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雲峰知道自己不該發這麼大的火,這幾個月收到參奏她的摺子太多了,她儼然已經成了眾矢之的,一舉一動都落人把柄,關於她的謠言飛的到處都是,他是真的擔心她。
等付雲峰冷靜下來,兩人坐下談話,傅遙問道:「你如何知道是春香閣?」她不記得自己說過。
付雲峰嗤笑一聲,「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剛才我在公事房裏,就有人傳進消息來,說是你傅大人帶人把春香閣給燒了。現在大火熊熊,怕是明日早朝,少不得要有人參奏你了。」
她沒在場,這火自然不是她放的,到底是誰消息這麼靈通,又這麼惡意中傷她?這些年為皇上,也為自己,實在得罪太多人,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一時根本猜不出是誰了。
她道:「我扮女人的事,沒什麼人知道吧?」
「我已經下令府里人不許說出去,至於會不會從別的渠道知道就不得而知了。」
傅遙吁了口氣,她現在就如坐在蒸籠里,李玉華那些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杜平月也知道了,露餡是早晚的事。而在此之前,要先想好應對之策才是。
付雲峰道:「你這些日子風頭太盛,也該注意一下的,你……」說着頓了一下,似欲言又止。
傅遙笑起來:「你我也算交情不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他咬咬牙,所幸挑明了。「你可知近日京里都在傳你什麼?」
「傳我和皇上行為不檢嗎?」
「你知道了還不收斂,正所謂無風不起浪,這事看似只是兩人私情,裏面牽扯的卻多如牛毛,朝中大臣要動心思,滿城百姓要閒言碎語,就連那後宮幾位也饒不了你。」
後宮幾位自然包括他那位貴妃姐姐的,以他和付貴妃的關係,能對她說出這番話,她是打心眼裏感激。不管他是為了還上一次科考救他的恩,還是他們自小的情誼,至少他對她還算坦誠。
她道:「此事我心裏有數,我和皇上也沒什麼,不過是謠言罷了,過些日子就停了。」等她一走,什麼謠言也沒了。
「這樣最好。」付雲峰幽幽一嘆,怕就怕她這麼想,皇上卻不這樣想。
別人聽這閒話可能還覺無根無據,他是皇上身邊的人,那位主子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她最近扮女人扮的又這麼頻繁,要是真勾了主子心思,事情怕是要大條了。首先他的貴妃姐姐,第一個就得要她的命。
傅遙早就想好一走了之,也不太擔心以後,要不是臨時出了易南風的事,這會兒早已經出了京城了。現在讓人頭疼的是這縱火之事,明日金殿之上該怎麼跟皇上解釋呢?
付雲峰叫人往傅府和應天府都送了信,不一會兒杜懷就來了,一見傅遙哭得跟剛死了娘似地。
「爺,你沒事就好了。」
傅遙一把推開他,她還沒死呢,哭成這樣幹什麼?
「說,到底怎麼回事?」
杜懷抹着淚道:「杜爺走得時候跟咱們說要是到了二更天還不回來,就叫我帶着人去救爺。」
傅遙哼一聲,「所以你們一言不合打了起來,然後把人家的春香閣給燒了?」
杜懷點點頭,他也沒想真燒的,只是這些人太無恥,居然叫幾個娘們堵着門口罵大街。這幫子在ji/院裏長大的娘們,那個嘴皮子利索的,能把直的罵成彎的,死人罵成活的。他本來就憋着一肚子火呢,被這幫娘們一罵,火氣更騰騰往上冒。
他叫人把這幫娘們清理了,誰知女人凶起來更厲害,後來和兵丁竟撕吧了起來。這些是女人,官兵也不好下狠手,被他們拖着沖不進去,眼見她們是故意拖延時間,怕傅遙出了事,就帶着人往裏沖,一番打鬥之下撞翻了許多燭台,春香閣就燒了起來。
再然後九城巡防營就來了,巡防營一向是壓在應天府之下的,哪敢惹杜懷,他們也不敢抓人,後面春香閣燒完後,杜懷就帶着人大搖大擺的走了。
至於春香閣那一幫女人坐在門口大哭,大罵官府無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定會招惹留言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出了這麼大的事,少不得被有心人奏上去。且應天府的人做了這樣的事,傅遙也難逃干係。她巴不得辭官,皇上不會削她的職,但一頓狠批是免不了的了,沒準還要她做些別的什麼事來抵罪。
這事確實頭疼,但事情發生了,怪罪底下人也沒用。她拍了拍杜懷的肩膀,「你放心,燒了就燒了,那本來就是個賊窩,出什麼事我頂着,你現在帶人把那兒再搜一遍,務必找到有用的東西。」
她把那院子的方位說了,杜懷立刻帶人走了。
付雲峰搖搖頭,「你就慣着吧,你這幫手下一個個都是胡作非為的,做事全都顧頭不顧尾。」
傅遙笑笑,「我顧尾了。」
春香閣本來就是賊窩,燒了也好,只是這個線索怕是要斷了,那個可能是春香閣主人的小子是誰,該怎麼查呢?
「行了,你想好怎麼回皇上就趕緊準備去吧。」付雲峰擺了擺手,也懶得跟她廢話了。
已經這個點了,趕緊叫人備了轎子把她送回府去,明天還要上朝,她總要回去換官服的。
※
傅遙回到府里天都快亮了,她也沒休息,匆忙收拾了一下就進宮去了。
皇上的朝議通常是沒意思的厲害的,今天也不例外,說得都是狗屁話,讓人聽得直打瞌睡。也虧這些御史們沉得住氣,竟然等到朝議快結束的時候才有御史站出來奏道:「啟稟皇上,城中春香閣昨夜失火,據傳乃是應天府傅遙指使官差放火所致。臣參奏傅遙,火勢蔓延致使周邊民居被毀,百姓頗有怨言。」
贇啟掃了一眼偷偷打哈欠的傅遙,「傅大人有何話說?」
可算輪到她了。
傅遙立馬打起精神迎戰,奏道:「啟稟皇上,昨夜起火確實是事出有因,並非應天府差人放火,而是抓賊之時有人打掉燈燭,致使火勢蔓延。」
參奏她的是御史李良,此人慣常與她不合,只聽他高聲道:「傅大人休得狡辯,說是抓賊打落火燭,又是誰打落的,可有證據?」
傅遙低笑,「那李大人誣陷我放火,又有證據嗎?我當時不在火場,何談指使?李大人沒有證據不要胡攀。」
李良氣得臉發白,「好,火起之時傅大人身在何處,又怎麼會出了這麼大紕漏而不自知?本官倒想問個明白。」
傅遙早想好說辭,笑了笑,「應天府每天要辦的差事那麼多,不會抓個小賊都要我親自去吧?當時本官在府中,後來付雲峰大人派人來請,去過一趟付府,這付大人可以作證。」
付雲峰聽直抖手,這關他什麼事,怎麼又把他扯裏面了?
但這個證他又不能不做,傅遙的脾氣一向是不饒人,何況昨晚他確實和他在一起過,還是他派府里的轎子送她回去的,巡夜的人都親眼目睹,也容不得作假。
傅遙和李良爭論不休,本來放火之事就是不好界定,若是失誤引發的大火,也不好載到傅遙頭上。
李良爭不過,對皇上奏道:「請萬歲爺明察,確是傅大人失職。」
贇啟沉思片刻,「那麼多人都瞪着眼看着,難道眼見着火起卻沒人救?怎麼又燒毀民居了?」
這點正是傅遙疑惑的地方,她問過杜懷,火起來的時候,那些春香閣的護院打手,甚至連ji/女都衝過來圍住官差,似乎有意無意的不讓他們救火,以致於錯過最好的救火時機。他們像是故意讓火燒大了,而這麼做的目的恐怕是要毀屍滅跡,把所有證據都燒了,讓他們查不出什麼吧。
她道:「臣剛查到春香閣就起了火,若說有人想毀滅證據致使火勢蔓延也是有的,但要說應天府縱火,我相信他們還沒這樣的膽子。」
李良正要再奏,卻聽皇上突然道:「失火之事不是大事,回頭再說吧,今日朝議先議西北戰事,韃靼族屢犯邊境,戰事將起,諸位愛卿有何對策?誰肯為朕披掛上戰場?」
一說這事,剛才還議論紛紛的朝臣們立刻如啞了一般,都垂着頭誰也不肯開口了。
韃靼族勇猛無比,朝中現在能打仗的人不多,哪個敢在這時候出頭,生怕皇上選上自己去送死。
贇啟暗暗冷笑,好個忠君愛國的朝臣們,嘴上一套,背後一套,說人是非的時候挺會,這會兒倒啞口無言了。
「退朝吧。」他起身往後/宮走。
傅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自動跟着過去,皇上肯定有話要跟她說,而且絕不是一兩句。今天春香閣的事只是起了個頭就被打住了,大約不是他不想問,而是有些事不想讓別人知道吧。
付雲峰見她往後宮去,也跟了上去,他也有話要跟皇上好好說道。
皇上直接去了養心殿,傅遙站在外面等皇上宣進,看見付雲峰過來,笑道:「我先奏,你等會兒。」
付雲峰嘆氣,怕是要等好久他才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