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深處終遇你
車廂里一片灰暗,聽溪感覺到脖子裏的疼在慢慢放大,她忽然生了一絲緊張。聽不到江年錦的聲音,她就更緊張了,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安全感。
吳敏珍拉開了駕駛座的門,飛快地坐上來,關車門、發動車子,動作一氣呵成,快的讓人根本抓不住縫隙。
江年錦他們撲過來,可是他們的手剛碰到車門車子就飛躥出去妲。
&府,快去找車。」江年錦一聲大喝。
聽溪因為慣性使勁的往前撲了撲,險些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她抱緊了ailey,這軟軟的小身子是她此時唯一的支撐與依靠,她害怕,可是為了ailey也不得不勇敢。她知道,ailey的命,不在吳敏珍的手上,而是握在她的手上。
&要帶我們去哪裏?」聽溪問。
吳敏珍沒有答話。
聽溪又問了一遍。她看着後視鏡里吳敏珍猙獰的臉,心驚肉跳的。吳敏珍的精神狀態已經失常,她現在更加不能輕舉妄動,因為這輛車已經關乎了她們三個人的生命,容不得半點差池。
&你們去天堂。」吳敏珍的語氣狠厲,似乎已經下定了同歸於盡的決心窀。
聽溪抽了一口涼氣:「你瘋了嗎?這件事情可以不用這樣解決的?」
&用這樣解決?不,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式了。蘇聽溪,都是因為你和江年錦,我馬上就要一無所有了。」
&什麼時至今日你還是覺得是別人害你的,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問題?」
&有什麼問題,我只是想嫁給一個能讓我活的更好的男人,這樣的想法哪裏有錯?我什麼都沒有做錯,是那些女人……都是那些女人來招惹我的老公,都是那些狐狸精不要臉在先的!我恨她們,恨她們!」
&惹有婦之夫,是她們有錯在先,而你的錯,就在於你用被人的錯誤懲罰了自己,你可以用更好的方法來維護自己的權益,而不是……」
&聽溪你閉嘴!我不要你來教訓我!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就是要那些賤人們都死,她們死了才能解我心頭之恨,而你,別說那麼多廢話,說再多我也要你死。」
吳敏珍越說越激動,聽溪感覺到車子慢慢的在跑偏了,她拍了拍吳敏珍的座椅,單手將ailey摟的更緊。
&冷靜一點,我自問從來沒有得罪過你什麼?你為什麼非要置我於死地。」
&沒有得罪過我,可是你傷害了我們家培培,我可憐的培培,她和我一樣那麼可憐,為了嫁給一個男人放棄了一切,甚至不惜捨棄了自己的親身骨肉,可我們到頭來得到了什麼,我們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被你們這些賤人逼到無路可走的境地。」
&培培的事情真的與我無關……」
&呸,你別狡辯了。你這個女人活着就是個禍害,憑什麼男人都要來愛你?憑什麼莫向遠江年錦都要來愛你?我告訴你,我就是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江年錦才會痛不欲生,我才算真正贏了!」
聽溪意識到,要勸服吳敏珍放了自己,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她想了想,又開口:「好,既然你要我死,那我就陪你死。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你讓我先把孩子放下車好不好?」
吳敏珍冷笑:「哈!蘇聽溪,你當我是傻子嗎?讓你下車你就跑了!」
&不跑,我只想放下ailey,畢竟她什麼都沒有做錯是不是?她還小,她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不久你就要讓她離開,這不公平。」聽溪的聲音哽了一下,莫名的越來越心酸。
&平?這世間沒有公平。這孩子錯就錯在她是諾曼.文森特的女兒,這個男人幾乎毀了我一輩子,我也要讓他付出代價!」
&你一輩子的分明是你自己,當初是你自己放棄愛你的人選擇了嫁給他!」
聽溪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也在慢慢失控,原來面對瘋子的時候自己真的也可能變成瘋子。
&帆……」吳敏珍的聲音弱了下去,「對,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孫帆……我背叛他,我還殺了他的孩子……是我對不起他……」
聽溪以為找到了吳敏珍的軟肋,她連忙順着這個話題繼續下功夫。
&你想想baron,你有沒有想過,baron這些年至今未娶,也許就是在等你。只要你去找他道歉,向他懺悔,也許你們還是會有機會的。」
&的嗎?」吳敏珍柔聲的問了一句。
聽溪拼命的點頭:「當然是真的。」
吳敏珍一下子轉了臉色:「蘇聽溪,你還真是個頂頂的大騙子,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停車了嗎?孫帆,是我對不起他,可是這個男人,他也背叛了我,他和江年錦聯合起來對付我,我變成今天這樣也有他一份功勞……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也不是個東西。讓我去找他道歉,下輩子吧。」
吳敏珍變臉比變天還快,聽溪光和她說着話這心都七上八下的像是在坐過山車般讓她筋疲力盡。
就在聽溪無比氣餒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懷裏一直閉着眼睛的ailey忽然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咪……」她縮在聽溪的懷裏,無助的喊了一句。
&貝,你醒啦?」
吳敏珍聽到聲響,鬆開方向盤,回頭看了一眼。
&托你看着前面的路!」聽溪驚叫一聲。
吳敏珍瞪了她一眼,迅速的握穩了方向盤。
&咪……要媽咪……」ailey迷迷糊糊的哭着。
&乖,不怕。」聽溪低頭吻了吻ailey的額頭,那額頭不燙了,而是變得越來越冰冷。
高燒變成了低燒,情況更糟糕。
&森特太太,我求你,先讓ailey下車好不好,她真的不能再拖了!」聽溪的眼淚都冒出來了。
吳敏珍像是沒有聽到聽溪說話一樣,坐在駕駛座上輕聲的自言自語:「寶貝兒你別哭,媽媽馬上帶你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很舒服,不會有苦痛,你再忍一忍,忍一忍。」
聽溪抬眸看了一眼,車子正歪歪扭扭的往維爾特堡不遠處的石林里沖。那裏面,都是堅固的石頭,大的小的都快堆積成山了,如果撞上去,一定車毀人亡……她不敢看了,她擁緊了ailey,這一刻特別的希望被擁抱着的那個人是自己。
她想江年錦,特別的想。
&嘀>
後面有車子在按着喇叭,漸漸的,那輛車子趕了上來。
是阿府,是阿府在開車。
聽溪降下了車窗,江年錦坐在阿府的車裏,對她招了招手示意。
兩輛車在這條泥路上,並駕齊驅的前行着。
&貝,我們就要到了!」吳敏珍的聲音帶着森冷的笑意。
江年錦也感覺到了吳敏珍的意圖,他的表情變得凜冽起來,他對阿府說了什麼,阿府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刻,擺在聽溪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跳車或者撞上石林,而這兩樣,都很危險。
&溪……跳車!」江年錦拉開了自己身前的車門,朝她伸了伸雙臂。
聽溪愣住,他是什麼意思?他要陪她一起跳嗎?
&要!」聽溪搖頭:「你接不住我們的!太危險了!」
&快點!」江年錦眉頭皺的緊緊的,不時看一眼不遠處的石林,車子與石林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再不跳沒有機會了!」
&麼?江年錦想一起死?哈哈!」吳敏珍大笑着:「蘇聽溪,不如你成全了他算了,這樣我也就一舉兩得了!哈哈哈哈……」
&這個瘋子!瘋子!」聽溪又急又顫,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的恐懼並不僅僅來自於死亡,更多的,是來自這個急於想保護自己的男人。
他憑什麼和她一起?他怎麼能和她一起?他不希望她身陷危險,可她同樣也不希望他有危險啊!
&聽溪!你相不相信我?」江年錦大吼了一聲,他的聲音被風吹的有些蒼涼。
聽溪熱淚滾滾,說不出一句話,唯有不停的點頭。
&就跳下來!我數1、2、3你跟着我!」
石林越來越近,阿府拼命的按着車喇叭,算是最後的警示!
沒有退路了,聽溪只當。
聽溪拉開了車門,更用力的用自己的身子裹住ailey,冷冽的風颳得她滿臉淚痕。
&跳!」江年錦的聲音在她耳邊迴蕩。
聽溪咬緊了牙關,抱緊了ailey縱身一躍,風撞在她的身上,她感覺自己被風推了出去,她閉上了眼睛,而她閉上眼睛之前,看到了江年錦正朝她撲過來……
江年錦真的抱住了她!在這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下,他竟然抱住了她和ailey!像是護崽的老虎一樣,緊緊的將她們兩個抱在了懷裏!
可即使這樣,墜地的衝擊力聽溪還是感覺到了,這一下震顫的她心疼。江年錦抱着她們兩個在原地滾了好幾圈,即使到最後,即使疼痛滾遍了他的全身那一刻,他都沒有鬆手。
耳邊所有的聲音好像都消失了,聽溪只聽到ailey急促的哭聲和江年錦短短的悶哼聲,一聲比一聲重,一聲比一聲痛苦。可是他在拼命克制着,沒有喊出來。
&身後緊接着傳來一聲撞擊後的巨響,霎時間火光四射,吳敏珍的車子撞進了石林。
而阿府,在撞上石林之前急速轉彎踩下了剎車,他快速的把車倒回來,停在聽溪他們面前。
阿府手忙腳亂的推門從車上跳了下來。
&先生!江先生!」阿府叫着,先把ailey抱了起來。
&府……快叫救護車!」
江年錦沒了動靜,聽溪感覺到緊抱着她的手已經鬆開了,她急的的全身都在抖,她趴在地上,看着他滿臉的傷,心疼又不敢去碰他。
&府,快點!阿府,救他!」
聽溪已經語無倫次了,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江年錦不能有事,他不能再因為她有事。
?
兩輛救護車呼嘯着奔進了維爾特堡,吳敏珍被人從車廂里拉出來時,生命跡象都變得無比孱弱。
諾曼.文森特一臉冷峻跟着上了她那輛救護車。
而江年錦和ailey一起被送去了醫院。聽溪一路緊緊的跟着,她不知道江年錦傷的到底有多重,只知道目之所及他最引以為傲的俊臉上就有幾處明顯的擦傷。
聽溪不敢看,心緊緊的擰在了一起,疼的一脹一縮的。她整個人還抑制不住的在顫抖,甚至比之前抖的更厲害。
阿府站在她的身後,使勁的按着她的肩膀,可是仍舊無法讓她冷靜下來。
聽溪他們隨着救護車趕到的時候,沈庭歡baron他們已經接到了消息等在醫院了。看着江年錦和ailey一大一小一前一後被推進急救室,聽溪終於站不住了,一下軟道在了走廊里。
這一天過得像是拍警匪片一樣心驚動魄,她一靜下來想到剛才那一幕,心還是會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沈庭歡的在哭,從嚶嚶的小聲啜泣一直到嚎啕大哭,她的情緒也急速的在變化。可是聽溪這一刻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她嚇懵了一樣,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baron和阿府過來拉她,她也不起來,像是被固定在了那個位置。
&先被推出來,沈庭歡撲騰着追過去時。安靜的走廊里,聽溪聽到醫生在質問她,質問她憑什麼當母親,質問她怎麼可以如此拿小孩子的生命開玩笑……沈庭歡一句話都沒有講,靜靜地聽着醫生的責怪。
醫生還在說:「如果再晚送來一會兒,都快變成腦膜炎了……」
聽溪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醫生的聲音漸漸飄遠了,所幸,她最後捕捉到的一句話是:「現在情況還算穩定。」
聽溪更專注的盯着急診室的門,阿府和baron實在看不過去,走過來合力把她架起來拉到座椅上坐下。
有護士拿着醫護用具過來,蹲在她面前耐心的處理她脖子上的那道傷痕,傷痕不深,血已經凝固在了那裏,碰上去有些疼。
&的是從行駛的車上跳下來嗎?」護士邊消毒,邊仰頭站在一旁等着的阿府。
阿府點了點頭。
護士感嘆一句:「那得多幸運,除了脖子,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
聽溪眨了眨眼,看了護士一眼,護士被她這清凌凌的目光看了一下,立馬閉了嘴不說話了,只是專心的為她處理。
不是,她不是幸運。是那個男人,他竭儘自己所能的在保護她和她懷裏的孩子。不,她又是幸運,被這個男人這樣愛着護着,她得是多幸運。
護士離開了,阿府走過來,坐在聽溪的身邊。
&小姐,醫生說讓你去做個全身檢查,看看有沒有其他地方傷到。」阿府輕聲細語的,他很少用這樣溫柔的語調說話。可是這會兒,不由自主的就對蘇聽溪軟下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更軟些,只怕驚擾了她。
&不去。」聽溪拒絕的很果斷。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這會兒除了心,其他地方她一點都不覺得疼。
&小姐……」
&府,你別說話了,等他出來,確定沒事了,我會去的。」
阿府點了點頭,知道再說無益。蘇聽溪倔起來的時候連江年錦都拿她沒有辦法,又何況是他呢。
?
等了好一會兒,急診室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醫生走出來,摘下了口罩,先自己鬆了一口氣。
&生,怎麼樣?」聽溪站起來,這會兒忽然冷靜下來。
&微腦震盪,左手骨折,全身有很多地方擦傷……」醫生的語調很慢,聽溪沉住氣聽,她拳心握的緊緊的,指甲幾乎扣進掌心的肉里。
醫生嘴裏每多一條,聽溪心就跟着疼一下。
&過放心,沒有生命危險。」
聽溪心上那根弦徹底松下來,可是放心,還是放心不下。
&能進去嗎?」
醫生點頭:「可以。他現在醒着呢。」
聽溪看了阿府一眼,阿府對她微微笑了笑,應該也是如釋重負。他為聽溪推開了門。
江年錦已經換上了病號服,他那張被紅藥水塗得觸目驚心的臉讓人不忍直視。他左手上打上了一截石膏,整個人躺在病床上樣子,讓聽溪忽然想起了玩具房裏被他拆卸又裝上的那個機械人。
她走到了江年錦的床沿邊,他的目光跟着她。
&沒事吧?」江年錦動了動嘴角。
聽溪立馬搖頭,憋着氣兒說:「這句話我問你才對。你有沒有事?」
<江年錦想對她笑,可是牽不動嘴角。
&呢?」
&也沒事兒。baron他們在看着她呢。」
江年錦放了心。
阿府站了一會兒,就說:「既然江先生沒事,那我先出去了。」
聽溪點了點頭,順手搬過一個小凳,坐在他的床頭,靠他很近的位置,可是她依舊不敢去碰他,醫生說他全身都是傷,碰不得。
&不是很疼?」聽溪淚眼汪汪的掃了掃他全身。
江年錦眨了眨眼,嗡嗡的說:「一點都不疼。」
聽溪瞪他:「你騙誰呢。」
江年錦話鋒一轉:「我才不像你,就知道騙人。」
&
聽溪語塞,忽然想起他說的是什麼事兒,她撇撇嘴,挫敗感頓時就撲面而來,她每一次都騙不過江年錦,以後一起生活可怎麼辦喲,鐵定被他吃的死死的。
&麼不說話了?」
&怎麼知道我在你酒里放藥了?」聽溪聲音弱弱的,像是做錯事情的小孩兒。
江年錦「嗤」的一下。他才不知道。他傻啊,他知道還能順着她的意一杯一杯的喝下那麼多酒?
是阿府。聰明的阿府發現了端倪。
江年錦本是派了阿府帶着幾個人去西郊成安會場門口守着的,他要阿府一旦看到諾曼.文森特就把他給截住,然後立馬聯繫他。
結果阿府正在執行他的命令,卻忽然又接到蘇聽溪的電話,讓他兩個小時後去「莫醒」接人。
這兩個任務一前一後竟然重了,阿府自然起了疑。他打電話向江年錦確認,可是江年錦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阿府立刻趕到了「莫醒」,就發現了在沙發上熟睡的江年錦……
&府竟然把你叫醒了?」聽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她下的藥量也不少。
江年錦又「哼」的一聲。
阿府是叫不醒他,怎麼叫都叫不醒。
然後,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裏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往他頭上澆冷水……
聽溪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就知道,那藥量不是蓋的。」
&哪裏來的藥?」江年錦瞪着她。
&聽溪眨眨眼,趕緊比了個噓的手勢:「你先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吧。」
江年錦不理她。蘇聽溪不說他也知道。
不就是左傑麼!
那傢伙和阿府一樣,都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