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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的長裙很是耀眼,她雙手環胸,下巴高抬,那樣高傲的模樣,的確與被圍住的宋凝久有很大不同。她只是簡單的t恤牛仔,與那些人一樣仰視着宋一瞬,身上仿佛自然就少了那份自信的風采。
眾人的目光從宋凝久與宋一瞬那一模一樣的容顏上來回巡視着,帶着探究。周圍也開始竊竊私語,因為根據他們掌握的資料,宋家的確是雙胞胎姐妹。
只是自與靳名珩訂婚之後,這兩姐妹從來都沒有一起出現過,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宋凝久」的存在。
宋一瞬抬步從台階上下來,牽住妹妹的手,很是體貼地問:「把你嚇着了吧?」
宋凝久並沒有回答,只楞楞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姐姐。雖然相握的掌心裏可以感受到她真實的溫度,可是她看着對自己笑得這樣溫暖的姐姐,還是覺得不太真實。
「宋小姐,你與靳少的婚期會如期舉行嗎?」
「宋小姐,今天怎麼會突然回娘家?是不是真的如外界所傳,您與靳少的感情出現危機?」
「請問你認識明凱兒小姐嗎?關糸怎麼樣?對她昨晚與靳少的密會又怎麼看?」
宋一瞬的出現與以往一樣,成功地將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宋凝久想,連宋家門外都堵了這麼多的記者,想必此刻的靳家老宅,以及自己平時住的別墅外也有很多。
宋一瞬卻始終笑得從容,玩笑地反問:「我若不回娘家,你們今天又怎麼會在今天見得到我呢?又怎麼能拿到明天的頭條?」
她的表情很俏皮,語言很風趣,瞬間就讓那些緊張的氣氛給化解了。
她一邊牽着妹妹的手往家門的方向走,一邊站在台階上四兩拔千金地回答了幾個問題。應付的輕鬆自如,一派豪門好太太公關形象,的確是比宋凝久處理事情圓滑得多。
好不容易擺脫了記者,她牽了被動的宋凝久入門。關上門,宋一瞬抓起她的手,柔聲問:「手怎麼那麼冰?」
宋凝久搖頭,回握着姐姐的手,眼眸中的欣喜一直都沒有退下去,問:「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昨天剛到家,怕卓越的人知道,所以沒及時告訴你。」宋一瞬回答。
宋凝久還想問,那她現在出現是有把握了嗎?就聽客廳里傳來宋成軒的聲音:「你們姐妹別在門口站着,進來說。」
宋一瞬與宋凝久相視而笑,然後她被姐姐牽着手走進客廳。見宋成軒與宋恬都坐在客廳里,可能因為宋一瞬平安回來的緣故,宋恬的眼角都含着笑意。
只是那笑,不是對宋凝久的。
「爸,姑姑。」宋凝久喊。
「嗯。」宋成軒應了聲。
而宋恬看到她就冷下來,冷哼着別過頭。
宋一瞬皺眉走過去,手挽着她的手,不贊同地喊:「姑姑?」
有時宋一瞬也搞不懂,姑姑為什麼就是那麼不喜歡宋凝久。僅僅只是奶奶的死嗎?其實她從小生活在父母身邊,對奶奶的印象並不深刻,自然也沒有從小與奶奶生活的宋凝久那樣,對奶奶有那麼深厚的感情。
她站在比較客觀角度看,奶奶的死雖然是宋凝久造成的,可是她那時那么小,餵那碗粥也是出於孝心,很大程度上都不能怪她。
她還記得奶奶死時,她看到宋凝久哭得那樣傷心,咬着唇,死抱着奶奶的屍體,任姑姑如何打罵都不鬆手的倔強模樣。那張掛着淚痕,帶着倔強的臉,一直都印在她的心裏,所以才會令她覺得格外心疼宋凝久。
她也相信,這個世界上最不願意看到奶奶過逝的也是宋凝久,所以爸爸與姑姑他們更不該將這個過錯再怪到她身上,去增加她的負罪感。
宋恬故意忽略她眼中的不贊同,也不想為了宋凝久壞了因為宋一瞬回來的好心情,伸手替她挽了下耳邊的髮絲,說:「看你瘦的,是不是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每次面對姑姑疼愛的眼神,宋一瞬也拿她沒有辦法。想到看到自己回來時,姑姑那個歡喜的樣子,當即就把家裏那個靈位給壞了,抱着她一個勁兒的哭。原本要勸的話又堵在嘴裏,便笑着回答說:「我沒事。」
宋凝久對這樣的畫面已經習慣了,便挑了旁邊的位置坐下來。原本她也是因為姐姐歸來而高興,此時卻只能聽姐姐與姑姑聊着。
宋成軒也只顧看他的報紙,她又像個不存在的人。
姐姐雖然聊天的時候總想帶讓她,姑姑顯然故意將她排除在外。宋凝久其實挺容易滿足的,覺得姐姐心裏只要有自己便挺高興的。所以只是聽着,聽着姑姑問姐姐國外的事時,認真聽着姐姐的回答。
半晌,宋成軒終於放下手裏的報紙,摘下眼鏡,說:「凝久,你和靳名珩最近是怎麼回事?」
這話一問,也成功將宋恬與宋一瞬的目光引過來。
宋凝久看了眼姐姐,咬咬唇,沒有回答。
靳名珩是姐姐名義上的未婚妻,兩人上次見面,她都沒有承認,如今又有什麼臉說自己與靳名珩早就發生了那種關糸?
只是這樣的事,她不說,如今的姐姐未必不知道。怕是姑姑進家門的第一時間,早就向姐姐告了狀。反正自己在姑姑眼裏,總是那麼心機深重的。
「能怎麼回事?以為自己借着這次機會代替一瞬可以嫁進靳家,哪裏知道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宋恬又端出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樣,不過這次又加了幸災樂禍,接着又狠狠地瞪着她,說:「我早就警告過你,靳名珩那樣的男人就是花花公子,白貼上去的人家當然不玩白不玩。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靳家少奶奶了,這回看你怎麼收場。」
「姑姑。」宋一瞬眼見她說得越來越難聽,只得阻止她。
宋恬想到自己從靳名珩那裏受得氣,心裏就憋得難受。她說:「一瞬,她就是個白眼狼。我不上告訴你了,她趁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知道她和靳名珩走得多近,早就想取代你了。」
其實有些話宋凝久真是聽得麻木,特別麻木,她就那樣瞧着張牙舞爪的姑姑。她每次見到自己,都像斗階級敵人似的。她也懶得反駁,只慢慢站起身,對宋成軒說:「爸,我上去休息一下。」
宋成軒點頭。
宋凝久便往樓上走。
「宋凝久,怎麼?我說你兩句你就給我臉色看。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就跟你媽一樣——」
「宋恬!」這句話沒說完,就被宋成軒的厲喝截斷,手裏的杯子啪地地聲擱在茶几面上。
宋一瞬本來想勸宋恬,被父親這一聲喝斥,也嚇了一跳,轉頭驚異地看着宋成軒。
宋恬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古怪,訥訥地噤了聲,坐回沙發邊。嘴裏嘟囔:「不說就不說。」
宋凝久對於這樣的場景已經見得太多,打從她從奶奶身邊回到這個家開始,仿佛只要宋恬回家,這樣的情景就一直在不斷上演。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姑姑就那麼看她不順眼。
宋一瞬看着妹妹落寞的身影上樓,嘆了口氣,說:「我去看看凝久。」對於姑姑針對妹妹的事,也是覺得頗為無奈。
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姑姑看起來無理取鬧,可是她畢竟是姑姑,宋一瞬也不能真的說什麼,何況宋恬又是真心疼愛自己的,所以每當遇到這樣的情況,總是令她感到頗為頭疼,不知到底是該幫誰才好。說完上了樓,在宋凝久的房門前敲了敲,然後推門進去。
宋凝久就坐在床邊,懷裏抱着一隻綠色的烏龜毛絨玩具。這還是以前宋一瞬給她的,這個家裏,媽媽買東西從來不會想到她,屋裏的飾品大部分都是姐姐送的。
「姑姑那個人就那樣,你別往心裏去。」宋一瞬坐在床邊,對她說。
「嗯。」宋凝久點頭,其實對宋恬,她真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了。反而是宋一瞬,她目光直直盯着姐姐,她好像瘦了一點兒,可是精神真的很好。果然回到自己家,比起在國外要安逸、踏實的多。
「這麼看着我做什麼?」宋一瞬摸着自己的臉頰問。
「姐姐,你和靳名珩……你真的不介意嗎?」
如果她在國外的隱瞞,是因為怕姐姐擔心,也覺得無法面對那樣的自己,更怕看到姐姐失望的臉,那麼現在她亦然。只不過那麼多兩人曾經親密的照片都登在報紙上,她想隱瞞也難。又加上姑姑的那些謾罵,她相信在姑姑見到姐姐的時候,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告訴了她。因為宋恬,似乎從來都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貶低她的機會。
宋一瞬聞言,唇角的笑終於凝結住。她握着妹妹的手,認真地問:「凝久,你跟我說實話,你愛他嗎?」
宋凝久搖頭。
「既然不愛,又為什麼要和他那麼親密?」宋一瞬又問,聲音雖然控制了,還是帶着微微的激動。
宋凝久對上姐姐痛心的眸子,她回答不出來,她說:「姐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不是的……」
她不想讓姐姐知道,自己是因為她才和靳名珩糾纏不清。可是又不像自己在姐姐眼裏,變成那樣隨便的女孩。她還記得自己在姐姐出事後,自己答應過她什麼,所以怕她對自己失望。
「是他逼你的?」宋一瞬問。
在國外,初次發現那幾條手機短訊的時候,她是對妹妹失望的。不止是因為她不自愛,又加上靳名珩要拿自己去交換,她心裏帶着被欺騙的憤怒。甚至恨,可是那恨是對靳名珩的,因為自己從來沒有被那樣輕賤過,驕傲如她,怎麼也接受不了。
可是在國外這些被保護的日子,她冷靜之後還是願意相信妹妹,相信宋凝久不是成心隱瞞。還有就是她曾經在那些保護、看守她的人那裏聽到一些風聲,似乎是妹妹與靳名珩做的交易。
宋凝久沒想到她會猜到,所以眼中有些意外,想要否認時已經來不及。聰明如宋一瞬,已經捕捉到她眼睛裏一閃而逝的惶然。
「凝久,你為了我是不是?」她問。
宋凝久搖頭。
可是宋一瞬心裏卻已然明白,心疼地說:「怎麼這麼傻?」也自責,自責自己曾經心疑過她。
宋凝久卻沒有哭,她靠在姐姐懷裏,說:「姐,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為了姐姐,她什麼都可以做。
宋一瞬卻不這麼想。
她想到靳名珩拿自己去交換宋凝久的情景,想到他又拿自己來威脅妹妹。憑什麼,憑什麼他可以將她們姐妹玩弄於股掌之間?
恨,似乎又加劇了一分。不過她不會表現出來,她用手順着妹妹的髮絲。兩姐妹偎了一會兒,窗外有車燈照過來,然後車子引擎的聲音傳來。宋凝久放開姐姐看了一眼,是那輛紅色的蘭博基尼。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應該是已將靳名珩迎進房內。
想到昨晚的情景,宋凝久的身子還是繃了下。
「別緊張。」宋一瞬安慰她。
宋凝久對她勉強笑笑。
「凝久,你聽我說,我雖然現在回來了,卓越也是不會放過我的。所以我現在需要靳家的保護,你既然不愛他,就不要再跟他回去了知道嗎?」宋一瞬說。
「姐姐的意思,是你要跟他回靳家去?」宋凝久意外地看着她。
因為不確定她是為了幫自己,還是真的需要靳家的庇護,而且靳名珩那個人,不是個輕易被人利用或擺佈的人。
宋一瞬點頭,她說:「靳家是不會讓自己的兒媳婦出意外的。」更不會允許有醜聞爆光,所以她要借靳家的勢保自己的平安。
聲音堅定,仿佛已經有了計劃。
本來還想着,妹妹若與靳名珩真的有了感情,自己也不好開口。這樣正好,讓妹妹脫離靳名珩,而她則利用靳家。
「可是姐姐,靳名珩他……」宋凝久還是有些擔心。
靳名珩他並不是個普通的紈絝子弟,這個人狠時可以很狠,怎麼甘心被人利用?
「姐姐都是殘花敗柳了,你還擔心什麼?」宋一瞬自嘲地說。
宋凝久看着姐姐唇角揚起的笑,卻怎麼也笑不起來。她不會忘記,姐姐當年是因為自己才會與卓越有了牽扯,才會……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家裏的保姆張嫂打開門,說:「靳少來了,先生讓我請你們下去。」
「知道了。」宋一瞬回答,她鬆開宋凝久,作勢起身。
「姐姐。」宋凝久拽住她的手,有些擔心地看着她。
「凝久,我知道靳名珩不會幫我,我有辦法。」宋一瞬安撫地說:「你也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不是嗎?」如果再讓妹妹與他糾纏,她也看不下去。
宋凝久點頭。
的確,她恨不得早點擺脫靳名珩。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房門。從樓梯上下來,便聽到客廳里喝茶,說話的聲音。
靳名珩也是聽到腳步聲抬頭,就見姐妹兩人相繼下來,當然看到宋一瞬時並不意外,因為從今天圍堵的採訪記者那裏,已經知道失蹤的宋一瞬自己回來了。
「靳少。」宋一瞬打招呼,然後逕自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宋凝久則始終沒有說話,目光與他的在半空中交匯了一下,然後垂下眸子坐在姐姐的身邊。
靳名珩的目光落在她面上,這是自昨晚後兩人的第一次相見。他依舊保持在外面面前那副慵懶自若的模樣,只是瞧着她的眸色有些諱莫如深。
「靳少,是來接一瞬回家的吧?」宋恬問,神情間滿是得意。
她還不知道他們在國外發生的事,一心想着靳名珩如今厭倦了宋凝久,正是宋一瞬的好機會。
她活到這個歲數,經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也明白了,什麼感情不感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靠住個有錢有勢的夫家。尤其是這次宋氏出現危機,若她當初不是追求什麼真愛,而是努力維持婚姻。那麼現在,前夫就可以幫上忙,何至於看着哥哥天天為難?
宋成軒也跟着附和,說:「是啊,靳少,你看一瞬也回來了。你們原本是有婚約的,凝久呢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讓她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這話說得很是漂亮,可是偏袒的意味頗濃。
那便是說宋一瞬回來了,宋凝久也就沒用了,讓她回歸自己原本該有位置。
兄妹兩一樣的態度,倒像是早就商量好的。
靳名珩並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將目光重新落回宋凝久的臉上,問:「你怎麼說?」
父親、姑姑加上姐姐這樣對她,他就不信她沒有感覺。
宋凝久的視線輕抬,終於與他眸子再次對上,她說:「爸爸說得對,姐姐既然回來了,我自然應該留在家裏做宋凝久。」不管姑姑或爸爸在算計什麼,她都不會再失望,現在只一心藉機脫離靳名珩。
話音落,靳名珩的眸子一下子就沉下來。
因為他始終不明白,縱使她的家人再算計她,她縱使心裏也十分明白。可是沒有一個自愛的女人明知不被珍惜,還願意回到他的身邊。
「好。」
出乎意料,靳名珩答應的十分爽快。只是盯着宋凝久的眸子,閃着幽寒莫測的波光,倒是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只不過現在對於宋凝久而言,姐姐已經不在他手裏了,她與他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糸。所以她的神情是漠然的,根本無懼他吃人的目光。
靳名珩起身,單手插在兜里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一瞬起身,跟隨在他身後。
宋成軒、宋恬自然起身相送,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誰也不知道此時有多少狗仔還在宋家大門外守着。
靳名珩行至門口,手握着門把突然轉過身來,跟在他身後的宋一瞬與宋氏兄妹都腳步停頓住。他目光越過眾人,直直看着同樣送他們,走在最後的宋凝久。
他鬆開手,走回來,行至她的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罩過來,宋凝久不自覺地後退,他的手卻已經搭上她的肩頭。靳名珩身子微彎,俯耳在她耳邊說:「宋凝久,你別後悔。」聲音恨恨的,仿佛可以聽出咬牙切齒的味道。
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吧,她寧願依附在這樣的家庭,也不願意跟他走。如果她跟自己走,他必定會為她撐起一片天空。只是他這樣的心境,她不曾明白。
她所記憶的像昨晚,甚至靳家老宅的那晚那樣恥辱的對待,於宋凝久而言,都是不可磨滅的傷害。而她也永遠記得,他說不會愛。
「我不會後悔。」宋凝久說。
聲音並不大,語速也不快,很輕很輕的聲音,只有他與她能聽到的聲音,可是很堅定。
靳名珩聞言,唇角微彎。那弧度仍然如平時那般慵懶,卻仿若帶着鋒利的弧度。他什麼也沒說,只轉頭,手臂擁住宋一瞬的肩,然後大步離去。
宋凝久站在那裏,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並沒有再往外送他們。她轉身,一步步往樓上的房間走,好像什麼都聽不見,又仿若可以聽到外面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
「凝久。」張嫂看她的情緒不對,喊。
宋凝久卻置若罔聞,逕自往樓上走。
張嫂看到她難過的樣子,臉上呈滿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