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樓隨身攜帶的箱子裏放置了數十張麵皮,顏琛由其中挑了一張自己看的順眼的:「就是它了。」
賀樓冰冷的手指自顏琛臉側滑下,麵皮緊緊的覆蓋在顏琛臉上,經過藥水的處理,麵皮的邊緣已看不出絲毫縫隙。
賀樓易容有一手好技藝,偏偏是用在在送她去復仇的路上。
賀樓將她轉過身面向鏡子,顏琛緩緩睜開眼睛,不是最傾城的容貌,只細細看來,這張臉也總有那麼些韻味。
「我很滿意。」顏琛輕輕開了口道,「這張臉我看着順眼。」
「那就好」,賀樓看着鏡子裏兩個身影緩緩道。
「對面就是我家的綢緞鋪子了,你說,我要不要過去看看,順便指導一下工作。」顏琛輕輕地笑了。
賀樓整了一下,隨即意識過來,「你已經換了一副容貌,他們如何能認得出你來,還是少去生事的好。」
「是啊,任誰都認不出我來。」
「賀樓,你能認得出我嗎?」
賀樓細細品味着這其中的禪機,顏琛的話固然直白,實則話裏有話。
「天涯海角,定會一眼認得出你。」賀樓在心裏默念道,終是將這一句咽進了喉嚨里,這話讓他聽得心口生疼。
轉日一早,郭淮雲按着之前的約定,守候在了悅來客棧的門口,先出來的是賀樓,他一襲月白色錦袍,腰間的玉佩叮噹作響,待到賀樓走近時。郭淮雲方聞到他身上的薰香。味道確實好聞。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郭大人,顏老闆已經過來了。」賀樓將臉邁到身後,看着顏琛緩緩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顏琛一身湖藍色銀霓紅細雲錦廣綾上衣,素雪絹雲形煙羅裙,頭上梳着一個松松垮垮的墮馬髻,一張臉雖算不得絕美,但總算清秀的滌然出塵。
這是郭淮雲第一次真正見到顏琛的臉,從前倒是打過幾次交道。但所見之人皆是蒙着面紗。
「顏老闆,第一次見得真顏。」郭淮雲伸出手,「以後合作愉快,飛黃騰達之時莫要忘了拉老夫一把。」
顏琛隨意的伸出手做做樣子,既然日後都要做一個「奸佞」,不妨從現在開始便學的像些。
郭淮雲呵呵一笑,「如此就算是顏老闆答應了。在宮裏的這一段日子,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向老夫開口。能辦到的一定幫顏老闆辦到。」
「有勞郭大人帶路了。」
顏琛微微一笑,側過身子走向了郭淮雲的馬車。車夫搭了一把手,顏琛便上了車子。掀開轎簾。裏面還算寬敞,不過想想也是。他作為朝廷的二品大員,又是皇親國戚,吃穿用度自得比旁人氣派些,方顯得他的尊貴。這個老狐狸算不得聰明,卻足夠愛面子,喜歡攀比,這也將會成為他一生中最大的敗筆。
「賀大夫,有勞您一路護送顏老闆至此了。」郭淮雲這般話出自真心,他當然希望顏琛能過來的越早越好,雖不知為何他們改變了從前約定好的日子突然提前趕過來,但結果他自然是滿意的,於是對賀樓的稱謂更是尊重了幾分。
「無妨,應該的。」賀樓輕輕點頭致意,「時間不早了,別耽誤了面見皇上的時辰,郭大人快上車吧,草民也要趕回去家裏了。」
郭淮雲也不再多言,兩人告別之後他便是轉身上車,與顏琛同坐在一輛馬車上,卻見顏琛沒有絲毫要理他半分的意思。…
許是因為他們這般提前趕來為他避免了一場無妄之災,郭淮雲對顏琛的態度要比之前要好上許多。他輕聲叫了她:「顏老闆?」見顏琛帶着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便清了清嗓子,「你在想些什麼呢,這麼出神?」
「沒什麼。」顏琛敷衍的一笑。
「怎麼會沒想寫什麼呢,或許是在想念家裏的兒子?還是繡莊上的事情沒有交代好?」
「你放心,皇上的龍袍完工之後,賜予你的賞銀一定足夠你撐起繡莊了,說不定皇上一個開心,給你賜一個『天下第一莊』的名號,到時候財源滾滾來,一定能讓你賺個盆滿缽滿。」
「到時候,記得裏面也有老夫的功勞,老夫也在你莊上入個股,年末分紅時記得也有老夫的一份便是了。」
顏琛已經後悔方才為什麼要給這老狐狸,啊不,應該是這個話嘮一個好臉色,導致他蹬鼻子上臉如今煩的沒完沒了。
她當然想嗆他一鼻子灰,老人家,話少一點活的比較久。
真是無法想像,一個口無遮攔的話嘮是如何在這風雲暗涌的朝堂中生存下來的。不過或許也是皇帝身邊正需要他這般簡單的人,厭倦了與自己臣子的明爭暗鬥,便也會希望身邊有幾個簡單的人存在。
西直門通向太和殿的一路很長很長,古有庭院深深深幾許,現有宮牆高築,將所有的權力和欲|望如洪水般鎖住,像閘門一半頂住。
郭淮雲早晨去客棧前便已命人進宮報給了皇帝今日他會連同錦歡繡莊的老闆一同面聖,所以皇帝自下朝後沒有立馬離開,而是借着這段時間批閱了一番摺子,順便等着這兩人過來覲見他。
「郭大人求見。」殿外的侍衛幾步走進殿中跪在地上通報道。
「讓他進來。」皇帝揮揮手。
郭淮雲與顏琛一前一後踏進殿中,兩人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一禮,向皇帝問了安。
「平身吧。」皇帝坐在龍椅上雙手虛扶道,「賜坐。」
懷德向身旁的小宮女使了眼色,這丫頭確實不夠懂得察言觀色,如何連之前的殿前女官三分尚且不及,不過已經換了許多個了,這個已經算得上是稍好些的。她們年紀太小,家裏父母又多是將她們捧在手心裏寵着,如何懂得這般伺候人的活兒。
顏琛待郭淮雲坐下之後方理了理裙擺坐下,雙手搭在膝上,將頭轉上皇帝的方向。
「這一位便是要給朕縫製龍袍的繡娘嗎?」皇帝看着郭淮雲溫言道。
「是。」郭淮雲點點頭,「便是這位顏老闆了,手藝了得,皇上大可放心。」
「顏姑娘。」皇帝將目光轉到顏琛身上,「有勞你了。」
「奴婢不敢當,能為皇上縫製龍袍是奴婢幾世修來的福分。」
皇帝顯然對此話滿意,輕輕點了頭,「去造辦處登記了之後,便去繡坊里見見那些個繡娘吧,以後你們總是要打交道的,早些認識了也好。」」還有」,皇帝想起了些什麼,「讓懷德公公陪你一起去。」
皇帝吩咐完,顏琛便行了禮作勢要隨着懷德一同前去,郭淮雲見狀喊了她道:「顏老闆——」
顏琛扭過頭看他,郭淮雲正伏在地上和皇帝請命道:「不妨讓微臣陪顏老闆一同過去,微臣對造辦處也還算熟悉。」
皇帝搖頭:「你留下,朕還有事要問你。」…
顏琛隨着懷德一同出了大殿,懷德在一旁給她講着這造辦處的人要如何相與,繡坊里的繡娘們是如何傲嬌,顏琛細細的聽着,雖說對此並不感興趣,但總算對她這一陣子在宮裏生存有些用處。
懷德的熱心腸在此時顯現的淋漓盡致,與顏琛相關的事情他都提前安排好了,只消顏琛過去與那些人見一面便可以了。
「姑娘,到了那滴方報上老奴的名字,不會有人敢怠慢你的。要是誰說的話不中聽或者是沒有聽你的吩咐,只管過來找我。」
「知道了。」顏琛微微的笑了,「多謝您了,您這般幫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謝您才好。」
「都是黃土埋了半截兒身子的人了,我也沒什麼需要的。姑娘要是想報答我啊,就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把皇上的龍袍做的合適了,就是給我最好的報償。」懷德笑的一臉褶子堆疊着,不知不覺他也是快要踏入老年人的隊伍了,「我啊,和皇上搭伴幾十年的老夥計,皇上開心了我也就開心了。我啊,就這麼點兒出息。」
「這樣挺好的。」顏琛垂眸看着自己裙擺上的花紋,「您放心,我一定會把這活兒給辦好的。」
「姑娘這麼想就對了。」懷德長吁出一口氣,「不過啊,也要經常出來走動走動,繡坊里雖說人多,可還是太悶。」
造辦處很快便到了,懷德領着顏琛進了裏屋,幾個負責採辦物資的小太監恭恭敬敬的湊了過來,「爹爹需要兒子幫什麼忙?」
「幫這位姑娘把名冊填好交給她,待會兒是要去繡坊里用得到的。」
見顏琛一臉詫異,懷德忙解釋道:「這便是我在宮裏認得兒子,那時候覺得他可憐,就將他認作兒子免得別人欺負了去。」
「公公是菩薩心腸。」顏琛恭維了幾句,「也是有福氣。」
「算是有福氣吧。」懷德滿足的笑了,「不過這孩子的確是孝順,省吃儉用的每年過年都要自己掏腰包給我做幾身新衣裳,讓我這老人家也俏了一把。」
小太監填好了冊子遞了過來,「爹爹和這位姑娘要不要留下來再歇一會兒,走了這麼久也是累了。」
「不了。」懷德欣慰的笑笑,「等我辦完事兒回來再來找你喝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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