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靈替張雲按摩那是動用了靈犀勁的手法,按郭南平的說法這比那金針渡氣還要有效得多,所以她此時一副心神都在身前的張雲身上,有鄭劍尹和郭南平兩位在外頭,上官靈已經到了無視外物的「自我」狀態。
玄青璇倒是沒像上官靈那樣無視外物,不過她此刻卻着實發愁。下棋之前才跟自家那個心性跟小孩一樣的夫君打了賭只要三局兩勝今晚就要讓她抱着睡而不是一個人躲去角落裏跟個受傷的小貓一樣縮成一團睡覺,可眼下面對着一個明明應該只有三、四歲心性的夫君,玄青璇加上外援水衡的「高手組合」已經輸了第一局,這第二局的平衡也是岌岌可危,由不得她玄青璇不緊張不在意。
越在意越難平靜,可偏偏圍棋手談就要講究個靜心安神,若能無勝負心更好。玄青璇被張雲那雙眸子裏的清明目光看得心裏痒痒,又十分之在意勝負,十成水平發揮不出一半。水衡倒是實力不俗,但一來對張雲崇拜得一塌糊塗,二來又有兩個美得像神仙的女子,三來還抱着一分爭勝的心思,他這十成水平更是連三成都用不出來。
白子一路情勢急轉直下,就在水衡深呼吸之後他與玄青璇的聯軍便在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裏被張雲殺得一敗塗地。
玄青璇一聲哀嚎仰身便倒在身後軟塌上面,水衡那張看起來很是顯小的臉蛋漲得通紅,卻又不好意提出再佔一局。畢竟張大哥人家一個病號,記憶還不清楚,之前連哄帶逼的才答應了三局兩勝,這不一贏立刻就縮去了車廂一角發呆。且不說根本就沒臉再去邀戰,水衡根據這幾天來的經驗更是知道想再把張雲從那角落裏「挖」出來至少今天是沒戲了。
日頭正足,春天倒是不算太熱。熱鬧了一上午的隊伍因為小魔劍得了酒水,郭南平得了承諾,玄青璇拖着水衡到改造過的車廂尾部做飯,總算是再一次變得只剩下車輪與地面摩擦的動靜。
如果不是遠遠開始出現的看似光芒的人群的話。
鄭劍尹和郭南平那都是遠超常人的眼神,他們知道自己看到的難民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問題。但那種沒問題指的是對於張雲這一行人的威脅而言,這撥難民的逃亡本來就有很大的問題。
試問有幾個飢餓難耐的人會選擇快步奔跑?又有幾個人會輕易就滿臉的恐懼和驚慌?
「狗韃子!」鄭劍尹牙關忽然咬緊,他已經看到並且聽到了還在數里之外的弓箭聲音。
郭南平驟然攥緊了手裏的韁繩,他與鄭劍尹一樣明白了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些年遊歷天下,行醫救人無數的郭南平比起鄭劍尹要更了解元廷的昏聵無道,更明白百姓的苦難和悲慘。可郭南平卻無奈於有術難傳,那些有錢人不論是誰都只想着讓自己為其一家所用,那些窮人卻連吃飽飯都難,根本無力去學他的醫術。更何況學醫需要天賦,數十年間郭南平也不守教出了四十多位醫術還算過硬的大夫,比起這座天下的苦難來說,真可以算是杯水車薪。
郭南平看着那些疲於奔命的難民,咬牙道:「老鄭,如果車箱裏那位沒有失憶會如何?」
「還用問?一劍屠光了那些靠吸人血食人肉過活的王八蛋!沒有二話。」鄭劍尹背後鞘中劍殺氣大盛,若不是被鄭劍尹壓制着只怕那青芒已經接天連地而起。
「郭爺爺,前面是怎麼回事?」一聲清亮乾淨的聲音響起,鄭劍尹和郭南平同時扭頭,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張雲難得自己主動開口。
郭南平接連多日給張雲治療,這支隊伍之中除了上官靈就是他能跟張雲平平穩穩地聊聊天談談話。他聽了張雲的問話,正琢磨着要怎麼跟如今心性的張雲解釋,就聽見正扶着張雲的上官靈那有些微興奮的聲音。
「小雲,前面是窮苦的百姓正被那些該死的韃子和更該死的所謂富人。他們以殺人為樂,這不是你想要的世界。你跟我說過,將來的世道要天下太平,要天下公平,要耕有田商有道,要機巧遍佈天下,要生殺有公理斷之。」
隨着上官靈越來越清晰響亮的話音,張雲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那是他在連續見到四位妻子和周茂白托人帶來的那道劍氣之後再次出現這種反應。按郭南平和謝祈雨的診斷,這是一種記憶有恢復徵兆的表現。
「那樣……」張雲只吐出了兩個字就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腦袋,痛苦神色現於臉上。上官靈眼中流露不忍神色,卻阻止了玄青璇上來攙扶的意思,郭南平則立刻摸出一支線香點起,在確保張雲的顏面並沒有暴露在這輛由詭兵門改造過的「隱車」之外的前提下將那線香靠近了張雲身邊。
「那樣不好,應該救他們。應該……」張雲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痛呼,整個人身子一軟直接倒在了上官靈和玄青璇的懷中。
郭南平欣喜道:「好兆頭,看來之前連接見過親人確實有用。讓小雲休息吧,頭前那事我們兩個老東西去解決。這世道越來越不太平,人吃人見之不鮮,獵人取樂更是罪該萬死!」
鄭劍尹寒聲道:「老郭你別動,待我去去就來。」
鄭劍尹話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見,同時不見的還有那一聲擱在他身邊的大斗篷和逗張雲用的一個關公面具。
郭南平一扭頭就看到了大剌剌站到了那些手持兵器弓箭的劊子手面前。那是一個正以手中彎刀追殺一對老夫婦的韃子,只是他面前的目標突然變成了灰袍罩身還戴着面具的關公。
扮成了關公的鄭劍尹只是微微頓了一下,看起來就好像他跟那韃子對視了一眼。不過這一幕郭南平瞧得清楚可不代表那些萬萬分該死的人就能瞧清楚。
所有的殺人者都在幾乎相同的時間看到了相同的一幕。那個關公面具出現然後消失,接下來就不再需要關心什麼,因為那一大隊一百多號「劊子手」已經死的乾乾淨淨。
鄭劍尹就站在那個之前還一直在笑的年輕女人面前。他很肯定所有的主使和源頭都是這個看起來就像一頭母豬一樣的傢伙,她看起來很想喊出救命二字,不過很可惜那幾個平日裏不知道耗費了她父親多少錢財才一直養在家中的護衛都已經變成了沒頭的屍體。
「你叫什麼名字?」鄭劍尹把自己的聲音壓成了完全不同的沙啞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