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畫等人還在後院裏曬桂花干,聽到公主傳她過去,不知為何如此隱秘。
剛到那會,心下一驚,平日公主性格非常寬容總是滿面笑容的,如今卻發現公主鼻頭泛紅眼眶還腫着,這是剛哭過。雖然並不太明顯但她們做奴才的職責就是對主子的情緒及時觀察,哪裏看不出這細微差別<="r">。
這也就難怪要單獨傳她了,公主這幅模樣如何能見人,失了體統。
墨畫垂目,當做沒看到的樣子。
「墨畫,我見你與傅辰是熟識,這事你去做最為合適,並且一定要瞞着母妃。」詠樂鄭重其事。
「是,請您吩咐。」墨畫退去平日的笑鬧,就像傅辰一開始見到時的印象,那笑容和儀態都是有規章的,絕對不是皮笑肉不笑的,而是整張臉都是看着穩重中帶着喜意的,瞧着就讓主子愉悅的那種,也只有這幅模樣的墨畫才有被皇貴妃重視的資本,這是宮裏被調.教的最好的奴才該有的模樣,平日傅辰也是這般,詠樂有些出神地想,傅辰被母妃重視也不無道理。當墨畫接到詠樂公主給的東西,就是她也忍不住驚嘆,「這……」
「你只管去做。」詠樂眼底含着一分無奈兩分釋然三分酸澀。
剛才見傅辰出來,便要去找母親,沒成想房門緊閉,裏頭很安靜,像是無人一般,正當她要離開,卻是聽到裏頭傳出非常輕微短促的哽咽與抽氣聲,像是被極力壓制卻又不小心露出來,她那個大氣端莊的母妃甚至連大笑都未曾有過,又怎麼會哭,她的母妃不是菟絲花,她是除了皇后在後宮屹立不倒最長久的女子,她為了護住一子兩女可以化身最強大的盾牌。
但現在,她在哭,還哭得如此壓抑,詠樂心痛地幾乎喘不過氣來。
詠樂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即使是錯,既已離弦,便無法回頭。
墨畫來到偏殿,就見傅辰的房子外頭圍滿了人。
才短短時間,傅辰被皇貴妃黜退福熙宮的事都傳遍了,他們娘娘最為寵信的太監真的被茂才那個後來居上的給擠兌下去了,這大概是福熙宮半年內最大的八卦了。原本前途無量的從三品公共忽然就被趕走了,也不知道找好下家沒有,可別又回到監欄院當回了小太監,那可就是大笑話了。不管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是聞訊而來寬慰的,還有像茂才這樣以勝利者姿態出來的,都讓這裏變了味兒。
傅辰抱着一隻木盒子與一袋看着像是衣物的包袱從房內走出來,嘈雜的議論聲頓時停住。
茂才是所有新太監中最受寵的,走的就是傅辰那范兒,圓滑溫和,總是帶着笑,做事情利索,不諂媚不討好,晉級也最快,傅辰近期極少在福熙宮裏當差,早就有人猜測娘娘是膩了他,要換人上來了,茂才就是第一人選,這兩個以前寵信和現在寵信的人碰到,新歡舊愛,可不就是一場年度大戲嗎?
所以眾人覺得傅辰是應該灰頭土臉,如過街老鼠般離開的,但傅辰很平靜,他完全沒有眾人以為的落魄模樣。
「傅辰,別忘記兄弟們。」有個大塊頭打頭,叫住了傅辰。傅辰對幾個真心來送自己離開的人笑了笑,這些人就是曾經給傅辰使絆子的泰和等人,曾經用抓閻構陷過他,也算不打不相識,他們有時候辦差辦壞了,也總有傅辰幫他們在娘娘面前美言幾句,現在傅辰這麼落魄了,再嘲笑就有些對不住良心了,便自發過來送一送,目露憐憫。
傅辰才十幾歲,這樣被福熙宮厭棄了,哪個宮還敢要。
他的確因為忠於皇貴妃,才被宮中其他娘娘津津樂道,甚至不少人覺得德妃能晉升皇貴妃,居功首位的就是這個小太監<="l">。但也以為如此,若是皇貴妃不要他,沒有哪個宮裏的娘娘願意要一個曾經是他人心腹的太監,誰敢放心用呢?
見他們憐憫的目光,傅辰心裏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有時候不要對他人太過嚴厲,如果用苛責的眼光去看任何人,那麼每個人也許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目的的,但不能否認那份目的後所帶着的真心與好意。
告別結束,傅辰要離開時,卻被茂才叫住了,「等等。」
茂才永遠都記得,當傅辰養傷結束後,貴妃娘娘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選擇了傅辰,完全棄他不顧的那一天,而就是那一天,傅辰甚至連眼光都沒在自己身上停留過,就好像他是什麼臭蟲一樣。
「茂公公還有事嗎?」傅辰與茂才只有三次見面,第一次是穆君凝還是德妃的時候,她從內務府要來了一些模樣俊美的太監伺候,茂才是其中之一,第二次就是國宴後傷愈,他與穆君凝出現在福熙宮門外,第三次就是這次了,也是傅辰第一次正視這個人。
這樣的正視,像一個火星子,讓茂才整個人都好像燃燒了。
這是被對手重視的感覺,也讓他覺得找回了面子和場子!
「你收拾的包袱必須打開,無人知道你收拾了什麼,如若福熙宮少了什麼東西,到時候也說不清楚不是嗎?」茂才說的理由很恰當,傅辰走了他就相當於福熙宮最高品階的太監,也就是新的頭領,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他要讓福熙宮裏的人知道,誰才是以後的太監總管!
而以前也曾發生過有奴才被貴主子趕出去前要撈一把金銀被抓住的事,他提出這個是在懷疑傅辰的人品,而這裏沒人是傻子。
「若我不答應呢。」傅辰手裏抱着的盒子是他進了屋子裏就擺着的,裏頭有諸多他所設計的東西,都是六皇子那兒製作出來的成品,穆君凝將它們都集合起來放進了裏面,還有如何聯繫六皇子的方式,以及如何聯繫她的方式,並提出了如何讓六皇子接受自己太監身份的幾種方案,甚至有她在宮中的眼線安排,包括一些其他人發現不了探子,除了劉縱外,對宮內的掌控她也算一把好手了。還有一張比剛開始招他去伺候時更為細緻的宮內地圖,這是一份大禮,也是這個女子的一顆真心。
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打開的。
「傅公公,可不是我要針對你,都是太監過的也不容易,規矩就是規矩,你可不能仗着你曾得娘娘提拔就欺負我們這些小太監吧。」茂才謙謙一笑,溫溫和和的,無論是笑容還是說話的姿態,都與傅辰有八成像。
一群跟隨茂才的小公公上前想要扣住傅辰,傅辰眉目平和,卻透着錚錚氣勢:「或許你們忘了,就算我不住福熙宮了,還在內務府當差,今天我收拾的東西誰要是動了,可以自己掂量着。」
一個眼神過去,被他釘在原地。這股氣勢順時震懾住了人,令那些小公公不敢妄動,是啊,他們怎麼忘了,傅辰那可是從三品,還被劉縱器重,小小年紀做到這個位置可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再說別看這位傅爺平日多麼圓融好說話,那真要狠起來對付他們幾個小太監容易着,難道就憑茂才來護住他們嗎。
「娘娘不在,你們的規矩是都忘了嗎?都聚在這裏做什麼,沒事情做嗎!」墨畫到的時候,只聽到後面半句,厲聲訓斥。
她是皇貴妃面前跟了最長時間的大宮女,她這話一出,果然其他想看新歡舊寵爭風吃醋的人都一鬨而散,不敢再墨畫面前仗着老資格繼續待着的。
只剩下茂才還堅持要打開傅辰的包裹<="l">。
「茂公公,你是連我的面子都不給是嗎?」墨畫反問。
「墨畫姑娘,你也別為難我,我只是按規矩辦事,出了事你我誰都不能擔待。」茂才半威脅道。
「我怎不記得福熙宮裏有人出去,還有必須搜身的規矩?不然我們去娘娘面前問問,讓娘娘來定奪?」墨畫直接搬出了皇貴妃,這樣的反問,讓茂才臉上的平淡幾乎碎裂,墨畫說的是事實,狠狠咬牙告退。
「狐假虎威,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見茂才的背影,墨畫嘖了一口,又轉而對傅辰道,「還有你這人,平時那麼牙尖嘴利,到了關鍵時候被鋸了嘴啦?」
「這不是有你在嗎?多謝了,墨畫。」平時積累的人脈,總有用上的時候。而這人脈,往往是需要用心去交流的,假仁假義又有誰會在關鍵時候維護。
「謝什麼謝,老相識了,和我還客氣。」墨畫摸了下自己頭上的簪子還有傅辰後來送的耳飾等等,表示她領情着呢,再說她是最清楚茂才在娘娘眼裏恐怕連傅辰一成的在乎都沒有,把詠樂給她的東西塞了過來,是一包很厚的信封,「這個拿着,先別急着拒絕,不是娘娘給的,是公主殿下,她說待無人之時再打開。」
知道傅辰的性子,墨畫先阻了他拒絕的退路。
就在這時,門口一陣騷動,傅辰與墨畫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泰平匆匆忙忙進來。
「泰平,王富貴和小央又要拜託你了。」他回去七殿下那兒,泰平是少數知情人之一,而穆君凝的三次搬宮,王富貴他們也是跟着搬的,也都是由泰平來辦。
聽到傅辰的吩咐,泰平的模樣有些古怪,「您還是出去看看誰來了吧。」
傅辰與墨畫出去的時候,福熙宮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下人,包括訓斥他們沒規矩的茂才。
現在正當寵信,可謂是宮裏大紅人的七殿下正在外面,也不知是什麼事,不讓人通報,就像在等着誰。
當他看到傅辰,挑了挑眉,道:「正好經過這裏,整理好了就出來吧。」
這下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傅辰哪裏是被娘娘厭棄趕走,根本是有了更好的東家。
而且這東家,看上去是來撐場子的。
之前到底是誰把那麼不可信的傳言給傳出來的。
茂才看着傅辰平靜的走向七殿下的背影,臉上五顏六色好不精彩,就好像是他撿了傅辰丟掉不要的。
明明有了那麼好的後手,居然還想嘲笑他被嫌棄。
茂才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像從雲端掉到了谷底,難堪至極。
「殿下怎麼來了?」傅辰看着七皇子依舊傲氣十足不把任何人放眼裏的模樣走着路。
這是邵華池在宮中的常態,讓人光看這跋扈模樣也會覺得他是個不足為懼的人。
「不是說了嗎,路過。」我現在在宮裏的低位不算低吧,還不閃瞎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只是覺得你是我的人,怎麼能被他人當做喪家之犬,為的可是我自己的面子<="l">。斜了傅辰一眼,「東西背着不重嗎。」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包裹里都是那個女人給你的東西吧,哼。
跟在身後的詭子馬上領會,上前幫傅辰拿好了那包裹。
傅辰微微一暖,面上不顯,「奴才多言了。」
「恩,你以前在監欄院裏認識的那個,和他那個菜戶我已經讓人搬到重華宮後殿的小院裏,單獨的,你要想看也沒人攔着你。」這是在給傅辰行方便,單獨的院落可是沒幾個奴才有這樣的殊榮的。邵華池臉頰上有些微紅,也不知是不是太陽太大曬的,咳了一聲,才以較為穩重的語氣道,「順手,別想太多。」
「是,奴才不敢多想。」傅辰眼含笑意,泰平那時候的欲言又止說的就是這個嗎。
一主一仆一前一後走着,看着倒也意外的和諧。
路過了景陽宮,邵華池停了腳步。
在那裏,傅辰親眼所見那些奴才逼着邵華池喝污穢之物,也是親眼看到他裝瘋賣傻被鎖在暗無天日的柴房裏晃晃度日,更是知道那時候的邵華池被折磨地幾近生死,也是那裏,傅辰被迫相助於邵華池,他們真正認識對方。
邵華池的目光悠遠而苦澀,原來他們也經歷過那麼多了,有溫情有苦有恨有錯過有冷漠也有過如今的相信。回頭看向也出神看着這裏的傅辰,傅辰是精明冷靜的人,能讓他有片刻失神在邵華池看來是很難得的。不知為何,邵華池覺得心裏像是長了草原,被風撩撥的痒痒的暖暖的。
傅辰似乎讀懂了邵華池眼神的含義,也回以微笑。
「忽然有點想念桃花糕了。」邵華池邊走邊狀似無意道,桃花糕,那個以前還是小太監的人,餵着一個當時還是傻子的皇子。
「奴才待會就去膳食房拿些,殿下射藝課結束,正好解餓。」現在不是桃花的季節,但膳食房一般都會把時令的鮮花蔬果用特殊方式保存,這樣宮裏一年四季都能吃到。
「恩,你親自去。」你去拿的,總是與他人味道不同的。
他知道,那個疙瘩,總算讓傅辰釋懷了。
剛出了長春門,就遇到急匆匆的隊伍,身後還跟着一隊太醫院的太醫。
見到七皇子,他們紛紛行禮。
「這是去哪兒,出什麼事了?」
「太后忽然不好,奴才們正趕着去呢!」
邵華池神情一肅,「還行什麼禮,我同你們一起去看看皇祖母。」
他們到的時候,皇帝已經在正殿門外,路途中他們還遇到不少被趕回去的妃嬪。
「父皇,皇祖母怎麼樣?」邵華池焦急上前。
皇帝眉宇間全是愁眉不展,看到邵華池稍稍緩解,他已經把過來的妃嬪都喊回去了,但面對的是寵愛的兒子時也不忍趕他走,從這裏也可以看出晉成帝從惡犬事件後對七皇子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嘆了一口氣,「你皇祖母他……」
倏地,就在這時,一個蓬頭垢面毫無威儀的中年女人撞開了守門護衛,從裏面沖了出來,傅辰還記得第一次在長寧宮前見到這位老人時的模樣,一個睿智氣度斐然的女子,卻被毀成如今模樣<="l">。
她頭髮蓬亂,神情瘋狂,那根細爪子眼看着要朝着邵華池抓去,被傅辰快速擋住拉到一旁,才免於被他抓傷。
邵華池本能地反摟住傅辰的腰,好細……
好有爆發力……
咳。
我到底在想什麼。
待危機一過,傅辰鬆開了,邵華池也順勢放開了手。
「奴才逾矩了,忘了殿下有武在身。」
「恩,無事。」心裏卻在想,傅辰剛才出手時那韌勁,與專業習武之人自然不能比,但也是相當有氣勢了,平時看他到處忙前忙後,也沒什麼時間練武吧。
也不過瞬間的想法,邵華池擯除雜念,看向狀似瘋魔的太后。
「還不快抓住她!」晉成帝怒吼。
兩旁侍衛也不敢傷了太后,只敢抓住她的兩隻手。
她幾乎瘋狂的,乞求地,如同得了癲症,涕淚橫流,全然沒了一個太后該有的威儀,「皇帝,給我吧,沒有它我活不了……啊啊啊啊,放開我!」
太后掙扎地太激烈,讓士兵們險些抓不住。
這樣瘋狂的太后別說皇帝,任誰見了都會以為自己看岔眼了。
也難怪皇帝為了保密,把所有人都趕走。
太后是後宮的最大的女主人,若是出了這樣的醜聞,他們邵氏作為皇室可是丟盡了顏面了。
皇帝臉色非常不好,要不是自己兒子在面前,他都有些不忍直視這還是他那個母后,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與這位嫡母至少表面關係還是不錯的,晉國又是以孝治天下,太后不能出事。
這麼下去,那日迎接軍隊回來,太后還如何參加,豈不失了皇家顏面。
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讓太后恢復正常。
「你也看到了,你皇祖母他……」
「皇祖母,要的是阿芙蓉嗎?」
晉成帝點頭,這已經很明顯了,看到一旁的傅辰,「自從上次小傅子冒死進去救回來那箱阿芙蓉後,母后就一直抱着那箱東西當做寶貝,吸食量越來越大,朕看着有些蹊蹺,就讓人克制着量,沒料到竟是打殺了宮裏好些個奴才。」
到了這個地步,晉成帝也是發現不對,每次吸食完後太后又變得正常了,直到那一箱子全部用完。
晉成帝當初賜阿芙蓉本是好意,雖然有些太醫也提出了反對意見,根據古書上記載此物不宜多用,恐有癮,只是晉成帝一意孤行,太后吃完後,病都生的少了,自然覺得這是神藥,若是好用他還打算自己服用呢,現在都忍不住一陣後怕,幸好他還在服用國師煉製的神丹,不然豈不是悔之晚矣<="r">。
本來懷着愧疚的心給幾個兒子賜下去,沒想到卻是個禍根。
就如同傅辰曾經與邵華池說的那樣,幾乎所有帝者都不會認為自己有錯,只要太后表現的不嚴重皇上都不會當一回事。
這次看到了嚴重性,他們才能進行下面的計劃。
「兒臣先把自己這裏拿來,三哥的應該在皇貴妃那兒保管,四哥那兒的……」
就在這個時候,四皇子覲見,聽說是拿着一大箱子東西。
現在四皇子的那一箱子,相當於是太后的救命法寶。
也是讓皇帝正視這個他早就已經忘記掉的皇子的辦法。
平時送去給太后,最多夸兩句,不會如何,關鍵時候才能體現作用。
這個時候送,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帝,都會記得他。
而這份記得,至少會讓四皇子惦記着邵華池的好。
即使這箱東西他們都清楚,只能暫時解決,阿芙蓉到底是藥還是毒,需要查!暨桑人的險惡用心也必須徹徹底底的查!
他暨桑,是按得什麼心思,才把這要命的東西給送來他們晉國。
晉成帝眯着眼,君王的氣勢湧現,這還不能查的太明顯,必須私底下。
太后這裏的事,由於四皇子來的及時,來得及時。
但太后瘋癲的模樣,卻印在了他們心裏。
如果沒有發生那場及時的薦勒房火災,他們恐怕永遠不知道阿芙蓉的可怕性。
從皋州帶來阿芙蓉患者的祝良朋回來了,他按照殿下的吩咐將幾個人留下在那兒保護傅辰的家人,以免那些糧食被搶走。這也是邵華池考慮周到,要是只放了糧食在那裏,就這樣羸弱的一家人怎麼護得住。
還沒走到馬車前,邵華池就聽到裏面嗚嗚嗚的叫聲。
揮了揮手,祝良朋把車簾打開,將三個巨大的鐵籠子與其他士兵合力搬了出來,有的士兵差點被裏頭髮瘋的人抓傷。
邵華池覺得那模樣,與他在宮中看到皇祖母的模樣居然有些相似,面色肅然,阿芙蓉的事的嚴重性比他預料的更為嚴重。
祝良朋拿掉塞住這些人嘴裏的布條,他們發出野獸般的吼叫,極為暴躁。那些聲音都有些不像人類了,邵華池定下心神,觀察着這幾人。
這些人是按照傅辰之前說的,找的幾個常年吸食阿芙蓉的人,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年限,十年的那個因為長久沒有吸食,發出嚎叫的就是他,還是生龍活虎的,二十年的那個已經骨瘦如柴,看上去像是一根竹竿,他也隨着十年的那人吼着,三十年的那個大小便失禁,臉上都是鼻涕眼淚,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是命不久矣之相。
「看住他們,不日我會將他們呈給父皇。」
這個東西,一定要全面禁止<="r">!邵華池從沒有那麼一刻,慶幸傅辰當時毀了大部分的阿芙蓉。
捫心自問,當時他幫傅辰只是不捨得這個謀士,並且對傅辰不願意說出來而感到傅辰心思太重。
但這麼嚴重的事,就是傅辰說了,誰願意信?
就是他也不可能相信傅辰的一面之詞,只會當他妖言惑眾。
幸好,沒有讓它們在晉國國內大量傳播開。
他,救了晉國。
沒有這樣一刻,邵華池發自內心尊重這個叫傅辰的人,即使他做的這些事沒人會知道,沒人會感激他,他還是在沉默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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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辰去了監欄院,葉辛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已經收拾了一些必需品,等着傅辰來。
「你決定了?」
「恩,就像你說的,晉國本就沒我容身之地,參與那事情的奴才無一不被處決,正好那裏有我想要的。」
「好,你儘快犯個事兒,剩下的事我會讓劉總管幫忙。」葉辛幫了他那次薦勒房縱火的事,並且沒有告訴任何人。
傅辰觀察了他一段時間,如果此人把當時的事有告訴他人的打算,他就會趁機解決掉葉辛。
如果沒有,那麼這人的命就留着,這樣的人才是個相當好的苗子,培養一下就是個優秀的細作,失去了是可惜的,能力還是其次,傅辰更在乎一個人最基本的品性。
「傅辰啊,你算救了我兩條命了,怎麼以前就沒發現你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呢?我以前只覺得你是只狐狸啊!」葉辛感慨道,他們以前還是小太監的時候,哪裏會料到今日,居然不是想着在晉國活命,直接去他國展野望了,就是葉辛也感慨,他與傅辰不是一個層次的。
他的目光只放在晉國,而傅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隱秘的勢力,還是在宮外,甚至已經想到了其他國家,這還是個太監嗎?
「其實我還記着你幫李祥英,助紂為虐的事。」傅辰冷笑着翻舊賬。
「喂,能別提當年的事嗎,就是沒我,李祥英也會找別人來做,我後來不也差點死了嗎?」葉辛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記着自己欠了你兩條命,這輩子總有機會還你。」
「你真想幫我,真想活命,真想好好做點事情的話,就好好聽從命令,還有現在的你破綻太大性子也要再磨合,需要接受訓練,給你訓練之人是我相當信任的,雖苦些,卻能保你命。別看不起他人,好好磨練自己,發揮你的三寸不爛之舌。等你出了宮那人會來接應你的。」把葉辛這個擅長人際關係的人投到臻國,雖然只是個小太監,但誰說少了一顆螺絲不能毀掉一艘大船呢,未來的事任何斷言都還太早。
出了監欄院,傅辰找了個隱蔽處打開了公主給他的信封,他萬萬沒想到是一疊銀票。
晉朝的銀票有採用密押技術,比如皇家經營由戶部發行的旭陽票號的銀票,從未出現過偽造的記錄。
一般國家經濟困難,國庫空虛或者急需軍用,會發行官方的銀票,俗稱官票,不過現在晉成帝還維持着和平繁榮的假象,銀票還未貶值,這麼一大疊都算是一座寶庫了<="r">。
打開信,裏面詳細敘述了這些銀票的來歷,是公主從沈驍的房間暗格中找到。
沈驍死亡後,公主就到沈驍的住處收拾亡夫的生前之物,意外發現了這個暗格。
她雖怨恨傅辰,卻是一碼歸一碼,傅辰是她的恩人,這些不義之財與其留給沈驍或他背後之人,還不如給他,算是拆穿沈驍讓她和離之恩的答謝,其他的就是說如若覺得這是不義之財不想拿着,亦可幫助他人,銀子本身沒有錯,只看用它的人。
這句話就像是在勸傅辰,不要太倔強,將銀子歸還。
她知道,傅辰離開了皇貴妃,在宮裏的日子恐怕不會比之前好過,太監最需要的,恐怕就是銀子,有銀子才能給這些無根之人安全感,她認為這是非常有用的,至少能保住傅辰的命。
只是數量有些太多了,公主大約是不知道物價如何吧。
生於皇室的公主,對銀錢沒概念,也是能理解。
沈驍的銀票?
這或許就是他背後那組織給他的資金吧,只是沒想到公主快一步,拿到手了。
對公主那句銀子本身無錯,如此明事理,更能體現她當初殺自己的決心吧。
他忍不住想到德妃的為人,恐怕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教養出公主這般巾幗不讓鬚眉的兒女。
他與詠樂公主都知道,這生死之仇的過節,並非一疊銀票就能了結揭過,但此刻的結果已是他們各自做出的選擇了。
拿着銀票,傅辰並沒有因為兩人敵對的關係而不收,他不是酸腐之人,不會梗着脖子撐着那點沒必要的自尊,他很清楚,他非常需要銀子,不然又何必通過穆君凝結識六皇子從而獲利呢。
銀子,必須用在需要的地方。
傅辰出了宮,青染通過一個線人傳遞來消息,夙玉已在茶樓等候。
來到茶樓,夙玉已坐在那兒,臻國出了如此大事,正着急要回國,這也算是他為傅辰做的最後一件事,接下來就要交給青染等人。
「主子,我已經接到了您推薦的那位太監。」夙玉作揖。
「覺得如何?」
夙玉想到葉辛油腔滑調又不惹人厭,明事理又不缺狠辣,只是心性上有些稚嫩,「還待磨練。」
「查得如何?」傅辰點頭,也知道現在的葉辛,充其量只是個靠着本能交際的人,還沒真正成為他們手中的劍。
「我們的人去的時候,那裏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物,也沒有針狀物。」
「是嗎?」傅辰不知為何,忽然肩鬆了下來。
「是否還要繼續追查?」
傅辰望着皇宮方向,似有諸多情緒,深邃而平靜,緩緩道:「不用了,這件事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