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在季錦的授意下,和學習搏擊的技巧,訓練自己的力量。他是一個沒有力量的人,如果他真的想要為自己的母親報仇,除了讓自己強大起來,別無他法。
復仇,是林仁目前生命中唯一能理出的一個頭緒。
他記得季錦就那樣雙手環胸,靠在穀倉的門上,對他說:「我的家裏不養閒人,如果你要住下去,當然可以,不過修建草坪,清理泳池從今天開始是你的活。」
林仁甚至來不及抗議,季錦又涼涼補上一句:「還有,從今天起,你和學習,連我這個孕婦都打不過,還想着復仇,呵呵。」
季錦最後一句嘲諷,暗暗激起了他一點鬥志。沒錯,他之前受傷後沒有痊癒,身體虛弱,再加上對季錦一個孕婦,沒有防備,不過輸給她是事實。
也許他和季錦並不是朋友,但是敵人的敵人,就是他的朋友。陳凱已經與他有了新的仇恨。所以他有了新的目標。
林仁和andy在泳池邊正在練習對打。
季錦透過起居室的玻璃窗,看到對打的兩人,面前屏幕上林徐行的表情寫滿一臉的不贊同:「季錦,你這樣做是不是應該再斟酌一下?你告訴他他母親去世的真相,並沒有什麼意義,復仇對於他而言,是最不需要的念頭。」
季錦揉着太陽穴:「我總要給他一點理由,無論是留下來還是活下去,他之前靠恨我們活着,現在靠恨陳凱活着,他失去了一切,我不可能就這麼把他丟在大街上。」
林徐行輕聲說:「季錦,我只是怕他傷害你。你們幾乎是陌生人,你放着一個滿心仇恨的人在你身邊,我怕你受到傷害。」
「我會想辦法的。」季錦回答。其實到底應該如何做,她也毫無頭緒。
季錦所做的一切都出於一個女性細膩而溫柔的本能。她訓練林仁,從她能下手的任何方面。
每天早晨六點半晨跑,隊伍里多了林仁喘着粗氣的身影。
林仁在隊尾,吃驚地看着那個隊伍領頭的季錦,明明肚子那麼大,卻敏捷而堅韌,雖然汗流如注,卻依然保持着穩定的步頻,讓他望塵莫及。
季錦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去參加的社區活動,帶上林仁
。這是一個社區服務小組,幫助老年人。季錦喜歡老年人和小孩子,老者代表着她從未有機會親近過的父母,小孩子總讓她聯想起肚子裏即將出生的天使,所以一發現了這樣一個機會,她忙不迭地參與進來。
林仁困惑地看着季錦,這和他所理解的生活不一樣。
她看起來那麼鎮定,為老人們讀着書,表情安詳鎮定,甚至充滿愛。
為什麼?她無論做什麼,都能如此從容自然?明明她的丈夫林徐行現在正在國內和陳凱廝殺得水深火熱,而季錦卻在這裏,不爭不鬥,過的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生活。
林仁不能理解。
他問她:「你不替林徐行擔心嗎?」
「我當然擔心,但是我相信他能做好他要做的事,我也一樣,我只要做好自己。」季錦坦誠。
林仁依舊困惑。
季錦帶着林仁去上課,她讀很厚的部頭,她學得神采奕奕,讓他更難理解,她似乎就是這樣,淡定地過着自己的人生,不因為自己的丈夫不在身邊而怨天尤人,積極地生活着,勇敢又堅強。
季錦想了想,在自己的庭院裏辟了一片花園,她種很大片的非洲菊和嬌弱的蘭花,沒有成功,她卻似乎並不氣餒,仍是一片一片種下去,只是成活率越來越高,縱然滿不在乎如林仁,也不能不佩服她的韌性和智慧。
她與他之間保持着小心翼翼增近的距離。
林仁問她:「為什麼要帶我做這些事?」
季錦回答:「我想讓你看看除了仇恨和爭權奪利之外,這個世界長什麼樣。」
林仁愕然,繼而搖頭。他不相信,這對他而言有什麼意義。
季錦也不同他爭辯,在她的屋檐下,她有絕對的話語權,她只是保證林仁每天做她為他指定的事,跑步,讀書,服務,修剪草坪,清理泳池,照顧花園……
林仁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平凡而瑣碎的小事,居然漸漸安定了他那顆痛苦的心。那顆因為失去家人被撕裂和躁動不安的心。
作為一個失去了一切的人,林仁雖然不明白季錦為什麼收留他,為什麼照顧他,但是對於身側如此空空蕩蕩的他而言,季錦為他提供的安定,有規律和忙碌,正是他最需要的。
痛苦只有時間能寬慰,季錦只是留給了他最合適的療傷時間。
於是林仁終於在某一個清早醒來,他看着天花板,感覺情緒鎮定而安穩,他去找季錦,他說:「我準備好了。」
這些日子來,每天都是一種修行與磨礪,他對他要做的事情終於漸漸清晰。
季錦抬頭看他:「你準備好什麼了?」
「你想要我去做的事情。」林仁平視她,「你想要我去刺殺陳凱,不是嗎?」
季錦坐下來,她的月份已經很大了,經常不由有些氣喘吁吁,捧着肚子喝了一口水:「我沒有打算強迫你做任何事。」她望着林仁,「而且,我從沒有動過讓你刺殺陳凱的念頭。」她覺得不可思議,林仁居然會這麼想。
「不是?」林仁覺得更不可思議,「那為什麼訓練我?其實我已經什麼都不在意了,只要能復仇。」
季錦有些挫敗:「我以為你終於平靜下來了。」她揮揮手,「你再去想想吧。」
這一想,又是兩個月
。
林徐行在國內的戰局季錦並不清楚具體內容,零星的消息是互有勝負,都很焦灼,商場如戰場,誰都拼勁了全力。作為她,她只有努力讓自己和自己的生活變得不用林徐行操心,這就是她最大的支持。
隔着一個大洋,季錦的創業項目開始啟動,她每天視頻會議了解進度,決策從未斷過,目標清晰,又都是她熟悉的老團隊在運作,雖然規模很小,但是試水的過程還算順利。她本來就打算走厚積薄發的路子,把實體的經驗累積起來,做到一定的行業規模之後,再進入爆發期,她不着急,卻一步一步走得很紮實。
所以那天,她的生活其實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早起跑步,林仁如今已經可以不再掉隊尾,偶爾甚至可以同她並駕齊驅。
之後帶着林仁去上課,下課後去做社區服務,之後前往商場購物。
季錦的日常又多了一項,採購,看來在m國照顧肚子裏的小寶已經無法可避,在m國坐月子已經勢在必行。
林仁為她做拎包大使。
她甚至會主動問他:「你覺得這個包被可愛嗎?」她拿着一件有着鏤空白色繡花的小包被,眼神中甚至帶着一點期待的表情看他,似乎真的希望得到他的答案。
林仁一愣,胡亂點頭:「還行。」
季錦就帶着她一副心花怒放的表情把包被遞給店員:「就這個了。」
林仁心頭不知道被什麼觸動了一下,可能是她那充滿母性光輝的表情太溫暖,就像母親曾經對他。
他們走出商場,依舊跟在他們背後,季錦低聲用中文問他:「中午想吃什麼?」
「嘭!」第一聲槍響猝不及防地響起,林仁臉色一變,他右肩傳來一種灼熱和寒冷共同湧上的劇痛,他中彈了!他一陣踉蹌,季錦下意識地扶住了他高大的身影。
季錦瞬間反應過來,彎腰低頭,拖着林仁尋找掩體。
人群四下尖叫逃跑,場面混亂,第二聲槍響!
林仁感覺自己的時間定格,一切如同慢動作一般在眼前播放,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季錦軟軟倒下。就落在他的臂彎里,他劇痛的手臂無法阻止她下落的姿勢,她就那麼軟倒在地板上。
他痛哼一聲,如同發出野獸的哀鳴:「不!」
季錦痛得皺緊了眉頭,她在地板上喘息了兩聲,而後才將自己的臉色調整為淡定,她可以倒下,但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失去冷靜,她朝着林仁大喊:「低頭,藏住自己。」
林仁長舒一口氣,他看到了她的傷口,就在腳踝處,雖然血流得觸目驚心,但是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傷到要害。
槍聲在他周圍密集地爆發,讓水泥地面彈出劇烈的流彈和粉塵,季錦抱住自己,同時死死抓住林仁的手臂。他們奮力將自己藏在柱子的背後,季錦緊緊抱住他,林仁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這一刻,所有的反應都僅僅出自本能。
終於辨清了襲擊的方向,舉槍反擊。
幾聲之後,一切終于歸於平靜。
在人群中做這件事,要麼一擊得手,如果不能,對方直接撤退。
林仁按住自己的傷口,痛是痛,但是不嚴重,只是手臂。讓他觸目驚心的是,季錦蒼白着臉色拉住他,低聲說:「叫救護車,我要生了。」她的身下,一片水漬,混着大片血跡,說不清楚是出自腳部的傷口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