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緊的事要先找傅小玉,這小子是個惹禍的祖宗,總叫她放心不下。
只是她離開京城已經有段時間,要想探查傅小玉的情況,一時也摸不着門路,更不知他這個侍衛做的怎麼樣?
這日一大早,她跟羅子成說要出去轉轉,就戴了個帷帽上了街。京中的女人和江南之地的女子不一樣,都喜歡頭上戴個帽子以示高貴,她雖是遮的嚴實,走在街上卻也不覺得突兀。
茶樓是很好打聽消息的地方,她進到一家酒樓喝茶,坐了沒一刻鐘就已經聽到關於傅小玉的很多消息。皇宮裏的事,無論發生什麼,都很少傳到民間,可讓人奇怪的是最近一些時日,京城各處的人都在談論傅小玉,無人不知他是皇上寵愛的御前侍衛,更無人不知他是應天府尹傅遙的乾兒子。
傅遙越聽越覺納悶,她怎麼覺得某些話好像故意要傳到她耳中似地。
對面一桌坐着兩個本地人,一張嘴一口的京片子。從她坐進來,他們開口閉口所說的都是那個據說已經成了京中傳奇的,她的乾兒子。
一個道:「你聽說了嗎?傅大人那個的兒子,他被下了大獄了。」
「聽說了啊,這事都在京里傳遍了。」
傅遙心狠狠顫了一下,傅小玉怎麼會下了大獄?
心裏着急,幾步走到兩人桌前,低喝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兩人正說得高興,抬頭一看是個女人,一人道:「你掃聽這個幹什麼?」
「好奇。」她說着,也不待人家相請,就坐在旁邊的椅上,一副打算洗耳恭聽的模樣。
兩人左右也是閒着無事,見有美人感興趣,越發說得賣力起來。
那人道:「你問怎麼回事啊,那還不是這小子自己作的,聽說他跟着傅大人在杭州辦差,花重金買了四個南方女子,獻給了皇上。那幾個女人長得那叫一個標緻……」說到這兒,嘴裏嘖嘖出聲,「皇上喜歡的不得了,幾乎夜夜寵愛,只是後來中宮皇后娘娘和西宮的付貴妃知道了,兩人醋勁大發,一狀告到太后那兒,太后大為惱怒,下懿旨發落了四個女子,還把傅侍衛也下了大獄。你說這是不是自己作的?那是皇上,豈是隨便哪個女人都能伺/候的?」
說着搖頭晃腦的一陣嘆息,「人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傅遙傅大人也算是一個奇人,怎麼會生了這麼個沒出息的兒子?」
另一人笑道:「你不知道這兒子不是親生的嗎?這是傅大人撿來的,沒有血緣關係的。」
「難怪,難怪。」
兩人一起嘆息,頗似感慨萬分,傅遙在旁邊看得一陣牙酸。這傅小玉還真是不叫人省心,丫個呸的玩什麼不好,居然攛掇皇上玩女人。那四個女子都青/樓歌/ji,身份低賤,也怪不得宮裏那幫女人會發火了。只叫他下了大獄還是輕的,沒剁了他都算便宜了。
出了茶樓,心裏不爽到極點,在街上隨意走着,路過官府貼告示的告示牆,竟然看見上面貼滿了傅小玉的畫像,所犯何罪,因何犯罪都寫的清清楚楚。
怨不得大街小巷到處有人談論,原來這件事早被貼的滿大街都是了。不過,按說像這樣的醜事,關乎皇室顏面,皇上應該秘而不宣的,怎麼卻滿處嚷嚷,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生性風/流似地?
越想越覺得奇怪,忽然心中一動,難道是皇上故意把這件事張揚出來,叫人傳,叫人看,然後故意叫某人知道的嗎?
傅小玉是她的兒子,那個某人自然就是她了。皇上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你兒子關起來了,你趕緊出來吧,否則朕就殺了他。」
想通此節,她不由苦笑起來,她本以為皇上不在意她的,現在看來卻是在意的過頭了。他那麼多臣子圍繞,有才幹也有不少,幹嘛獨獨執着她一個人呢?
眼前分明是已經挖好一個陷阱等她跳,是救傅小玉,還是不救呢?她心裏很有些糾結,沿着原路往客棧走,腦中還在不斷琢磨着,甚至很想乾脆扔個銅板來決定一下。
不知在街上走了多久,眼見着到了出雲客棧,遠遠望去,門前站着許多人,似乎氣氛有些古怪。
難道出事了嗎?傅遙慌忙加緊腳步,走進客棧,見門口一個夥計坐在地上嗚嗚哭着,不由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夥計苦笑道:「小的哪知道怎麼回事,掌柜腰疼,我出門給掌柜抓藥,回來就看見這裏的人全睡死過去,上後院一看,那些主家帶來的箱子都打開了,裏面財物少了許多。小的心裏害怕,就報了官,過個一時半刻官差們也該來了。」他說着把傅遙往裏讓,「小姐您回來了真是太好了,趕緊看看這些人都怎麼了。」
傅遙揪揪的,她早知道要出事,卻沒想是在自己出門的這一刻發生的。慌忙往裏走,到了羅子成房裏,發現他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着,嘴裏還嚼着米粒,似是吃着飯就着了。
傅遙端起桌上的飯菜嗅了嗅,裏面明顯有蒙汗藥的味道。再去喜娘房裏查看,喜娘已經不知所蹤了,馬峰也是,除了他們之外,其餘的人都還尚在。
出現這種結果,也不難猜到這是馬峰為了謀這些嫁妝,把事先準備好的蒙汗藥,下到羅子成和一干下人的飯菜里。他下手也夠狠的,連客棧的掌柜和幾個小二也不放過,通通給藥倒了。
不過讓她奇怪的是,馬峰為什麼要在白天做這件事,在晚上夜深人靜時下手不是更好些嗎?而且看箱子裏被翻的雜亂的樣子,這應該不是馬峰和喜娘兩人能做到的。這是多少東西啊,羅子成嫁女,恨不能把在羅州的家都搬過來,而現在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箱子卻幾乎都叫人給搬空了。
看來馬峰是有同夥的,也怨不得他不肯在半路動手,非得進京來,原來是這裏有接應的人啊。
蒙汗藥很好解,她到廚房拿了點水噴在羅子成臉上,不一刻羅子成幽幽醒來,一睜開眼看見傅遙,神情有些恍惚,「我怎麼吃着飯就睡着了?」
傅遙告訴他客棧里發生盜竊,許多嫁妝都被盜走了。
羅子成頓時痛哭起來,「我的錢啊,我攢了多少年,才為女兒攢了這許多嫁妝啊。」
傅遙幽幽一嘆,看來舅舅這守財奴的脾性不輕啊,她的小氣多半也是從他那兒繼承過來的。
羅子成哭了一陣兒,才想起自己女兒,「喜娘呢?喜娘在哪兒?」
他剛遭受散財的打擊,傅遙本來不想把喜娘和人私奔的事告訴他,可這樣的事瞞也瞞不住,只好把自己知道的說了。馬峰和喜娘通/奸,設計偷走嫁妝。當然話要說的要婉轉的多,但羅子成還是受不住打擊,登時昏厥過去。等他再醒來已是晚上了,傅遙替他處理了客棧的事,午後衙門來人追問盜竊案,她只說是主家的親戚馬峰勾結外人迷倒眾人,盜走小姐嫁妝,對於私奔之事卻隻字未提。
本來就是,喜娘馬上的就出嫁了,若被婆家聽說這件事,於她名聲不好,若沒必要,實在不宜宣揚的到處知道。
官差查看了客棧情況,做了筆錄,還問她可是羅家待嫁的女兒,傅遙胡亂地點頭應了。既然不能說私奔,也絕不能叫人知道羅喜娘已經不在了。
羅子成醒過來時,官差已經走了,聽傅遙說了如何回復官差,他不由嘆了口氣,「還是媛兒懂事,出了這樣的事舅舅都沒了主意,沒想你處置的這般妥當。」看着她又禁不住想到喜娘,一個勁兒說若是喜娘能像她一樣懂事就好了。
傅遙自小經歷的事常常都是驚天地泣鬼神,這點小事於她實在不算什麼,她低勸了幾句,哄着他放了心也便作罷了。
那幫人盜走財物也只盜了其中的大部分,清點了一下,還有些不好搬的大件物品尚在,好歹總比全沒了強點。
羅子成身上還有些銀子,他在京城也有店鋪生意,暫時在客棧住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只是最麻煩的是喜娘跑了,眼看幾日之後就是婚期了,叫他上哪兒找個女兒來給夫家?
他把僕人都派出去四處去找人,他自己也滿大街的轉,恨不能一眼看見女兒把她抓回來。他心裏着急,又上火,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沒兩天就病倒了,請了大夫來吃了兩三劑藥,才見好。
傅遙這兩天也急得滿嘴都是泡,倒不是全是為了他和喜娘,其中也是因為傅小玉。這熊孩子沒吃過太多苦,她擔心他在牢裏不習慣,還擔心他會不會生病,甚至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夢見他抱着自己的褲腿哭訴,求她趕緊救他。
實在揪心的不行,在做了兩天心裏鬥爭之後,終於決定還是得把傅小玉救出來。就算又落到贇啟手裏,以後她還能跑,但是傅小玉沒了,就真沒了。眼睜睜看着兒子死,她做不到。
伺/候羅子成服了藥,她回屋裏換了男裝,又對着鏡子練了半個時辰的聲,終於恢復了那個的略帶點痞態的男人傅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