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聖仙 第一百一十六章:西城匯武前的黎明

    「佛。」

    姜塵一拳轟出，狂風呼嘯，一聲悠遠至大的禪唱如九霄雷動，翠竹閣前百株碧草搖曳不止，在天威下瑟瑟發抖，這位黑髮少年孤身立於黑夜中，渾身綻放無盡光輝，神骨仙肉，燁然如神人，他低下頭看着自己微紅的拳骨，若有所思。

    修煉如做人，一招一式都蘊含着人類身體中的本源力量，姜塵從悟道中走出，心海沉浮間還繚繞有方才的至剛浩大之氣，聚而不散，自然會隨着那一式拳風傾瀉而出，這句佛陀之聲，果然映襯了那句被西域所大加宣揚的『酒肉穿腸過，佛陀心中留』揭語。

    「殺。」

    只是那柄血槍似乎不買賬，天黑之時陰氣盛，殺伐之道橫行無忌，一聲暴躁的輕喝聲傳出，和善意禪唱遙遙相對。

    星辰之光下，萬物生機起，那柄血槍與姜塵打出的佛陀鎮魔拳意相碰撞，西域拈花佛陀身居光明佛國的一處無垢淨土，生出的神力也浩大至剛，一般邪魔外道遇見了，無一不煙消雲散，化為塵埃，可這柄殺氣森然的血槍見着了，卻仍舊聲若驚雷，如潛龍出淵般，吞吐着森然殺機，眨眼之間便衝到了姜塵面前，拳風散去，被這股槍勁打得粉碎。

    涼州春意濃郁，西城也正是處處可聞鳥語花香的溫暖好時節，姜塵卻從骨子中泛起一陣陰寒，這柄長槍盪出一片血雨腥風之氣，讓人作嘔，他眼眸中燦燦生輝，仿佛有一尊人形生靈在其中盤坐，瞬間便看破了此槍的根底。

    「原來是宗法器，難怪威力如此巨大，我也是時候去問那些老人們討一點好東西了，只是不知那方山海大印可否賜下。」

    姜塵累了，打了個哈欠，面對呼嘯而來的血色長槍，他居然笑着扭了扭發僵的脖子，一邊伸着懶腰，一邊轉身走向了翠竹閣中，將空蕩蕩的後背留給了敵人。

    翠竹佇立，在長夜中堅守着高潔，幾乎是電光火石間，那柄血槍便如閻王催命般降臨在姜塵身後，碧草被腥風氣一吹，彎腰凋零，破碎成片。

    萬物無聲，天地都沉寂了下來，一滴殷紅鮮血滴落在姜塵腳下，打破了這份寂寞，滴答聲傳出了很遠，在黑夜中十分清晰，姜塵腳步一頓，嘴角上的笑容更加濃郁了。

    令人意想不到，只見殺伐之氣無匹的血槍凝滯了，它沒有繼續前行，一道身影如煙霧般悄然出現在姜塵身後，身形漸漸凝實，此人握着血槍，控制着力道，一頭赤色的髮絲如火焰般跳躍，在清涼月色下灑下了一片熾熱。

    陳家陳博文，他如山間野猿猴般地跳了出來。

    「博文兄好雅興，今夜有月有酒，果然想起來找我了。」

    姜塵心中早已有感，他哈哈一笑，根本不顧及自己背後被刺穿的傷口，心中三世禪花佛陀的大善意瘋狂湧出，一點璀璨金芒似膠水般覆蓋了那處傷口，不一會兒，疤痕便消失不見了，連同血色槍尖的殺意一起歸於虛無。

    「果然，你又學到了一些好本事，姜家那個空靈之體敗在了你的手上，不冤。」

    多日未見這隻猴子，陳博文也改變了不少，眉目神爍，精氣外放，看起來神勇威武，一身火紅赤焰鍊氣袍，也正如其性格般急躁，他抓耳撓腮，抬手將那柄血槍裹在了肩上的一團黑布中，頗為謹慎。

    「這柄槍..博文兄你看，我翠竹閣雖然比不上姜家那幾處古老殿堂，但好歹也是在下的縮身之地，如今被你這麼一折騰，是否要給點補償啊。」

    姜塵眉頭輕佻，忽然心中有個念頭閃過，頗有深意的看着陳博文身後那柄血槍。

    此槍流淌的殺伐之氣太過驚人了，即便沒有殺過生靈，也有昔日王侯之餘威，威力可怕，單單憑藉這股殺意，估摸着都可以與召國皇朝中那些金刀侍衛相提並論了，一時間姜塵還真是有點喜歡，半開玩笑般認真的說道。

    「滾去，此槍乃是由我們陳家圖騰養出的一縷王侯槍魂，有着昔日那尊王侯在戰場上殺伐的大意，一共就三柄，我一個，陳十六一個，還有一個放在圖騰中滋養，如何能給你。」

    陳博文還沒從姜塵翻天覆地蛻變的震撼中走出，他也是心直口快，一口氣根本停不下來，姜塵暗暗搖頭，這隻猴子沒有什麼算計，直接將自己家族的底細透露個乾乾淨淨，而且他似乎還意猶未盡，張着嘴巴又要念叨，姜塵趕忙讓他打住，終止了廢話。

    「西城最近情況怎麼樣了。」

    好不容易冒出個生龍活虎的傢伙，姜塵憋着一肚子的疑惑也有了着落，不過擔心隔牆有耳，他並未明着詢問一些敏感問題，而是對陳博文眨巴兩下眼睛，似有深意。

    如今的西城再也不是往日的繁華街道了，在大大小小的酒樓茶館中，天知道躲着多少宗門老怪物，姜塵心中很肯定，最多還有一個月，那些外來之人必有大動作，甚至會更快，要知道他讓自己躺在地上裝死的那個夜晚，可是無意間聽見了好多事情。

    「哪有什麼情況，我反正是整天吃飯喝酒，快活的很。

    陳博文通紅的眼眸一轉，到底不是愚笨到了家，還是知道輕重的，他壓低了聲音，指了指翠竹閣，跟着姜塵步伐緩緩走入了其中。

    「我的兄長敗了。」

    蠟燭燃着的光芒有些黯淡，陳博文斬釘截鐵的話語，讓姜塵剛剛關上竹門的身子一顫，果然，他害怕的事情終究發生了，結局永遠無法逃避，只能或早或晚的到來罷了。

    西城四大修煉世家一直不太和睦，但好歹是同源之水，清濁自然能分辨，可是那些外來修士皆是山水間走出的隱者，光看表面根本分不清善惡，其實姜塵一直在擔心，擔心整個西城年輕一輩都會如同某個時代般，遭遇一場大敗，在宗門修士的面前抬不起頭顱，唇亡則齒寒，在召國人皇天威之下，或許世家不會真正的覆滅，但倘若年輕一輩的修士道心被損，十幾年後，西城將會迎來一個極端落寞的荒蕪時代，姜家身為西城修煉世家之一，更是首當其衝。

    而且，就陳博文此時那張佈滿苦澀的面龐來看，情況正是這樣，也許還要更加糟糕，畢竟他只認識陳博文，而和其餘幾大世家根本沒有交集。

    「陳十六，當日他瀝血槍魂出世，磨滅了空靈之體姜凌雲的鋒芒，為人雖然有所傲氣，可實力毋庸置疑，有資格載入西城史冊，連他也敗了？」

    姜塵有些無法理解，陳家底蘊深厚，比起一些宗門來說理當不差才是，那尊『瀝血長槍』圖騰更是恐怖至極，不可小覷。

    宗門修士雖然強悍，可不見得個個都是豺狼虎豹，萬物生靈皆平等，但是人真的有三六九等之分。

    陳博文面露出不甘之色，緊緊攥着拳頭，卻又鬆開了，他無奈點了點頭，道：「來人是一位帶着白臉兒鬼煞面具的少女，一身氣息澄明自然，和天地交融在一起，相貌也十分美麗，青絲如瀑，白臉溫潤似玉，是一位紅塵仙子，尤其她手段非凡，也不知使了什麼聖訣，只聽到了一段歌謠聲，我兄長便已經暈倒在地，甚至連凝聚着王侯血殺之威的瀝血槍都沒取出，更別提以圖騰之力相抗衡了。」

    「是她，還是一位女子？」

    姜塵心神震動，神情尷尬，他完全不曾想到，擊敗陳十六的敵手居然也是昔日讓他飽受屈辱的白臉兒鬼煞，更沒想到，她還是一位少女。

    「不對，她戴着面具，你如何能知曉她是少女。」

    姜塵眉頭一皺，看着猿猴般在翠竹閣中上竄下跳的陳博文，滿臉的疑惑。

    「我喝過凶獸血，眼睛和平常人不太一樣。」

    陳博文停止了躁動，將一塊從地上拾起的石子兒扔出了窗外，他聲音也有些莫名的落寞。

    姜塵沒注意到這隻猿猴細小的變化，他在深思，白臉兒鬼煞和那位藍發男子曾經說過，外界宗門修士在那一晚都會做出大動作，如此說來，估計他們是預謀鎮壓西城各家人傑了。

    錢家被譽為『石中山玉』的錢程，一身金石古玉之氣，富貴財氣逼人，當日其留名於潛龍古碑之上時，就有西城隱士看出他是無暇入圖，遠超尋常同階修士，不知他可遭到了宗門修士的鎮殺。

    還有田家那位深不可測的陰邪人物田邪，上古紫梟凶獸的煞氣據說被他得了三分，他在姜家作亂時，貌似被姜塵那招借用了天地正氣的陰陽法印拍死了，可在那之後，田家諸人卻活得依舊瀟灑，風平浪靜度過每一日，也不見興師動眾的尋仇，想來也還活着。

    歲月如流水，也不知這幾日光景匆匆而逝後，四大世家中還有多少人能保留着天驕的名聲，時間向來最無情，根本不理睬凡人的挽留與渴求，黎明悄無聲息到來了，一束象徵清晨到來的微光穿過紗幔，如一隻無形的纖纖玉，落在了姜塵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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