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之音』賽事的一大看點,便是選手在舞台上只唱歌,不提個人的成長事跡以博同情分。
而今晚,顧南惜卻違紀了。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主持人上台圓場前,顧南惜握緊了話筒,繼續一字一音說的清楚,「我知道我現在說話不合時宜,也對比賽得分有影響,所以,我決定……棄權。」
話落,霎時引起軒然大波紡。
嘉賓席上,喬靳安雙手環胸,面上神情,竟是出奇的平靜,好似早料到了會有這齣在他掌控在外的戲碼。
他半眯着眸子,目光幽靜的迎上她投射而來的清冽眸光—甌—
顧南惜就這麼看着他,當着數千人的面,頂着巨大的壓力,將未完的話,說了下去,「我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朋友,他叫秦朗,我參加這個比賽,也是為了他,因為……他不見了。」
「而在他不見之前,他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就是今晚坐在嘉賓席上的喬氏總裁——喬總。」
「所以,喬總,您能告訴我他去哪裏了嗎?」
話鋒,直指喬靳安。
顧南惜斂了呼吸,耳畔,再也聽不到任何嘈雜的聲音,而此時,所有落在顧南惜身上的目光,皆不約而同的轉移到了喬靳安身上,就連聚光燈,也跟着照亮了他所在的一處,成為了全場最矚目的焦點。
喬靳安輕抿薄唇,淡然的承着那般熾熱的注視,
默了幾秒,才拿起話筒不緊不慢的道,「我確實見過秦朗,不過見過後他就走了,至於去了哪裏,連你這個當女朋友的都不知道我又怎麼會知道呢?」
他彎唇,輕描淡寫的避過這番針對,顧南惜似乎料准了他會這麼說,微微揚眉不置可否的道,「既然是這樣,那不知道喬總願不願意幫我找到他?」
「自然樂意幫忙。」
喬靳安神色不變,顧南惜僵了僵,轉而正面看向鏡頭,「秦朗,我找不到你,所以,我只好借着這個平台告訴你,我現在很好,你不要有任何的顧慮,回來吧。」
她的眸底,凝着晶瑩的淚,閃閃發光。
想說的話,已傳達完。
顧南惜屏息凝神,向着四方,一一鞠躬,致歉,「各位歌迷,評委,音樂老師們,對不起……」
……
承着所有的非議,顧南惜下了台,她自我屏蔽着外界一切的聲音,腳步,卻因為一道熟悉的身影而停駐。
……
主持人鎮着場子,本以為一波已平,哪知二波再起。
接場的,是白桐。
她的演唱可圈可點,然而,在主持人上台時,她卻如顧南惜一般,並未有下場的打算,只拉了今天助陣的一個結他手道,「今晚,我也想說幾句,顧南惜,既然你棄賽了,那我也沒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只不過,我的男朋友剛好也叫秦朗,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那個秦朗?」
上台前,她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但,仍抱着那絲渺小的希望,跟秦朗完成了這場完美的演出。
白銅向來敢愛敢恨,所以,最終還是選擇留在台上當面質問,而顧南惜,在見到秦朗的那一刻,全身的力氣,仿佛被剝離乾淨,面上,除了震驚,還有那泛白的不可置信。
她一直苦苦尋覓擔心着的他,竟然站在了另一個女人的身邊,多麼諷刺。
台上,台下,嘉賓席處。
聚光燈下,三方而立。
全場,突的靜默無聲。
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喬靳安看着顧南惜,顧南惜看着秦朗,秦朗看着白桐,而白桐……只目不轉睛的盯着顧南惜,再次逼問出聲,「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是?
還是不是?
她要怎麼說呢……
顧南惜彎唇,忽的輕輕笑出了聲,適時,不知是誰遞過來一個話筒,她接過,第一個字音溢出唇瓣的剎那,眼淚,毫無徵兆的落了下來,「我覺得,我剛剛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我要找的人,竟然就在我的面前,白桐,既然他是你的男朋友,那我祝你們——」
幸福麼?
可這兩字,無論如何,她都說不出。
顧南惜噎住,因着心裏的痛再也說不出話,沉默了許久,才含着哭腔問秦朗,「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她眸光凝淚,渴求着他的否認,而秦朗,只愧疚的看着她,歉意開口,「南惜,對不起,我愛的人……是桐桐。」
「……」
他愛的人,是白桐。
而不是她——顧南惜。
真是堪比雷劈的噩耗。
顧南惜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會場的,也忘了曾經的那個為她遮風擋雨,同她說着共度一生的男人,是以着怎樣的一種嘴臉跟她說他愛的人是別人而不是她的,更沒聽到在她逃離時,喬靳安溫醇
tang的嗓音響起,「秦朗,她是一個好女孩,既然你不珍惜她,那麼,未來,由我來照顧她。」
渾沌中,她只記得,她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
……
顧南惜做了逃兵,而白桐,更覺得眼前的一幕,是對她莫大的侮辱。
她揚手,給了秦朗一巴掌,「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男朋友竟然還有一個女朋友,秦朗,你厲害!」
白桐氣憤離場,秦朗立馬追了出去,只留得主持人一個人在台上風中凌亂,這尼瑪還怎麼救場?好端端的一個歌唱奪冠之夜,怎麼就變成了八點檔的肥皂泡沫劇?
最具競爭力的兩大選手棄賽了,投資方嘉賓也走了,歌迷更是暴走的厲害,這個場子,算是砸了……
……
顧南惜漫無目的的遊走在秋夜裡冷肅的街頭,眼睛,乾乾的,再也流不出淚。
她很難過,很傷心,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支柱倒了。
所有的信仰,一-夜間,全部被推翻。
她……又該何去何從?
公園裏,大媽在跳廣場舞,顧南惜尋了個長椅坐下,她身上,沒帶錢包,也沒帶手機,聯絡不上任何人,任何人也聯絡不上她,她只想一個人靜靜的,靜靜的躲起來,遺忘了這個世界,也讓這個世界遺忘她。
身子,緩緩的倒下。
眼帘,輕輕閉上。
她……睡着了。
帶着難以言述的心傷,帶着蝕骨刻心的背叛,帶着……無處為家的酸楚。
……
夜深。
路燈,昏暗。
喬靳安下了車,緩步靠近睡在長椅上的小人兒,他挨着椅子邊緣坐了下來,輕輕的……將手上的毯子小心的蓋在她身上,那深邃的眸光,溫吞繾-綣的落在她身上,「惜兒,如果你不愛他,失去的只會是一個好朋友,如果你愛他,那麼,你失去的……是一顆愛人的心。」
但願她是前者吧。
那樣的傷,時間會慢慢治癒。
……
喬靳安陪着她坐了一晚上,到天亮的時候,才收了毯子回到車裏。
他派人暗中保護着她,而自己,則坐在車裏,靜靜的看着她。
顧南惜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渾的,她呆呆的坐在長椅上,緩了好一陣才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沒錢買早飯,只耷拉着腦袋去了之前打過工的那家24小時便利店。
幸好,是阿文值班。
認出她時,她驚的張大了嘴,忙把她拉到一邊小聲的嘀咕着,「南惜,我昨晚看你的那場直播了,天吶,你太能搞事了吧?現在微博上全因為你們那事掀罵戰了!」
「我失戀的很驚天動地。」
顧南惜一語概之,阿文縮了縮脖子,小心的探着她的話,「看昨晚這狗血劇情,如果不是被定性為直播事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節目組刻意安排的炒作呢,誒,南惜,昨晚那事是真的?」
「我倒寧願是假的。」
顧南惜進了員工更衣室,洗了把臉才懶懶的瞥了眼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她的阿文,「放心啦,我不會有事的,只不過是沒地方去想在你這裏待一會療下傷而已,你不會趕我走吧?」
「說什麼呢,當然不會,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拿來。」
「只要是甜的,都行。」
「好,你坐着,我去拿。」
「嗯。」
阿文一走,顧南惜臉上的笑立馬焉了下去,她無力的靠在牆上,無意識的拿指甲刮着牆上的粉刷,阿文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吃點東西,等我下班了再帶你去吃好吃的。」
「阿文。」
「嗯?」
「謝謝你。」
顧南惜由衷的感謝,伸手便抱住了她,「還是你對我好……」
「傻丫頭,我們可是一起度過打工的艱苦歲月的,革-命友誼當然深厚了!」
阿文寬慰的逗她笑,顧南惜不舍的放開她,「我闖了那麼大的禍,暫時不敢露面了,阿文,我沒帶包,你借我點錢吧,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辦。」
「你要多少?」
阿文很爽氣,不問緣由便問她需要多少錢,顧南惜聽了,那顆正支離破碎的心頓時暖暖的,「一百塊就夠了。」
「你等着,我去拿包。」
阿文給了她兩百塊錢,顧南惜推卻不過,只好拿了,她拿這錢買了一筐的臭雞蛋,而後,在接近傍晚時分,借阿文的手機給喬靳安打了個電話,「喬總,我家裏的鑰匙丟了,你能過來幫我開個門嗎?」
……
顧南惜到家的時候,青山已經等在門口,見到她,微微頷首,「喬少在裏面。」
「好。」
顧南
惜面無表情的應着,臉上,不見平日裏慣常含着的那抹淺笑,青山知她心事,只當她是為了被甩一事而傷心難過,不作他想,開門將她迎了進去,而自己,則是遵照喬靳安的吩咐守在了門口。
玄關處,顧南惜看了眼那雙鋥亮的皮鞋,唇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她沒換鞋,就這麼走了進去,視線,輕輕的落在正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的男人身上——
他抽着煙,眉峰微皺,似乎……有很重的煩心事。
顧南惜走過去,面容淡定的在他面前的沙發上坐下,而後,眉梢微揚,看着他,輕然道,「我們的那個賭,你贏了,應該開心才對,怎麼這會兒卻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他曾跟她打賭,若秦朗是他逼走的,那麼,兩個億的債一筆勾銷,若秦朗是放棄她而走的,那麼,從今以後,她就是他喬靳安的女人。
而他說的賭期,是三個月。
而今天,剛好是三個月。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除非是人為。
顧南惜佯裝不解的問着,就連語氣,都溫溫吞吞的,喬靳安抽了口煙,視線,別有深意的掠過她手上提着的袋子,「剛好到飯點了,買了什麼菜?」
「想吃嗎?」
她問,唇角漾出了一抹笑,喬靳安舒眉,撩唇,透過煙霧凝着她,「當然想,餓了。」
話落,她唇邊的笑,收起。
而後,彎身從袋子裏拿了一個雞蛋出來,揚手便朝着他的胸前砸去,「惡人最配臭雞蛋,好吃嗎?」
「……」
惡臭,在室內瀰漫開。
皺了他的眉。
喬靳安低眸,看着西服上的黏膩穢物,抬頭,依然裝傻充愣的問着,「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你心裏最清楚!」
顧南惜可沒他那麼好的定力,既然撕破了臉皮,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喬靳安,你對秦朗做的事,我一直都是猜測,昨晚我針對你,只是想求一個清楚明白,結果他出現了,我就知道是我錯怪了你,我對你心懷愧疚,後來,我把整件事從頭到晚連起來想了一遍,才發現很多事都來得太過蹊蹺。」
「媒體把我和你的關係炒得沸沸揚揚,卻隻字不提我和秦朗的事,這是你安排的吧?因為你知道他跟白桐在一起了,所以故意瞞了我們兩的事,就是想在昨天晚上看到那出笑話對不對?!」
她厲聲質問,喬靳安靜靜的聽着,垂眸,緩緩的吐着眼圈,而後,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這才掀了眼皮看她,「就算我知道你們之間的三角關係那又怎樣?我扮演的,不過是揭開真相的手而已,你不去追究甩了你的人,卻來沖我發火,這又是個什麼理?」
「你別偷換概念!說不定秦朗偷你公司文件也是你一手策劃的!」
顧南惜情緒激動,恨不得拿手上所有的雞蛋砸他,而事實,她確實這麼做了,只是,喬靳安躲開了,他快步走過來,抓着她的頭髮迫使她冷靜下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秦朗偷文件不是為了你,他要錢,是為了給白桐買一個名牌包包,顧南惜,從頭到尾騙你的是秦朗那小子,不是我!」
「你說謊!!!」
顧南惜聲嘶力竭的推開他,她不相信秦朗會這麼對她,縱使他喜歡上了別人,也不該……不該這麼騙她……
而喬靳安,卻將她那血淋淋的傷口,一次又一次的撕開。
「你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對你好,只是把你當妹妹,當他遇到了白桐,遇到了他心愛的人,你這個所謂的妹妹,自然成了不必要的累贅。」
「他騙你,是為了讓你內疚,讓你死心塌地的幫他躲過牢獄之災!」
「一開始,他偷我文件,我給了他選擇,要麼他去坐牢,要麼你留下替他還債,眼下的結果,就是他的選擇,顧南惜,你該清醒了吧!」
愛越深,傷便越痛。
只有秦朗將她傷透了,她才能從他的陰影里走出來,轉而去愛上別人。
陸鳳離要她,所以,他要做的,便是將她之前的感情攔腰斬斷,不留一絲藕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