,忽然瞧見院子裏有個人在探頭探腦。
「傅小玉。」她大叫一聲,幾乎是一個箭步衝過去。百尋不到這小子,原來是躲到這兒來了。
一巴掌抓住他的脖領子,嚇得傅小玉直縮頭,「爹,饒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嚇成這樣,多半是有鬼的。她喝道:「說,你都幹什麼了?」
石榴打死都不說他做了什麼,也不說他在哪兒,她就知道事情不對勁,這小子定是做了什麼壞事,嚇得不敢露頭了。
傅小玉不停掙扎,「爹,你別急,我也沒做什麼,就是花了點錢。」傅小玉
她咬牙,「一點是多少?」
「就是那麼幾……千兩。」
「幾千兩?」傅遙嗓音頓時拔高了八度,那幾乎是她的全部財產啊,她拿着給他買房子,叫他以後好安家用的,這小子居然給花了。
「你拿去幹什麼了?」緊捂着自己的手,她怕她一個不注意會忍不住想掐死他。
「就買了四個女人。」吸了吸鼻子,「爹,你不知道,她們實在太可憐了,她們是被逼無奈做上這一行的,可是經常被狠心的鴇母毆打,還逼她們接客……」
隨着他說的話,傅遙的臉越來越黑,傅小玉嚇得一陣緊張,到後來說話都磕巴起來,「爹,我……還價了……真的……還價了,鴇母開價八千兩的,我還到了五……五千。」
傅遙抬腿就給了他一腳,隨後對着他的腦袋狠打起來,五千,他祖母的五千,她這輩子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也就差不多那些錢,他居然買了女人了,四個女人?
「你母親的,你老子我這輩子容易嗎?你個敗家子,敗家子。」
正打着呢,突然聽到有人大喊:「傅大人,傅大人,你在哪兒,皇上召見。」
傅遙一聽這個,也顧不上打了,她轉身就跑,跑了幾步回頭對傅小玉道:「你趕緊走,先回行轅去,杜平月在家等着呢。」
「那你呢?」
「我先有多遠躲多遠吧。」這回她是鐵了心要走的,不管誰來叫也絕不回去。
跑到驛館外,她的轎子在那兒停着,高寶在轎旁來回走着,不時還跟轎夫說幾句話,神態甚是悠閒。
以前她不管是進宮還是去衙門,他都是這樣等她的,這一等就七八年過去了。可是今天,她並不想坐這轎子,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了,就斷的乾乾淨淨吧。
故意繞開轎子,從街道後面鑽過一個小胡同,在胡同的盡頭有一塊石板,她把一個包袱放在那裏。看看四周無人,迅速把包袱拽出來,換上裏面的一套女裝。那裏面還有一些銀子,二百多兩,也夠她花銷一陣了。
被傅小玉糟蹋的銀子本來就是打算給他的,既然沒了便沒了,以後她要做回她自己,再不會跟以前的人有任何牽扯,只希望他們能忘了她,徹徹底底的,再不留絲毫痕跡……
換好衣服,低着頭從胡同里走出去。
這會兒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了,到處有人在找傅遙,劉福成和吳起都站在門口,着急的四下望着。高寶聽說他家爺不見了,也急得跟什麼似地。臨來時杜平月囑咐過他了,一定要看好了傅遙,他就加着小心呢,沒想到還是給弄丟了。
他高喊着:「爺,爺,你上哪兒去了?」
那邊叫:「傅遙,傅大人。」
四周都是呼喊她的聲音,傅遙只裝作沒聽見,她已經下定決心了,絕不再捲入任何是非之中,以後她要恢復本名,安安靜靜做個女人了。
對了,她的本名叫什麼來着?做了那麼多年的傅遙,連她原先叫什麼都記不大清楚了。她是叫傅媛嗎?或者傅緣?
正低頭走着,突然有人道:「喂,那邊那個婦人,你可看見一個穿官服的人過去?」
「沒有呢。」傅遙故意壓着嗓子嬌聲道。
那人果然沒懷疑,轉身繼續去找。傅遙偷偷抬頭,見那人是吳起,不由吁了口氣,吳起都認不出來,看來自己的裝扮成功了一半。
吳起轉回身,突然問身邊的侍衛,「你覺不覺得剛才那人很眼熟?」
那侍衛曖/昧一笑,「一個娘們,難道是哪個花樓的小娘,瞧着倒挺漂亮的。」
吳起「切」一聲,「跟你說認真的,你還在這兒開玩笑,你不覺得那女人長得很像傅大人嗎?」
「吳哥你才是在開玩笑,傅大人怎麼會跟一個娘們長得像?」
「你也這麼覺得嗎?果然是我看花眼了。」吳起摸摸頭,一臉的慚愧,果然是為了找傅遙都瘋了,看誰都像傅大人。
傅遙抱着包袱穿過街口,為自己的成功脫逃欣喜不已,她把包着官服的包袱扔進街邊一個垃圾堆里。走了幾步,又覺得不能這麼做,要是讓人撿到了又是個麻煩,倒不如消滅乾淨了一了百了。
按照原定計劃出了城,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把官服點着了,看着一股濃煙冒起,她心情頓覺舒爽。這最後的牽絆都沒了,以後她就可以安靜的做她的傅媛了。
美貌如花的男人們,傅媛來相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