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隊人馬相遇,各自停下。
御駕還沒停穩,有個身影便亟不可待地鑽了出來,快步向魏雲清的馬車走來。
透過掀開的帘子,魏雲清終於看到了近三年未見的楊奕。
與她離開時相比,他又長高了不少,兩年多前她離開的時候,他就比她高了一點,如今怕已是比她高一個頭了。原本便是清秀的模樣如今越發神采飛揚,黑底繡金邊的皇帝常服襯得他丰神俊朗,英武不凡,唯一的瑕疵便是他此刻過於急切的模樣。
楊奕不等人攙扶便一躍跳上魏雲清的馬車,坐在馬車裏邊痴痴地看着心心念念想了近三年的魏雲清。
雖在外奔波,魏雲清卻被照料得很好,二十六歲在這時代已算高齡,然而她美貌依舊,嘴角微勾盈盈笑着,溫柔的目光能把人融化成一灘水。
楊奕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不愧是他的仙女姐姐,兩年多過去,她比他印象中還要光彩動人,貌若天仙,更多了幾分歲月沉澱的美。
魏雲清撲哧一聲笑了:「不認得我了?」
楊奕這才回神,咳了一聲,忽然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沉聲道:「皇后,朕來接你回宮。」
魏雲清挑挑眉,似有些不認識地打量着楊奕,兩年多過去,他果真變得沉穩了許多,看上去似模似樣的了。不過……急不可耐地衝出宮來,又跳上她的馬車這種事,還是像小孩兒一樣啊,跟過去一樣,沒有變。
楊奕並沒有生出令她覺得不適的變化,魏雲清心裏舒暢,面上笑容便又深了一分。過去的兩年半時間,她走遍了大梁,開辦書院之餘又到處走走逛逛,心境與過去早已大不相同。該放下的感情已經放下,而別的事,順其自然便好。
魏雲清並未遮掩自己的目光,楊奕心裏清楚,卻也不太敢跟她直視。琢磨了這麼多年,他早明白過來她喜歡的是那種成熟可靠的男人,比如說晏如松這樣的。他過去如同孩子般隨性妄為,真的很難讓她對他另眼相看。因此他已打定了主意,要讓她看到一個新的他,一個寵辱不驚,穩妥堅毅的好皇帝。
「皇后,這一路可辛苦?」楊奕直視前方問道。
魏雲清側頭笑看他,心想他這樣端着不累麼,也不知能端多久,但她也不準備拆穿他,只輕聲笑道:「不辛苦,這一路反倒很有趣。」
「嗯,那便好。」楊奕點點頭。
魏雲清也故作客氣地笑道:「那這兩年,皇上過得可好?」
楊奕糾正她:「不是兩年,是兩年五個月多十一天。」
魏雲清一愣:「你……」
楊奕不理她,揚聲道:「起駕回宮!」
之前他上車後不吩咐,宮人便不敢擅自動作,如今他一下令,車子便向前駛去,車輪咕嚕咕嚕,坐在車裏的人也隨之微微顫動。
接下來誰也沒說話,魏雲清低頭看着他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心裏默默地嘆息了一聲。超過了約定時間,是她不對,可事情才辦到一半,她也不好撒手就這麼回來。楊奕生氣也是應該,誰叫她沒好好地遵守約定呢?
車子安靜地向前駛去,楊奕想偷偷看魏雲清卻死死忍住了。
剛剛他是不是對她太兇了?她會不會生他氣了?他要不要說些軟話哄哄他?曹軍說了,女子都是要哄的,之前都是她哄他,如今他也大了,懂事了,該他哄她了。可她不理他的信件,硬是在外多待了五個月十一天,他日日想着她會不會後悔答應他會回來,想着她會不會逃走讓他再也見不到,心裏就跟被貓爪子撓似的,難受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唯有每一回她寫來的信能讓他有所慰藉。
楊奕就這麼糾結了一路,到了乾清宮門前也沒能跟魏雲清說什麼。
見到了地方,他只得先下了車,轉身又去扶魏雲清。她笑了笑,道了聲謝,扶着他的手下了馬車。今時不容往日,他身量抽長,連手都仿佛大了些,有力了些,能讓人產生安全感了。
魏雲清心中有着我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隨着他往前走了幾步。
楊奕躊躇片刻,轉頭看她道:「皇后,你可要先回延禧宮歇息?」
魏雲清想了想道:「也好。」
雖說馬車很豪華舒適,然而這一路舟車勞頓,疲勞累積,她確實覺得累了。
楊奕心裏有些失望,但面上還是做出淡淡的模樣道:「那皇后就先回延禧宮去吧,朕……朕還有些公事要處理。」
「好,皇上去忙吧。」魏雲清笑了笑,也沒怎麼在意,一路走回延禧宮。
楊奕起先走回了乾清宮,待了幾秒又退出來,看着魏雲清遠去的背影心情糾結。這麼久沒見,他好想跟她待在一起啊,可是……不行,他得讓她覺得他是個勤政的好皇帝!
石大義看出楊奕心情糾結,便笑道:「皇上,如今皇后剛回來,公事再重要,也可以歇上一兩日。娘娘離開了好多年,也不知習不習慣如今宮裏的日子,陛下您若能在一旁照顧着些,想必娘娘會高興的。」
石大義這話正合楊奕的心意,他面上立刻便帶了笑:「你說得有理!為朕更衣。」
延禧宮裏已有兩年半的時間沒有主人,然而卻有人定時打掃,在魏雲清回來前還派人進行了一場大掃除,因此宮內非常乾淨整潔,連一點灰塵都沒有。
魏雲清回了自己的臥室,讓人都退下後便在床上躺下了。在外面還是沒有延禧宮裏舒服,外面的床睡着哪裏比得上她這床軟綿綿的。許是坐車太累,再加上床太舒適,魏雲清很快便睡着了。藍田見裏頭沒聲音,輕手輕腳地進去一看魏雲清睡着了,便替她蓋上錦被,出來後讓收拾的人輕聲些。
楊奕到的時候,延禧宮裏一片靜悄悄的,他一問,才知道魏雲清睡着了。
躊躇了一會兒,他讓宮人止步,自己走進了內室,悄悄走到魏雲清床前,怔怔地望着她平靜的睡顏。
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裏,他時常來延禧宮,就好像她還陪在他身邊一樣。此刻他站着,她睡着,讓他忍不住想起了晏如松成親那一晚,他喝醉了,當時也是跑到這兒偷看她睡覺,後來忍不住親了她,被她推下了床。
心中的蠢蠢欲動比上一回還強烈,然而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悄然在床邊地上坐下,貪婪地盯着她的睡顏看個不停。
他十七歲那年,她二十二歲,他們相差五歲,仿佛很多,如今他二十一,她二十六,依然相差五歲,可差距看起來仿佛小了些。再以後,他三十,她三十五,差距看上去就更小了,等他們雙雙老去,一個七十,一個七十五,那點兒差距,根本就不算差距了。
他希望她能從現在開始就不再把他看做一個孩子,因此一見面他叫她皇后,不再叫她雲清姐姐。他想,若他一直叫她姐姐,她便會一直拿他當孩子看吧?所以從今天起,姐姐一詞他不會再叫了。可是若一直叫她皇后,又顯得太過疏離了。叫她雲清?雲兒?還是清兒?好像……哪一個聽起來都令人覺得無比甜蜜。
楊奕在床邊坐了會兒,又覺得不滿足,給自己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建設,然後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床,在她身邊躺下,又極為小心地拉過她的手握在胸口,雙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美麗的側顏。
睜着眼睛看了許久,疲勞上涌,楊奕也漸漸閉上了雙眼,勾唇甜蜜地睡了過去。
室內一片靜謐。
魏雲清睡飽了才醒來,正想伸個懶腰,右手動不了才發現不對,側頭看了過去。
楊奕不知什麼時候睡到了她身邊,長長的睫毛在他眼皮下落下了陰影,他眉目英俊,睡顏平靜,嘴角帶着滿足的笑意,雙手卻緊緊地握着她的右手,擱在他胸口的位置。
這一刻,魏雲清的心猛跳了一下。他真的跟她印象中那個她所熟悉的楊奕不一樣了,從信中還不太能直觀地感受到,如今見了真人,那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陡然強烈起來。
眼前之人,是她從戰場上救下的小皇帝,她過去一直將他看做孩子,說是離宮等他成長,實際上並沒有太過期待。然而他如今的模樣,已經超過了她的期待。
可是對着一個她原先當做小孩看看待的人有了一絲心動的感覺,魏雲清有點無法接受。這是過去她一直當弟弟看的楊奕啊,對着他心動……她難免有種*的感覺。
魏雲清試着抽了抽自己的手,沒抽動,肚子裏的飢餓已經熬不住了,她只得推了推楊奕,輕聲道:「阿奕,放手,我要起床吃點東西。」
魏雲清連叫了好幾聲,楊奕才緩緩睜開雙眼,迷茫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魏雲清又道:「我要起來了,你鬆開我。」
楊奕眼睛輕輕眨了眨,竟雙手一揚,將她整個人按入了懷裏,熟練地低聲道:「還早,再睡一會兒,雲清。」
猛然間被壓入他的懷抱,臉頰抵着他散發着熱氣的胸膛,魏雲清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個懷抱,竟給了她當初晏如松給她的那種安全感……
幾秒之後,楊奕徹底清醒過來,懷中的觸感讓他意識到這不是做夢,他的身體禁不住便是一僵。
完了,他還以為那是夢中的她……他這樣,她該不會生氣吧?當初他把她壓在床上親,她可是一把推他下床了的啊。
楊奕腦中思緒翻飛,好一會兒才鬆開魏雲清,也不看她,若無其事地起身下了床,整了整被睡亂的衣服,背對她道:「時候不早了,皇后可要用膳?」
魏雲清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光滑,帶着點兒熱度,她坐起身應了一句:「好。」竟也把這事給揭過去了。
怕魏雲清會發火的楊奕聽到這話,原本僵直的脊背陡然放鬆下來。她並未追究,太好了!
他的手在身側緊握,掌心仿佛還殘留着她身上的溫暖。那是真實的溫度,是夢中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他回想着她方才的柔順,心裏有些意動,她那是來不及反應,還是不願跟他計較,抑或說,她有稍稍被他打動?
最後一個可能讓楊奕的心怦怦直跳起來,若果真是……若果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