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魚把盆子裏最後一件衣服撈起來,用力地扭好水,丟進了另一個盆里,小肚子時不時地傳來一陣酸疼,背脊也涼涼的難受,便接了一盆熱水,無聊地溫着雙手。
葉遲回來時見了,一把拉開她,直罵她是豬腦子。
「你急着見鬼去,不會等等我來清。」他忙扯起自己的衣角,包住了那雙通紅的手。
「不是有熱水嗎?」她抽回手,朝他做了個鬼臉。
「你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傻瓜!」他又將她的手拉了過去,緊緊地捂着,一張臉紅撲撲的,望着她笑。
「笑什麼呢?這麼開心!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她撅了撅嘴。
「生氣啦!」他颳了下她的鼻子,「喬娜她沒惡意的,別放心上啊。」
「哼,你都幫她說話了,我還能生什麼氣?」
「咦,不是生氣,莫非是在——」葉遲眨巴了幾下眼睛,露出一絲賊賊的笑來,「在吃醋?」
「才不是呢?傻瓜才會吃醋。」她懶得理她,端起一盆子衣服就要走。
他忙一把接過來,忍住笑,「行了,別逞能了,一邊站着去!」
「行,樂得自在清閒。」她一甩頭髮,雙手抱臂,昂首挺胸地朝晾衣場走去。
衣服快晾完時,海魚才發現盆底羞澀地躺着一件碎花小吊帶,頓時石化。
原諒她吧,她骨子裏真是個特保守的人,即使只是一件吊帶,也足以讓她紅半天的臉了。她忙趁葉遲抖衣服時一把抓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塞到一件大衣裏邊掛好,忐忑地祈禱神佑不要被他看到。回身時,他正忙着收盆子,臉上卻有一抹詭異的紅暈,表情也別彆扭扭的。
「哎!同學,這是我的盆子,那個才是你的。」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女生望着他,手裏還大大方方地拿着一個大紅色 bra。
看着葉遲一臉血紅地遞盆子給那個女生,海魚差點笑背過去。
回宿舍的路上,海魚一直勾着一抹賊笑,掩都掩不住,葉遲垂頭喪氣地瞪着她,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還笑,沒良心!」
「哈哈……葉遲,原來你還挺純的嘛!」她斜睨着他。
他狠狠敲了她的頭一下,「懶得跟你說。」
回到宿舍看電話,才知道羅蘿 call 了她一下午,還發了一籮筐短訊。
「你給我回電話呀回電話呀回電話呀……」
「蘇海魚,你玩失蹤啊,快給我回電話呀!」
「死魚,快出現!」
……
她忙撥了過去,那邊剛響了一聲便接起來。
「蘇海魚,你被綁架啦?」
「什麼事兒啊急成這模樣?我洗衣服沒帶電話嘛!」
「是了是了,你給我聽好,為了補償我,你必須得幫我一件事。」那邊聲音變得神秘起來。
「哎呀,少來這一套,有什麼事快說!」
「明天不就是聖誕節了嘛!剛好我最喜歡的一部電影上映,你可不可以……嗯,約他出來,我們一起去看?」
「然後呢?」
「就這樣啊,看看電影,散場後吹吹牛吃吃東西,就 ok 啦!」羅蘿的聲音充滿期待。
「不來點別的,告白什麼的?」海魚竊笑着試探。
「得了,如此庸俗的橋段哪是我的風格?再說我也不想這麼早讓他知道,慢慢來吧。」她貌似很理智。
「你這樣叫他出來,難道不是司馬昭之心,你以為他傻子呀會不知道?」
「所以才叫你幫忙嘛!就說是你請,你帶上葉遲,保准滴水不漏。大家一起看個電影,太正常了。」羅蘿想當然地。
「呦,計劃挺周密的呀!」海魚嘿嘿笑起來,「不過,葉遲那兒,我可說不準。」
「什麼說不準?連自己的男人都搞不定,你還有點出息沒?對了……那個,一定一定要幫我保密啊,除了你,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喜歡他。」羅蘿壓低了聲音嚷着。
海魚想起上次鬧的彆扭,覺得發動葉遲是件沒把握的事,但還是決定試試,晚上去食堂吃飯時便和他提了一下。
也許她真是天真了,話一出口,只見葉遲嚼着飯的嘴角一沉,她立即後悔了。
「我明天有事,去不了。」他低頭扒了口飯,好半天才說話。
如果換做是其他事,先不說他會儘可能遷就她,即使他像現在一樣說忙,她也會纏着他答應,纏着他擠時間,可這次,她沒那個底氣。
「呃……那好吧!」她低頭咬了一塊藕片。
「你還要去嗎?」他翻攪着碗裏的飯菜,淡淡地問了一句。
「啊……票已經買好了,一共四張,還有羅蘿的,不去怪可惜的。」她試圖輕鬆地笑,卻第一次覺得在他面前說話如此費力。
他哦了一聲,又低下頭去吃飯,她感覺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侷促,自己也有些煩躁起來,卻又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只好將頭埋進飯碗裏。
心裏卻翻湧着異樣的滋味,戀人之間都這樣嗎?容不得半點沙子?
況且,一個普普通通的同學,真的算得上是那顆「沙子」嗎?
分開時,他還是對她笑了笑,可那個笑卻是那樣地彆扭勉強,海魚寧願看到他板着臉抽身走開。她望着他的背影,後背一陣發涼,隱約感到今後自己的人際交往,大概不可能再像以前那麼隨意了,這難道就是戀愛的代價。
摘得玫瑰在手,就得扔掉原先戴在頭上的花環。
真的只能這樣嗎?
撥通花田電話時海魚不禁有些小感慨,時隔幾年,第二次約同一個男生出來,卻是為着自己的閨蜜,不知道花田那邊會怎麼想,她也顧不得了,只得儘量把自己的立場撇清,勢必讓對方清楚只是一次老同學間再普通不過的邀約。
「四張票哦,有女朋友的話一定要帶上啊!」
花田「呵呵」笑了笑,直說目前單身,不過不排除會帶上驚喜。頓了頓又問他怎麼不帶上葉遲。上次一起吃火鍋時,在幾個男生的嬉笑盤問下,海魚就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當時還為這個喝了一圈酒的。
「他啊,正好有點事兒,他破事兒多,下次再叫上他!」她特意很狡猾地把「下次」說得重一些,得幫羅蘿鋪個遠道兒呢。
剛好是周末,花田的電話來得比預想中早得多,當然羅蘿更是一大早就來到海魚宿舍,兩人收拾一番出發。
羅蘿的裝扮依舊靚麗,人又美,在校園裏絕對是一抹熠熠生輝的亮色,頻頻有男生朝她投來艷羨的目光,她自己對這個早就習慣了。
上了大學的海魚時間多得用不完,在舍友和羅蘿的帶領下,也開始注意裝扮,比起羅蘿的淡妝濃抹總相宜來,略施粉黛更為適合樣貌娟秀的她,峨眉淡掃下一雙撲閃撲閃的黑瞳,很有小家碧玉被寵壞了的味道。
電影入場時間是下午 3 點半,兩人到達約定地點時不過兩點過幾分,一眼看見花田兩手插袋靠在一棵柳樹上,旁邊還有一個戴眼鏡的瘦瘦高高的男生,見她倆走過來,那男生和花田說了句什麼,花田便朝她們看過來。
「可把兩位大美女盼來了。」花田笑着,「來,介紹一下,我哥們兒,程遠,她,蘇海魚,我初中同學,她,羅蘿,隔壁班美女,你應該早知道了吧!」
叫程遠的男生好似有些緊張,抓抓頭靦腆地笑了笑,沒有答言,分別和海魚二人握了握手。
海魚只記得電話中花田說過說不定會帶上驚喜,卻沒想到這「驚喜」會是一個大男生,不過兩個女生都向來喜歡熱鬧,對這位新朋友很是熱情,羅蘿跑去一個小攤前買了四份香噴噴的烤地瓜,四人捧着地瓜邊走邊聊,一個小時很快就過了。
到了電影院,海魚跑上前去把四張預定的票打了出來。
一部炒得很火的電影,強大的明星陣容和華麗的場景吸引了好大一票青年男女,幾人找了四個靠後一些的位子,程遠坐在最左邊,緊接着是花田,海魚有意退後一步讓羅蘿緊跟其後,羅蘿卻硬是用力大無比的雙手制服了她,自己坐在了最右邊,海魚沒好氣地暗自朝她大腿上掐了一把,被她不露痕跡地一把拍開。
周圍大都是一對對的愛侶,氣氛甚是溫馨浪漫,海魚覺得他們四人一起傻愣愣地夾在中間,有些怪怪的。
現在的電影都少不了大肆渲染地炒作,但整體上看還是不錯的,用海魚的話說就是對得起那 70 塊錢。
整場電影結束,幾人甚至都沒說什麼話,尤其是羅蘿,連看都沒有朝花田這邊看一眼,可海魚卻感覺得到,她的嘴角一直帶着甜甜的笑意,很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