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蕭逸然給寇湘老先生寫了封信,信中把嚴端的經歷大致寫了寫,並沒有明確表示請老先生收嚴端為徒,蕭逸然知道,以先生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嚴端的品性,甚至將來的造化。收不收徒,還是讓先生自己拿主意好了。
雖然蕭逸然也跟先生學過寇家祖傳的清鑒之術,卻因閱歷還少,很難達到先生的程度,還無法看清一個人將來的造化,僅僅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來。
第二天早飯後,蕭逸然把信件交給嚴端,並叮囑道:
&下邦後,務必把信件親手交給寇老先生,或者老夫人,不得經外人的手轉遞。」
之後,便和嚴端告別,嚴端南下,蕭逸然一行繼續北上,直奔延安府而去。從黃陵縣到延安府已經沒有多少路程,只不過在路上休息一夜,隔天下午就進入了延安城。
蕭逸然雖然從沒來過延安,卻是在讀大學的那一世中,對延安的延河,以及寶塔山,可謂是耳熟能詳了。當天就在寶塔山下找了家客棧住下來。
第二天來到山腳下,看碑文,蕭逸然才知道。寶塔山是後來的名稱,如今卻是叫嘉嶺山,古代稱為「風林山」。山上的塔為唐代所建,平面八角形,高九層。登上寶塔,整個延安城盡收眼底,頓時讓人有心曠神怡之感。
中午回到客棧,聽客棧里的小二講,寶塔又名「鎮邪塔」。說是古時候,延安城來了兩條惡龍,為禍人間。玉皇大帝雖命神將下界,擒拿惡龍,並建塔鎮於其中。故此稱此塔為鎮邪塔。
聽到小二如此講,同樣是一位住店的客人,卻給蕭逸然她們講了關於寶塔的另外一個故事。
說是,過去,延安府有一位婦人,皮膚白皙,面貌姣好,年齡二十四五歲。一個人在延安府生活,難免引來不少青年男子的追求,這個婦人不論是誰想和她同宿,無不一一答應。就這樣過了幾年,婦人突然故去了。因其孤身一人,相鄰便一起出資,籌辦喪葬之事,之後把婦人葬於路邊。唐大曆年間,自西域來了一位胡僧,看見婦人的墓後,竟然跌坐於墓旁,具禮焚香,圍繞讚嘆數日。這不禁引來許多人的圍觀。其中有人就對胡僧說:
&中之人,乃是人盡可夫的****,大和尚為何對一****如此敬重?」
&越有所不知。墓中乃是鎖骨菩薩,慈悲喜舍,世俗之欲,無不徇焉。」
眾人不相信胡僧的話,於是啟棺驗看,果然如胡僧所說,棺中枯骨,勾結盤錯,宛如鎖狀。眾人才相信了胡僧的話,於是籌集善款,共建此塔,並把鎖骨菩薩骸骨葬於塔中。
如此引人入勝的故事,讓晴雯和麝月都聽得津津有味,直到回到房間,還不停地詢問蕭逸然:
&姐,那人講的會是真的嗎?」
&論真假,只要故事動聽,就能世代相傳下去。俗話不是說,無風不起浪嗎?也未必沒有依據。」
&姐,兩個故事,到底哪個是真的?」
&然是故事,何必一定要分出真假呢?你喜歡哪個故事,則哪個故事就是真的。」
蕭逸然接着感慨地說道:
&人說:行萬里路,讀萬卷書,誠不我欺啊。」
夜裏,蕭逸然坐在床上,放出鄭欣欣的魂魄,問道:
&姐可有聽說過嘉嶺山上寶塔的來歷嗎?」
不想,鄭欣欣不僅知道蕭逸然白天聽到的兩個傳說,甚至還知道另外一個關於「紅毛犍牛下凡」的故事版本。蕭逸然聽完鄭欣欣的講述,再次感慨地說道:
&事滄桑,每一處景致,總會有不少美麗的傳說。只是,時移事易,至於那個傳說更接近事實真相,已經無處查考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蕭逸然話題一轉,突然問鄭欣欣道:
&今已經來到姐姐的故鄉,明天回去看看嗎?」
鄭欣欣明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點頭。心中這才明白,小姐為什麼要和她講寶塔的傳說,只不過是想告訴自己,隨着時間的流逝,一切都只是一個傳說,甚至連傳說都不會留下,所以,何必還要執念於心,耿耿於懷呢?
&姐的家,離這裏遠嗎?」
見鄭欣欣的魂魄在佛珠的金光中,變得更加凝實,更加清晰起來,蕭逸然知道鄭欣欣因寶塔的故事,而有所頓悟,不由由衷替鄭欣欣高興。
&姐,我家在城東三十里處的余家溝,不遠。」
&好,明天早飯後,我們就去。看姐姐現在的樣子,不用回錦囊中,也該無事了吧?」
&的,剛才受小姐啟發,心有所悟,不想瞬間就放下了心中執念。」
&喜姐姐。」
&都是小姐的恩德。」
鄭欣欣的魂魄順勢跪倒在床上,向蕭逸然磕頭施禮。蕭逸然急忙躲開,元神瞬間遁出,伸手托起鄭欣欣的魂魄。
&姐何必如此?」
現在蕭逸然越來越糾結,始終不知道該不該傳授給鄭欣欣得自許穎和玄女娘娘的「煉魂訣」。儘管一直沒有誰說過,不要她傳授於人的話,可是蕭逸然總覺得不經允許私自傳授,有些說不過去。
因鄭欣欣的家就在蕭逸然回燕山府的路上,第二天就退房離開延安府,朝東而行。一個多時辰,便來到余家溝。在鄭欣欣魂魄的指引下,並沒有進村莊,而是直接來到鄭欣欣公婆的墳地里。離得很遠,蕭逸然就發現,墳地里出現了一座新墳。等來到近前,才發現,墳前還有一塊石碑。碑文很簡單,只寫了如下幾個字:
先考王公諱春夏之墓子王毅立
再看日期,卻是寫着太平興國九年立夏日。因小喜幾人都在,蕭逸然不方便放鄭欣欣的魂魄出來。看着眼前墓碑上的日期,腦子裏猛然想起圓通大師那天說的頌子。
生於春夏,終於春夏。秋冬之交,東山之下。
蕭逸然終於完全明白了圓通大師頌子的含義。鄭欣欣的丈夫,因生於春夏之交,故名王春夏,又剛好是死於今年的春夏之交,所以圓通大師才說,生於春夏,終於春夏。至於後兩句,早就在蕭逸然於黃河岸邊的小鎮小市上遇到王春夏時,應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