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陸續擺了上來,月牙兒望着桌上的肉食,不禁一陣反胃,她扇了扇鼻前,忍不住道:「今兒是換了廚子麼?這魚怎做的這般腥?先撤下去吧,光是聞着就難受。」
掬惠上前聞了聞,奇怪的看了月牙兒一眼,道:「奴婢聞着不怎麼腥氣啊,廚子還是那個廚子,或許是王妃今日沒有胃口?」
「也許吧,先撤下去,我實在是聞不了。」月牙兒憋着氣擺手道。
掬惠聞言只得把那道魚撤了下去,氣味遠離,月牙兒胸中舒暢了不少,伸手接過瑞珠盛過來的雞蛋羹,剛吃了兩口,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書房內,寧王侯正滿腔怒火,他一邊在屋內來回踱步,一邊皺着眉不悅道:「...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老夫我活了這許多年,從未聽說過要把棄了的側妃配婚於一個管家,況且這王氏並無差錯,如何就要休離他嫁?這又讓王家如何作想?你也是膽大的,這王氏是皇上親賜,你縱然不喜歡,只管放在後院不理她就是,怎麼就要把她送給一個下人?或者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令你如此厭惡?」
林槐之安靜的聽他說完,方才慢悠悠的遞給他一杯茶水,淡淡道:「本就是不想娶的,況且皇上也已經答應了,舅舅又何必動氣?」
林槐之提到皇上,寧王侯更是一口氣堵在那裏,良久他才道:「可是那林氏的主意?鄉野出身的丫頭見識就是淺薄,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別人都能容得了,偏偏就她不能?」
林槐之聞言皺了皺眉,不悅道:「此事和她無關,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寧王侯哪裏會信,他轉身坐下,沉聲道:「不行,內宅的事情本就是為□□子分內的事情,她不說給你開枝散葉,竟然還想獨霸你一人不成?上次我派過來的雲珠,她雖然行事不懂得低調,但也是個好的,留在你身邊服侍有何不可?竟然被趕了回來,那倒也罷了,可是這個王氏,是絕對不可休離另嫁的,否則王閣老絕對不會罷休的,縱然他不在意這個庶女,但你也是打了他的老臉了啊。」
林槐之不在意道:「這可是她自己願意的事,如何還賴上我了?我這是成全她,怎麼又扯上我媳婦了?」
寧王侯見林槐之如何都說不通,也不再繼續浪費口舌,他招呼外面的侍從,道:「去把王妃喚來,就說我有事與她商討。」
林槐之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做什麼?有什麼話和我不能說?」
寧王侯看着林槐之這護短的模樣,心裏不禁嘀咕,這林氏究竟有何能耐,居然把林槐之吃得死死的,嘴上卻道:「我能對她做什麼,你既然決定要把王氏給了寧紹,我且聽聽她的打算罷,那個王夫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且看好吧。」
林槐之尚在猶豫,那小廝就跑出去尋月牙兒了,林槐之料想自己也在,自家媳婦應該也是吃不了虧的。
兩人沒等多久,方才那小廝幾乎是飛奔着回來的,他顧不得向寧王侯行禮,只朝林槐之氣喘吁吁道:「王爺,王妃她...她不大好了......」
林槐之心裏一緊,急忙站起身問道:「什麼意思?你說清楚點,什麼叫不大好了?」
那小廝調整了下呼吸,道:「方才奴才過去的時候,院子裏正是一團亂,奴才不知發生了何事,拉住一個小丫頭問了,方才知道王妃在用飯的時候吐了,好像還很厲害,丫鬟們都嚇壞了,奴才也顧不得侯爺的吩咐,這就前來趕緊稟告王爺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吐了?」林槐之撩起袍子大步朝外走去,一邊大聲吩咐道,「快去叫個大夫來給王妃瞧瞧。」竟是忘了身後的寧王候。
寧王侯看着眼裏搖了搖頭,心想這林氏莫不是知道他來了,怕被他責問而出的么蛾子?若真是如此,這林氏的心機當真是不可小覷啊。
林槐之急沖沖的往院子裏趕,把那小廝甩的遠遠地,顧不得一眾丫鬟婆子的請安,徑直走到床畔,只見月牙兒一張小臉慘白着,秀美緊緊地皺着,他瞬間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來,急忙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緊張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了?方才來看你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而後又問向身後的一眾丫鬟婆子,「大夫呢?怎麼還沒有來?」
瑞珠急忙上前屈膝道:「已經派人去請了,方才又派人去催了,應該快了。」
月牙兒難受的睜開眼睛,拉住林槐之放在自己臉上的寬大手掌,勉強笑着安慰道:「我沒事,你不要着急,應該是我這兩日吃壞了東西罷,日後稍微注意一下就是了,何至於如此大驚小怪,誰人沒個小病小災的。」
林槐之沉默的看着月牙兒,直到外面傳來寧王侯的聲音,他才想起自己竟然連句話都沒說就其他於不顧了,但此事他只想看着月牙兒,於是只作不知。
月牙兒自然是不能像他這般了,她努力的支起身子,朝外張望道:「舅舅可是在外面?快請他去偏廳喝茶罷,怎好勞煩舅舅擔憂呢。」
瑞珠領命去了,外面便傳來瑞珠與寧王侯的對話,接着寧王侯的聲音越來越小,月牙兒知他應是去了偏廳了。
林槐之扶着月牙兒復又躺下,月牙兒抓住林槐之的胳膊問道:「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今日進宮的情況?到底如何了?皇上可是應允了?」
林槐之哪裏忍心她不舒服還牽掛着別的,但不告訴她又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只得如實道:「你放心就是,皇上已經答應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還是有分寸的,你且安心歇着就是。」
月牙兒心內安定了幾分,想起寧王侯幾乎是跟着林槐之的後腳跟來的,便問他前來的緣由:「...可是為了寧紹和王氏的事情?既然他得知了,那是不是整個朝中也都知道了?那個王夫人並不是個好相與之人,況且我們之前曾經拒絕過王家最為看重的嫡女,現在又把王家的庶女休離下嫁給一個下人,縱然是王氏自己心甘情願的事情,但實在是有我們欺負人的嫌疑,只是不知舅舅是怎麼說的?」
林槐之此時並不想她腦子裏想那麼多事情,剛想讓她好好休息,不要想那麼多了,外面就有小丫鬟急沖沖的跑進來帶來了大夫。
旁邊的小丫鬟趕緊把帘子放了下來,林槐之站起身立在一旁,催着那大夫上前給月牙兒診脈。
那大夫原本在鋪子裏給病人號脈,忽地被一撥人請了過來,一路上來了幾波人催着趕着,好不容易急沖沖的趕來,氣喘吁吁的見了王爺欲先行個禮,卻被王爺揮手制止了,滿頭的汗也不敢更來不及擦,在一眾擔憂的神情中顫巍巍走上前來,那王妃被紗帳遮擋在內,只留一小截藕臂露在外面,纖纖柔荑白皙如雪,手腕處放着一張小小的帕子,那大夫不敢多想,屏氣凝神的號着脈。
不過一會兒,這大夫舒了口氣,收回了手擦了擦汗,林槐之見他磨磨唧唧的,耐不住性子上前抓住他的領子,皺眉問道:「我媳婦到底如何了?」
那大夫何曾碰到過這樣的情況,當即便被林槐之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了,哆哆嗦嗦的支支吾吾道:「王妃...王妃她...很好,並無大礙......」
林槐之眉頭加深,一臉的不相信:「你是庸醫嗎?我媳婦方才用飯的時候吐了,你竟然還說她並無大礙,你....是誰請你這個庸醫來的?」
那大夫嚇得連連擺手,結結巴巴道:「王爺...王爺息怒,王妃的確沒有大礙,若是小的沒有號錯脈,王妃這是...喜脈啊!」
「什麼?」林槐之愣愣地看着那大夫不知作何反應,只聽得紗帳裏面月牙兒的一聲驚呼。
一眾丫鬟婆子反應過來,匆匆上前輪流給林槐之和月牙兒道喜,瑞珠見林槐之一直發楞,便替他做主請那大夫下去寫了一些應該注意的吃食和事項,並賞了他幾兩銀子,派人送那大夫出府去了。
月牙兒覺得自己好像身在夢中一般,她撫摸着自己的小腹,裏面已經有了一個屬於她和林槐之的孩兒了嗎?成親這些日子以來,她心裏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尤其是來到京城後,她感覺自己的壓力更大,只是平時沒有提起過,順其自然罷了,可是她心裏沒有那一刻不是盼望着這個小生命到來的,現在......
林槐之還站在原地糾結「喜脈」二字,大家都很高興的樣子,都在笑盈盈的朝他賀喜,他的心跳的很快,身子很僵硬,卻不知為何不敢動彈半分,生怕擾了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