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交談,倒是左思遠一直好奇的打量着安靜的坐在那裏優雅就餐的秦傾,直到把秦傾看的不自在。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秦傾摸摸臉,不解的看着左思遠問。
「沒什麼,就是奇怪你現在吃飯的時候怎麼這麼安靜。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每次在秦家吃飯,餐桌上都沒安靜的時候,其實是秦傾每次都不讓別人安靜的吃飯,她父親又管不了她,每次父女兩個都是吵得不歡而散。
秦傾聞言,想起過往的頑劣不馴,又想起這幾年每次吃飯時某個傢伙在耳邊的時刻叮嚀,臉上露出一絲複雜來:「人總是會變的,其實我以前都是故意的沒事找事,是不是很幼稚?」
「沒有,我知道,其實你是看不慣那兩個女人惺惺作態,故意想要引起你父親的注意來而已。」左思遠理解的說。
「不愧是好兄弟,還是你了解我!」秦傾笑笑,而後語氣又變得沉重,「思遠,我今天想去看看他。」
「好。」左思遠回應,而後又看着秦傾小心的問:「你不恨他了?要不是他當年……你也不會被送到國外這麼多年。」
「人都死了,我留着那些恨還有什麼用?」秦傾苦笑一聲,「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既然回來了,總是要去看看他的,雖然過了這麼多年,我對他的記憶,好像只剩下以前的那些爭吵了。」
「秦傾……」左思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秦傾,那些過去,是他都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傷痛,更何況秦傾。
「我吃飽了,先去換件衣服,你慢慢吃。」秦傾打斷左思遠想要出口的安慰,放下筷子無所謂的笑笑說。
左思遠哪裏還有什麼胃口,他看着秦傾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一刻的秦傾又離自己遠去了,這個念頭讓他心底十分的不安,看來還是要找機會弄清楚,秦傾這些年在國外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因為要去祭拜父親秦懷,秦傾穿了一套黑色的過膝長裙,頭髮也重新梳理過,雖然還是挽着的,但是不似之前的隨意鬆散,挽了一個髻,顯得成熟幹練不少,臉上帶了一副黑色的墨鏡,遮住了眼睛,阻擋了左思遠窺視她眼中情緒的目光。
左思遠也不戳破秦傾的心思,只是笑着打趣:「現在我終於確定以及肯定你已經從秦爺到秦女王變性成功了,從昨晚到現在,我見你換了三套衣服,全都是裙子!這要是以前,想要讓你穿裙子,除非天上下紅雨!」以前,秦傾可是最討厭穿裙子的,就是參加宴會,也是帥氣的中性裝扮,從來沒有這麼有女人味過。
秦傾翻了個白眼,「有必要這麼誇張嗎?其實,我以前也穿過裙子,只是你沒看到罷了。」
「怎麼可能?你的事還有連我也不知道的?你說的是三歲以前的事吧?」左思遠不相信的笑了起來。
秦傾也笑笑,不置可否,對着左思遠說:「走吧。」
她以前的確是很討厭穿裙子,但是也的確是穿過一次裙子,不是三歲以前,而是在她十八歲生日的那晚上,想起那晚上的事,想起那個男人,秦傾就忍不住暗自嘆了一口氣,她當時肯定是瘋了,竟然會大膽的做出那種荒唐事來!真是應了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當年她做了那種事,如今也不會被比爾跟流沙他們抓住把柄,被老大丟回來收拾爛攤子!
秦懷安葬在西郊陵園,車子停下之後,秦傾堅持要自己進去,左思遠也不勉強,跟她說明白了大體位置之後,就在車上等着。
按照左思遠指的路,秦傾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秦懷的墓地。
將手中的鮮花放在墓碑前,秦傾看着這塊冰冷的,孤零零的墓碑,心中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八歲之前,她也曾經有過簡單快樂的童年,因為那時候她單純,還不懂得父母之間相敬如賓是很不正常的事,她覺得自己有爸爸,有媽媽,跟所有的小朋友一樣,更沒有覺得爸爸媽媽之間幾乎沒什麼交流有什麼不對,直到有一天,她放學回家,在浴室里看到媽媽毫無聲息的躺在浴池裏,而血色將那一池水染得鮮紅,她發瘋的搖晃她,卻再也換不回媽媽一丁點的回應。
後來,是父親將她從媽媽的身上拉開,她抱着父親的腿大哭,卻只看到父親盯着母親的屍體露出的冷漠,那個時候,小小年紀的她心裏就冒出一個念頭,她沒有媽媽了,父親好像也要拋棄她了。
她的預感真的很準,母親死了一個多月後,父親就帶着一個女人跟一個小女孩回家了,那女的叫胡曉晶,小女孩叫秦霜,她是父親在外面的女人,而那個小女孩是她們兩個人的女兒,只比她小三個月。
她哭鬧,用盡一切手段想要將那對母女趕走,可是父親依然讓她們留了下來,那一晚上之後,她知道,這個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而父親,也不再是她的父親了。
那一年,小小年紀的她,便開始了叛逆不馴,也與父親的關係越來越惡劣,最終形同陌路。
後來,她偶然間發現母親的一本日記,看到母親在日記上寫着胡曉晶曾經數次打電話羞辱威脅母親,讓她跟父親離婚,她氣不過拿着日記去告訴父親,大罵胡曉晶是害人的狐狸精,誰知道父親卻根本不相信,反而責備她沒教養,從那時候起,她就徹底的對父親不存任何期望了。
再後來,父親因為侵吞挪用公款的事情被揭發監禁,要求見她一面,她去了,對他惡語相向,沒想到他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和顏悅色,很有耐心的聽完她的話之後,只對她說了一句話,他死後,想要跟母親合葬在一起。
聽完他的話,她當即就拒絕了,並嘲諷他,說他沒資格跟母親葬在一起,說他是母親最不想見到的人,她絕對不會讓他去打擾母親的清靜。
到現在,她仍舊記得她說那些話的時候,父親的神情,他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擊中了一樣,眼中充滿悔恨,原本高大堅實的身體,搖搖欲墜,脆弱不堪,這樣的父親讓她覺得十分刺眼又十分痛快。
那次見面,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她走了之後,父親便自殺了,他死前讓人辦妥了與胡曉晶的離婚手續,並留下遺言,將她立刻送往國外,絕情的不讓她送他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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