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關係不好算,尤其是隔着老遠的親戚,二表舅三姨丈的,繞來繞去繞得頭暈。
李承乾顯然算得很清楚,不但算得清楚,算計得也很清楚。
「父皇莫想了,按輩分的話,高履行確實比東陽大一輩……」李承乾笑道。
李世民扶着額頭的動作凝固了一下,神情開始變得不悅了:「大了一個輩分還娶什麼東陽,高履行瘋了?」
「父皇,高家和咱們李家只算是五服外的遠親,這個輩分可論,亦可不論,表親尚可嫁娶,何況五服外的遠親?」
李世民搖頭:「不,天家無小事,天家的任何一個細微舉動都落在天下人的眼裏,當年玄武門……已被天下人詬言十多年,朕這些年勵精圖治,用兵強硬,好容易壓下天下人的議論,若天家公主與舅父成親,朝臣和百姓又會議論紛紛,雖然勉強說來,高履行和東陽不算違了倫常,但終究落了口實,教天下臣民和世家門閥有了嘲笑天家的藉口,這門親事不可答應。」
李承乾點頭笑道:「父皇所言甚是,前日高履行來東宮與孩兒談及此事,孩兒也是如此回復的,奈何高履行對東陽甚為……鍾意,據高履行說,他是某日遊獵路經東陽的封地,恰好見了東陽一面,從此為她魂不守舍,久思無可解,遂來東宮求孩兒,請孩兒在父皇面前美言,玉成此良緣。」
李世民哼了一聲:「鍾意朕的公主,朕就必須把公主嫁給他麼?你叫他去問問吐蕃的松贊干布,他也鍾意朕的公主,看看朕以什麼來回答他松州城下數萬吐蕃軍士的性命,還有,關中子弟奔襲千里深入吐蕃境內取城池十數座,這便是朕的回答!」
李承乾頓覺一陣寒風撲面,仿佛一股濃濃的血腥和霸氣混雜在空氣里,令他渾身冒出了雞皮疙瘩。
「父皇恕罪,孩兒沒有思慮周全。這便回絕高履行……」李承乾面露惶恐之色。
李世民冷冷一哼:「回絕了吧,輩分不對,終究無緣,你再勸勸高履行。天下良家女子何其多,何必單戀朕的公主。」
「是,孩兒記住了。」
父子沉默了一陣,李承乾起身向李世民告退。
李世民點點頭。
李承乾一腳快跨出殿門時,忽然回過頭說道:「父皇。高家終究也是開國功勳,當年……亦有從龍之功,父皇剛剛訓導孩兒說眼光要放得長遠,不能只盯着一處,若斷然回絕高履行,會不會……會不會寒了整個高家的心?皇九妹今年已二八芳年,也到了該尚嫁的時候了……當今天下門閥甚多,河東,隴右,諸多門閥對我李家高坐皇庭不滿。暗中廣植羽翼,而我們李家,也該多拉攏一些門閥和功勳,才能平衡朝中和天下局勢……」
李世民眼皮一跳,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接着很快恢復如常。
李承乾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李世民蹙眉雖只是一瞬,但恰好被他捕捉到了。
行了,今日目的總算達到了。
「孩兒隨口胡言,父皇莫往心裏去。孩兒告退。」
陰謀毫無預兆,徒然而至。
李素最近幾日心裏越來越不踏實,總覺得自己的身後有一雙眼睛,在暗處冷冷地盯着自己。像一條毒蛇等待着機會,一旦時機成熟,便會撲上來狠狠咬自己一口。
第二天一早,李素簡單收拾了一下,打算騎上馬進長安城,他的懷裏揣着兩張圖紙。是他新近想出來的地雷和百虎齊奔箭,這兩樣新火器其實算不得太先進,實際上它們在明朝時便已應用到戰場上了,製作方法很簡單,論威力,算不上驚世駭俗。
李素終究不敢拿太先進的東西出來,一來沒有成熟的工業條件,二來,他對歷史有着深深的敬畏,他害怕盒子裏的魔鬼是由自己親手放出來的,放出來後,便真的無可收拾了,所以他只敢做出這種相對比較落後的火器,既讓李世民滿意,自己也能心安。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他打算以這兩張圖紙為籌碼,跟李世民談判,請他把東陽嫁給自己,當然,一生效忠肝腦塗地之類的誓言是免不了的,要讓李世民放心,必須徹底把自己融入李家,從此無法像現在這般對李世民若即若離保持距離,更無法悠閒安度一生,不過為了東陽,他願意。
下人套好馬兒,李素跨上馬背正待揚鞭,家門前忽然傳來隆隆的馬蹄聲。
李素眯眼望去,見家門前遠處塵土飛揚,然後眼皮猛地抽了幾下。
一位穿着錦袍皮着黑色長毛大氅的老殺才,後面跟着一群剽悍英武一看便知絕非善類的部曲家將,浩浩蕩蕩直衝李家而來。
李素臉色一白,急忙下馬,扭頭看着身旁的薛管家,匆匆地道:「……就說我病了,傳染病,見不得風,見不得光,怕水,也見不得人……」
說完李素剛轉身跑了幾步,便聽到一陣粗獷豪邁的大笑聲:「哇哈哈哈哈……小後生哪裏跑!看老夫怎生活擒你!」
馬蹄聲愈發急促,李素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騰空而起,被人橫抱住腰,非常粗魯地朝馬鞍上一扔。
後面一幫部曲殺才頓時發出嗚啦啦的慶賀鬼叫聲,大家都玩得很嗨……
「程……程伯伯,有話好說,莫這樣,小子這姿態太羞恥了……」李素在馬鞍上手刨腳蹬地掙扎,急得滿臉通紅。
活擒李素的老殺才正是為老不尊的程咬金,順手逮住李素便興高采烈,真是生吃蛤蟆活劈黃瓜的典範。
程咬金也不住馬,擒住李素後徑自撥轉馬頭換了個方向,一群人朝李家的封地飛馳而去。
「聽我家大小子說,你能在冬天種出綠菜,老夫特意趕早出城,今日便來長長見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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