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遙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放鬆,付雲峰急得夠嗆,這裏雖偏僻,免不了也有人看見,兩大朝臣撕來扯去的,若是叫人傳出去,還不定說出什麼呢。
他沒辦法,只好求道:「你先放開我,你說是什麼忙我做就是?」
傅遙放開他的袖子,「也不是多難的事,就是讓你幫忙抓一個人。」
「你想抓誰?」
她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付雲峰聽完之後,嘴咧得跟苦瓜似地,「你真厲害,算計誰不好,居然算計那個人。」
傅遙輕笑,「這還不是為了救你,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你被猥褻糟蹋嗎?」
付雲峰「呸」了一聲,「若沒你推波助瀾,也沒人動得了我。」
傅遙吟吟笑着,若果然這事能成,被他打幾下又何妨?
回到帳篷,杜懷的兔子已經烤好,香噴噴的味道連帳外都聞得到。
傅遙深吸一口氣,她吃過杜懷燒的許多菜,但他做得最好的還是這門燒烤手藝。若是有隻羊在這兒,抹一點小茴香,撒點辣椒粉,那才真叫絕呢。
她走進帳篷,杜懷對她一笑,「燒酒、兔肉,這裏沒別人,咱們兩個喝一杯怎樣?」
傅遙大讚,她也是好些日子沒喝過酒,今天既然有閒,就跟他好好喝喝一回。親手給他斟上酒,「你陪我這麼多年,這一杯算是敬你了。」
「是你陪我才是。」杜懷微微笑着,因為有她,他的人生多了許多牽掛,他們這幾個人都是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做兄弟也罷,姐妹也罷,說不上誰陪睡,他們都是互相做伴的。
兩人撕了兔腿,一人一隻,一邊吃喝一邊閒聊。
杜懷問她打算去哪兒落身,他們幾個人目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要尋個好去處。一大堆大姑娘、大爺們,這點歲數就過隱居生活,怕是隱不了兩年就耐不住寂寞了,到了最後還得找點事來做。
對於這個問題,傅遙還真思量過,她咬了一口肉,「你說咱們做點生意怎麼樣?」
「什麼生意?」
「賣菜怎麼樣?」
「你種?」好吧,她顯然不會。
「賣鹽?」
「私鹽?」那玩意要殺頭。
傅遙一拍大腿,「那乾脆開了飯館吧,憑你這手藝,保證生意紅火,杜平月當掌柜,讓海棠和石榴給你跑堂怎麼樣?」
杜懷哈哈笑起來,想到杜平月在櫃枱後扒拉算盤珠子的場景,他還真有些心動了,或者這還真是個主意,既能生活,又能打發無聊,晚上飯館落了鎖,他們還能在後院打打葉子牌,喝喝酒,磕嗑牙,這樣的日子倒也過得不錯。
「這個主意好,我都迫不及待的要開個飯館了。」
兩人正說笑呢,忽然有人插嘴,「你們在說什麼,這麼高興?」
傅遙轉頭一看,咬在嘴裏的兔骨頓時哽在喉中,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憋的臉都紅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當今皇上會跑到她的帳篷里,而且他們剛才說的話,他到底聽沒聽見,又聽見了多少?
還是杜懷最先反應過來,慌忙跪下,「叩見皇上。」
贇啟眉角微皺,看傅遙憋得氣短的模樣,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冷聲問:「你怎麼嚇成這樣?」
傅遙好半天才喘過氣來,她拍拍胸口把兔骨頭往下順,哽聲道:「皇上,您怎麼到微臣的小帳來了?」
「聞着味兒來的。」贇啟語氣淡淡,他的表情也平靜無波,根本猜不到他到底聽沒聽到他們剛才的話。
「皇上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有些心煩,早回來了些。」
今天眾官員都去山裏獵場狩獵,他也帶着侍衛射了幾箭,要再射時忽然沒了心情,他此次大張旗鼓出來的原因有三個,一是為了四皇子,他奉詔回京,在京中待了三日才進宮見駕,到底是什麼原因必須查出來;二是朝中近來情勢不明,誰忠誰奸也分辨不清,他也要給人個機會,若總在皇宮裏待着,那豈不是讓人為難嗎?而第三點是為了傅遙,他和她也該有個了解了。
心裏煩,早早從獵場回來,也是正好肚子餓了,路過帳篷時,突然嗅到一股烤肉的香氣,便不知不覺走到這兒。
他說着話,雙眼卻盯到了在火架上烤的油滋滋的兔子肉,傅遙立刻瞭然,皇上嘛,想吃什麼也不能明着要。她假裝不知,心道:「小樣,饞了,饞死你最好。」
贇啟見她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暗暗咬了咬牙,他的帝王風度在她面前早沒了幾回了,也矜持了一會兒,隨後不等人請,乾脆自己動手撕了一隻兔腿咬了起來。
傅遙知道他肯定不是為了兔肉來的,瞧了一眼在旁邊站着的杜懷,「你先下去吧,我和皇上有話說。」
帳篷里就剩兩人,傅遙拿起酒盞遞給他,「喝一杯吧。」
既然吃開了,贇啟也不端着架子了,坐下來和她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她吃相難看,他也懶得裝相,兩人把酒而歡,竟吃得格外暢快。
吃了一半,傅遙擦擦油手,「皇上有什麼事要和微臣說,叫人傳個話就是,何必御駕親臨?」
贇啟又咬了口肉,舌尖輕輕品着,「這肉烤得極好,鮮嫩多汁,比朕的御廚做得還要好。」
傅遙笑道:「皇上若想吃也沒了,今天就打了這一隻兔子,大冬天的獵物不好找。」
贇啟微微一笑,「冬天確實獵物少,下次狩獵我帶你春天來,獵物最肥的時候,肯定烤了比這好吃。」說着老實不客氣地又撕了一塊肉,那一隻兔子倒有大半都進了他的肚了。
傅遙暗嘆,下次的狩獵,她怕是已在千里之外了。
「皇上怎麼想起冬狩的?」
他就着她的手帕擦了擦手,「正要與你說,這狩獵是頭三日的事,三日之後,你跟朕去個地方。」
「去哪兒?」
「到時再告訴你,你不是說要和朕一游嗎?朕就賞你這個臉。」
傅遙咧嘴,這什麼跟什麼,她的意思是出去玩一天就算了,可他卻弄了整整四天,四天的時間和皇上在一起,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掩飾身份了。可放話的是她,又得皇上口諭,真是想不去都不行。
砸了咂嘴,忽然想起一事,正巧她今晚的這齣戲還缺個重要角色,他既然來了,少不得要助她一臂之力的。
她笑道:「皇上相邀,那也是兩日之後的事了,今晚微臣想與皇上月下飲酒,對酒談詩,不知皇上口否賞臣下這個面子?」
他一挑眉,「哦?你約朕談詩,倒是難得?」
傅遙假裝沒聽見他話里的調侃,笑道:「皇上也約了微臣,臣也該表示點敬意。」
贇啟微微點頭,若是別的臣子約他,他自是不會去,但既是她相邀,月下對酌也頗有些詩情畫意。小軒窗,梳梳妝,剪剪燭,何其妙哉?何其妙哉?
傅遙也不知他在笑什麼,不過一想起今晚的事,她也覺很興奮,她這一回是一石二鳥,就當是臨走時送他的一份大禮吧。
酒喝了一壺,一隻小兔子就被他們啃光了,贇啟見天色不早,也起身離開了。
他出了帳篷,劉福成正在外面等他,「哎喲,主子,奴才找你這么半天了,怎麼轉眼到了這兒來了。」
贇啟道:「你怎麼回來了?皇后呢?」
「皇后娘娘已經迴鑾了,聽說皇上也回來,沒見着皇上,讓奴才四處找尋呢。」
他不用到處找,就知道皇上在這兒,這些日子這位主子嘴裏念頭,心裏想的都只有一個,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人在哪兒。不過他知道倒也罷了,若是讓別人看見皇上居然從臣子的帳篷里出來,怕是又要引起流言蜚語了。
低聲道:「皇上,您下回要見傅大人,叫到跟前就是,她去見您那是奉召,是巴結,是逢迎,您來見他,可是說出去好說不好聽。」
贇啟一甩袍袖,這個老太監真是嘴碎,他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他管了?這也就是一時,等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他再想見她也不是那麼難了。
等杜平月和傅小玉回來已是申時將至,他們回來看見啃得乾乾淨淨的兔子,喝得精光的燒酒,還有裏面睡得昏天黑地的傅遙,都是氣得火冒三丈。還說要跟他比賽,結果她倒回來睡覺了。
今日是狩獵第一日,回來後清點獵物只不過獵了五六隻,兩隻獐子,兩隻兔子,一隻幟雞,還是老得脫了毛的。這點東西自然是排不上號的,想得金酒具是不可能了,乾脆叫杜懷把兩隻兔子烤了,他和傅小玉大吃一頓再說。
傅遙睡了覺,卻不敢睡的太熟,她約了許多人今晚一游,演戲的都去了,她這個幕後的策劃者若不現身,豈不沒有趣味兒?
睡了一個多時辰,她便匆匆起來,拿着杜懷準備好的酒菜去赴約了。這會兒,想必她安排的好戲也開鑼了吧……
此時此刻,在西北處一個空置的小屋裏,站着一個人。屋裏沒點燈,黑漆漆的,只有一絲月光從破舊窗戶縫隙里透進來,隱隱看得出那是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