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娘直直地看着老爺子,這不對啊!不是應該……稍後,她想明白了,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講講外面的見聞也好,讓大家清晰的認識到,那些東西的危害性。
也正好消磨時間,等孩子們都困了,長輩們在決定東西的去處,嗯!還是爹考慮的周到。
姚致遠清澈的眼眸閃過一抹亮光,更是聞弦歌而知雅意,握了握拳頭,先做做『熱身』。
這就是個人的想法,總是想着對自己有利的一面。
三個小的,齊齊看姚致遠,剛才差點兒說錯話,還是以致遠哥馬首是瞻吧!這是這幾個月來形成的,習慣性的看向他。
姚致遠正琢磨這要怎麼引到這個話題上呢?
姚清遠問道,「外面是不是像人說的亂鬨鬨的。」
「這還用他說,我大哥的廠子都停工了,不知道這次復產複課,這機器能不能開動起來。」田勝利擔心地說道,「他們掙死工資的,不開工,哪來的工資,還不如咱們土裏刨食的。」
「哎喲……真是造孽喲!」姚奶奶嘆息道,接着碎碎念道,「打敗了小鬼子,老蔣跑了,這還要革誰的命喲!剛吃了兩天飽飯,這折騰啥子喲!」
「娘!」姚長山趕緊說道。
「怕啥子,怎麼自己家裏,連個真話都不敢說。」姚奶奶火爆地說道。
姚長海哭笑不得道,「怎麼會娘,在家裏您,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俺曉得了。」姚奶奶嘆口氣道。
※※
姚博遠趕緊轉移話題道,「你們沒有去京城看看,真的好可惜。」
姚軍遠哆嗦了一下道,「幸好,沒有去,碰到南下的京城而來的幫助各地的破封資修的**小將,真是瘋狂、猙獰,一切都是『砸!砸它個稀巴爛!』」
「啊……你們沒有吧!」田勝利抬眼說道。
「沒有,沒有。」姚修遠趕緊搖頭道,「我們倒是想,人家不用我們啦。」
「真的如報紙上宣傳的那樣。」田勝利問道。
「是的,我們親眼所見,南方一座寺廟,被**小將給破了,裏面有座千佛洞,老和尚跪在佛像面前痛哭流涕道:這洞內壁畫是珍貴的藝術品。當年俄、英、德國等貪婪的商人曾盜割洞內壁畫,賣到西方。他們是強盜,重的是一個『錢』字。那壁畫流失到國外,是我們重大損失。但畢竟還珍藏在博物館裏,並未毀掉。
而國人自己乾的卻重在一個;『破』字:他們將剩下的壁畫中的人物的眼睛挖空,或乾脆將壁畫用黃泥水塗抹得一塌糊塗。存心讓那些壁畫成為廢物。
老和尚哭着道:過去帝國主義劫奪我們的文物,我曾痛心疾首,夢想有朝一日全收回來。現在我倒想通了,如果讓這些不肖子孫毀滅了,倒不如讓外國人保存起來,總不至於毀滅,還能留存在人間。」
「啊……啊!」
眾人只是惋惜一聲,現在又不能燒香拜佛,畢竟寺廟離他們非常的遙遠,不能感同身受。
「我還聽說大城市到處查抄『封、資、修』,幸好咱們是貧下中農,沒有那種玩意兒,不怕他們抄。」田勝利一臉慶幸地說道。
聽在幾個知情人的耳朵里,嘴角直抽抽,咱家現在就有一箱子封資修。
「咯咯……」妮兒笑了起,姑父,這話說的有些早哦!
田勝利捏捏妮兒的鼻尖道,「妮兒笑什麼?」
姚夏穗秀眉微皺,痛惜的說道,「我們遇見京城南下的來的小將,他們洋洋得意的在我們這些土包子面前炫耀:他們撕字畫、砸古玩,還一面撕一面唾罵是『封建主義的玩藝兒』。最後嫌這樣太慢,統統堆到院裏付之一炬。……他們親自搬自燒,還圍着火堆呼口號……還哈哈大笑。」
三大娘腹誹道:看吧,看吧,這就是藏封資修玩意兒的下場。
「啊……我們想買書看都不容易,為什麼要燒掉。」姚振遠可惜道,他抬眼看向三大娘問道,「娘!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們代表着封資修啊!」三大娘說道。
「可是娘,什麼是封資修啊!」姚振遠繼續問道。
什麼是封資修,對於小老百姓還真說不清,三大娘不耐煩道,「小孩子家家的,上面讓這麼幹,我們就這麼幹。敢以下犯上,會挨板子的。」
姚建遠歪着小腦袋說道,「那些書,不是記載着我們的過去嗎?為什麼要燒掉?人沒有過去,豈不是很可怕?」
小孩子天真簡單的思維一下子問住了在場的大人。
「咯咯……」妮兒地笑聲打破了房間裏的沉寂。
劉姥爺笑着揉揉姚振遠的小腦袋道,「喜歡看書嗎?」
「喜歡!」孩子們齊齊點頭道。
「姥爺,姥爺。」三大娘趕緊叫道,這話怎麼越聽越不對味兒。
「知識越多越反動。」田勝利趕緊說道。
「不說了,不說了。」劉姥爺擺手笑道,目的已經達到了,孩子們已經說喜歡了,不用說了。
「哎!我聽說,這**從頭革到腳耶!」姚博遠問道。「是不是逮着人家女同志的長辮子咔嚓一剪刀下去,給剪成了短髮。」
「呀!夏穗的頭髮也剪了。」姚清遠指着姚夏穗的剪髮頭說道。
姚夏穗搖搖一頭清爽的短髮,「**嘛!」
呵呵……一切以**的名義,所有荒誕、暴力、毀壞披上了**的外衣,都成合理的了。
「哥,快說,是不是真有這事。」姚墨遠催促道。
「有沒有反正我沒看見,因為大家都積極的排着長隊剪頭髮。」姚夏穗接着道,「群眾的**熱情很高漲,不過我聽說少數民族不願意剪頭髮,出現了大哥所說的那樣的事。」
「還有,還有我聽說海外華僑歸來,到了家門口,先挨上一剪子,這叫入鄉隨俗。」姚修遠接着說道,「不過我們遇到了**小將設的路卡,檢查過往行人的着裝。……他們的手裏拿着剪子、榔頭等工具,對那些着裝打扮不『**』的人,採取着非常『**』的行動:有的長辮子被剪沒了,有的『怪發形』被推完了,有的『高跟鞋』被鋸掉了,有的『火箭鞋』被砸扁了……儘管這些人在和**小將講理、央求,反抗,可是在『這是**行動』一詞的壓力下,無一倖免。」
「哦!」大家只是哦一聲,點點頭,一臉的認同,**群眾就是要**妝扮。
接下來不用大家問,姚致遠就繼續說道,「橫掃一切文學、小人書都沒有放過,文稿史料、書畫要麼燒,要麼送到造紙廠,化為紙漿。」
而他們就是搬運工,也就因為這樣他們才順手牽羊,看着那麼多書籍字畫被銷毀,孩子們的心可真是疼!可恨的是自己能力有限。
「有些聞風,怕批鬥、挨打,所以自己關在家裏自己燒掉心血,一邊流淚,一邊燒掉,我想那心情更是難受。」姚夏穗繼續說道,「有的家裏太多,不敢燒,怕煙霧太大,所以把書泡在洗腳盆里,化成紙漿,捏成團,扔掉。」
「這……這也太……這些書何其無辜啊!」姚長海說道。
「小叔!」四個孩子高興地叫道。
眼神灼熱地看着姚長海心裏毛毛的,只是一句話而已,不用這樣吧!
「他們怎麼那麼笨,怎麼不藏起來。」姚墨遠吸吸小鼻子道。
「他們倒是想,能有藏書的都是當地的知名人士,掛了號的。」姚爺爺嘆息道。
「人怕出名豬怕壯!做人哪還是低調點兒好。」劉姥爺則趁機說道。
「低調……」眾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三大娘則更堅定地那些東西一定要燒掉。
姚致遠繼續說道,「外面現在是談金色變,想盡方法丟掉金子,許多人在抄家被抄出金銀首飾,因而被活活打死。」
「啊……」三大娘驚叫道,這些死孩子,明明知道還把這些害人的玩意兒拿回來。
「三嫂你幹嘛這麼驚訝?咱家別說金子了,連金子啥樣都沒見過。」田勝利挑眉道。
「我沒事,只是金銀,沒收了就成,咋還打死人。」三大娘這腦筋轉的還挺快的。
「也是,太殘忍了。」姚奶奶感慨道,「這麼多年兵荒馬亂,國人但凡家中有點積蓄的都存些金子,防備動亂年月衣食無着,再說了解放前流通的可是銀元,誰家沒有點兒。」
「娘,咱家也有銀元。」田勝利驚訝道。
「可惜物價高漲,一下子就給吞噬了。」姚奶奶接着說道,「還好老蔣給大跑了,不然這物價還不漲到天上啊!」
「這些金銀在**小將看來,是資本家或地主或任何反動派的象徵,要破、必須破。」姚修遠說道,「命都沒有了,要金子何用。一時間人們都聞金喪膽,唯恐因被抄出金銀而送命。凡家中有金銀首飾的,想盡一切不顯眼的方法丟掉了事。最多使用的方法是扔進公共廁所的糞坑裏,因為這樣做最安全。」
「啊……這也太誇張了吧!」田勝利說道。
「不誇張,我們認識人中小將,人家膽大,公開就說:現在還要偷嗎?只要有個*套,直接到人家拿就是了。」姚夏穗砸吧着嘴說道「釋放……釋放……」
「釋放了心底的惡魔後,沒有了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人就會變的瘋狂,打砸搶燒就不足為奇了。」渾厚的聲音響徹耳邊,劉姥爺漫不經心地說道。「一個人的絕對自由是瘋狂,一個國家的絕對自由是混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