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夜市街上有一個小酒吧,適合學生消費。如果是節假日或者有重要球賽的日子,酒吧里人還是挺多的。幼幼曾在那裏被一個三十多歲的獄警搭訕,一時好奇人家的工作還跟他喝了幾杯。
晚上,幼幼和朱依凡一起到了酒吧,一進去發現麗學姐和萍學姐也在。丹學姐正捧着麥克風,坐在舞台上唱莫文蔚的《他不愛我》。閃閃爍爍的燈光打在她身上,有一種憂傷頹靡的美。
萍學姐招呼她們坐一桌,幼幼不好拒絕,只好拉着朱依凡一起坐過去。朱依凡以前去過幼幼的寢室玩,和學姐們也都認識。
「她怎麼了?」幼幼看了看舞台上的丹學姐問。
「又被男人甩了。」回答的是麗學姐。
丹和顧源的姐弟戀也只維持了兩個月。據麗學姐描述,丹和學弟第一次約會時,丹認真而嚴肅地對學弟說,我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你別以為第一次約會我就會跟你上*床,不可能的,最起碼也得第三次。果然,第三次約會時,兩人滾床單了。又過了一段時間,被吃干抹淨的丹就被甩了。
幼幼深嘆一口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酒吧里,幾個男人色迷迷地看着丹,她低迷淺唱的樣子,有點慵懶,有點魅惑,只看外表,確實很吸引人。老天給了她美貌,卻沒有給她相應的情商。她對自己的每一次戀情都很投入,卻一次次被人拋棄,還淪為別人的笑柄。
麗學姐心情也不太好,因為即將畢業,她和男朋友對以後的職業規劃出現分歧,兩人為此大吵了幾次。萍學姐因為便利越來越嚴重,蹲廁所佔用了太長時間,沒少被麗學姐罵,也借酒消愁。
每個人都有傷心的理由,你一杯我一杯,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幼幼,你跟那個帥哥怎麼樣了?」萍學姐突然問。
「哪個帥哥?」幼幼愣了一下。
「就是聯誼認識的那個。」
原來她說的是易天渝。自從那次在咖啡店跟他攤牌後,幼幼再也沒有見過他。
「我跟他好久沒有聯繫了。」幼幼如實回答。
想到他,心裏還是有一點傷感。如果不是先遇到莫四海,她是不是會選擇易天渝呢?
丹學姐唱完了一首歌,過來看到幼幼,驚喜地說:「你也來啦!正好,陪我喝酒。」
「姐,醫生說過我不能喝酒。」幼幼推辭。
「你都出院這麼久了,喝一點沒關係的。不喝酒你來酒吧做什麼?」丹學姐不由分說把酒杯塞到幼幼手中。
「我真的不能喝。」幼幼面露難色。
「你要不喝我就親你!」丹學姐有點生氣了。
幼幼頓時雞皮疙瘩都起了,不知丹學姐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丹認真起來很倔,別人說什麼她都不會聽。她失戀了,幼幼不想惹惱她,只好拿起酒杯說:「好,我陪你喝一杯。」
丹學姐這才笑起來,很孩子氣。
萍學姐要朱依凡上台去唱首歌,朱依凡聽了,站起來就準備去,幼幼一把拉住她說:「大小姐,求求你千萬別上去唱,我跟你說實話吧,你唱歌真的很難聽。平時你在ktv唱唱也就算了,這裏這麼多人,還是別上去了……。」幼幼差點就把「丟人現眼」說出來了。
朱依凡難以置信地問:「我唱歌很難聽?」
「是啊,每一句都不在調上。」
「我怎麼不覺得?」朱依凡很是不解,她還一直以為自己唱得不錯。以前跟鐘鳴一起去ktv,他總是坐在一旁面帶微笑,靜靜地聽她唱,如果她唱的真那麼難聽,為什麼他還聽得那麼投入?
「這個,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幼幼解釋。
朱依凡坐下來,心裏盤旋着八個字,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這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當局者迷?就像莫四海,他可能也喜歡着某個人吧,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朱依凡在心裏嘆了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沖大家說:「唱歌多沒勁,來來,喝酒,不醉不歸。」
在理智沒有被酒精完全殺死之前,幼幼離開了酒吧。回到住處,掏出鑰匙,哆嗦半天才打開門,搖搖晃晃走進客廳,摸索着打開燈。幸好莫四海不在家,不然看到她又喝了酒,指不定會說出多麼難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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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鳳霞已經走投無路了。
她懷孕快三個月了,原本想拿到助學金了就去做無痛人流,誰知莫四海根本就沒把她的名字報上去。她氣急攻心,口不擇言,惹怒了幼幼,還挨了一巴掌。現在,她顧不得顏面,只想快點湊到錢做手術。醫生說了,如果超過三個月,就只能做引產了,對身體傷害更大。
在她身上播種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個體戶。他們是在喜宴上認識的,他要了她的電話,當晚就打給她,約她去酒吧玩。一來二去,兩人開始了不正當關係,那個男人是有老婆的。他給她買手機,買衣服,買包包。後來男人又有了新歡,甩了她。分手後她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去找他,他死不認帳,蠻橫地說,誰知道你是被哪個男人搞大了肚子,憑什麼算在我頭上?有本事你就把孩子生下來,如果驗dna是我的,我養!她當時就氣哭了。
走投無路,余鳳霞只好把手機賣了。手機是她現在最值錢的東西了。每一棟宿舍樓下都有一塊黑板,正面記錄每個宿舍的衛生情況,背面寫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信息,轉讓的,交友的,招聘的……
余鳳霞把出售手機的廣告抄了四份,分別貼在男生和女生宿舍樓下。
第一天有幾個人打了她電話,見了面後沒一個談成的,五千多買進來的手機才用了幾個月,賣出去竟然掉價一半不止,出價最高的也只出了兩千,比她預期的少太多了。到了傍晚,又有一個人打電話來,約她七點鐘在湖心亭看手機。
到了約定時間,她看到暮色中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走過來,直到他走到離她幾米的地方,她才看清來的人是莫四海。這個時候她想掉頭離去或者裝作路過這裏都不太可能,湖心亭在湖的正中,她要離開就只能往回走,勢必會和莫四海正面相碰,避無可避。
她裝出鎮定的樣子說:「莫老師,怎麼是你啊?」
莫四海開門見山說:「你為什麼要賣手機?」
「我……我等錢用。」
「做什麼用?」
余鳳霞不說話。
莫四海看着她說:「你說實話,如果用錢就可以解決的話,我可以幫你。」
余鳳霞還是不說話,緊張得發抖。
莫四海問:「你的手機打算賣多少錢?我買。」
余鳳霞緩緩抬起頭來,眼淚奪眶而出:「莫老師,對不起,我以前說了你很多壞話……」
「你既然當我是老師,就告訴我,你要錢做什麼。」
「我懷孕了。」余鳳霞聲音顫抖,泣不成聲。
莫四海心頭竄起一股怒火。如果換了別的女生,他一定會罵得她狗血淋頭。他不反對大學生有性行為,大家都是成年人,無可厚非,但身為女生,必須要有自我保護意識,身體是自己的,爽了別人,害了自己,得不償失。
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說:「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做掉。」
莫四海給了她三千塊錢。「這錢是借給你的,不夠你再打電話給我,等你畢業工作以後,我會問你要回來。不要去小醫院,要去正規醫院。我希望你吸取教訓,不要再有下次了。」
那天回家以後,莫四海心裏很不安,他出錢給別人去拿掉一條生命,感覺像做了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他是學生的時候,一直以為輔導員很清閒,就是開開會,打打雜,直到自己成為了輔導員,才知其中不易。他不確定自己為學生所做的事,是不是真的對他們有益。
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很奇怪,不認識的時候,即使擦肩而過了一百次,也不會注意到對方,而一旦彼此之間有了某種關係後,走到哪裏都能遇到。莫四海就是這樣的感覺。自從他當了輔導員後,感覺走到哪裏都能看到自己班的學生。
只是,他與學生之間的緣份,也就這一個學期。下個學期,尹老師就回來了,而他也沒有繼續做輔導員的打算。他已經應聘了一家地產公司,等學校的工作一結束,就可以去那邊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