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亮被厚厚的雲層擋住,似乎不忍心看到下面發生的一切。
曠野上,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拼命的奔跑着,白皙的腳掌被地上的碎石劃出一道又一道細小的血痕,長時間的奔跑讓她的呼吸有些滯澀,長發被汗水浸濕,胡亂的貼在消瘦的臉頰上,身上略顯肥大的衣袍也同頭髮一樣濕濕的,緊緊地貼在瘦小得身子上。即是如此她仍然不敢停下來,甚至連回頭都不敢,只是慌不擇路的跑着。
在她身後不遠處跟着十幾個壯漢,為首的壯漢騎在巨大的馴鹿上,冷冷的看着女孩的背影,四方臉上滿是陰戾,一道鮮紅的疤痕從額頭一直延伸到嘴角,讓他看上去更加兇惡。他頭上戴着青銅打造的帽冠,帽冠上鑲嵌着青色的松石,在大荒只有氏族的首領才有權利帶金黃色的帽冠。
聽着身後越來越近的鹿蹄聲,女孩瘦小的臉上滿是驚恐,一雙大眼睛中包着一包眼淚卻倔強的不肯流出來,隨着身後壯漢們的接近,她臉上的驚恐轉變成了憤怒。
就在幾日前,她的師父水源氏族的大巫原突然病重,這在大荒是在很少見,大巫雖然已經快二百歲了,可是以他的巫力縱然再活個一百年還是沒問題的。大巫臨終前曾叫她馬上離開氏族,雖然她不明白大巫此舉的用意,可是她還是很聽話的離開了。
只是沒想到才走出幾里便被首領追上,首領不問青紅皂白宣佈她為叛徒並且要抓回族中處死,她使盡渾身解術才從首領手中逃脫,只可惜沒跑多久就卻又被追上了。
終於,一面巨大的山壁擋住了她的去路也終結了她的逃亡,她背靠着山壁瘦小的身體不停發着抖,散亂的髮絲被汗水糊在蒼白的臉頰上,死死咬着唇,雙眼直勾勾的瞪着追趕而來的大漢們,眼中充滿着不甘。
「我看你還往哪兒逃。」見她已經逃無可逃了,首領滿臉戲辱的說,只是戲辱雖戲辱他卻不敢過分接近這丫頭,這一路上他可吃了不少這丫頭的虧。
女孩沒有說話,而是弓着腰,劇烈喘息着,剛剛的奔跑讓她覺得此時胸口痛的如同被重錘擊中一般。
首領繼續道:「天兒,你這個叛徒,跟我回去接受火刑吧!」
「不!我不是叛徒!我從沒被判過氏族!」天兒激動地吼着,火刑兩個字觸動了她的神經,在水源氏族裏只有罪大惡極的人才會被施以火刑,她不明白首領為何要這麼做,她更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要被他趕盡殺絕。
首領裂開嘴歡快的笑着,臉上的疤痕因為這個笑容扭曲了起來:「不是叛徒?那你為何擁有敵對部族才會的馭獸術?」他早就想除掉這個丫頭了,無奈她被大巫收做徒弟,所以一直不得下手,如今大巫終於死了這丫頭又被他抓住了把柄。
「我。」天兒語塞,她也不知道她為何會馭獸術,她一出生便可以和鳥獸交流。這是她最大的秘密了,只有她的父母和師父知道這個秘密。
首領鄙夷的看着天兒:「答不上來麼?必定是你的母親不貞,同敵對部族私通才會生下你這個孽子。你們母女把我們水源氏族的臉面都丟盡了!」
「不許你污辱我的母親,她不會背叛父親的!」天兒聽到首領竟然污辱自己的母親,心中的恐懼全部轉為了怒火。雖然母親過世時她只有五歲,可是母女天性讓自然的維護着自己的母親,即使如今她已經自身難保了。
「污辱?若不是看在她是隨着你父親一起戰死的份上,我早就挖出她的屍體丟到野外了。」首領不肖的哼了一聲,邊朝手下揮着手邊道,「把她帶回去!」
跟隨首領大漢們接到了命令臉上均露出了一絲緊張,他們這些日子以來早已經領略到了這丫頭得詭異,難怪首領要不惜任何代價殺掉她。
天兒見狀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想傷害自己的族人,可惜他們卻不肯放過她。張開口輕聲唱起來,一曲調婉轉悠揚的巫歌自她口中流出,在山谷中響徹着。
這巫歌自她出生就存在於她的記憶中了,歌可以召喚到方圓五公里內的飛禽走獸,被召喚來的野獸與她心靈相通,她就是靠着這巫歌才能逃過首領的追殺。
可是這次天兒的召喚卻失去了作用,半晌也不見一隻野獸,她疑惑的四下看了看,眼睛掃過首領時卻見他臉上的戲辱更深了。
「召喚不到是不是?哈哈」首領狂笑起來,吃了這丫頭這麼多虧,他豈會不做準備?
隨着首領的笑聲,一陣低沉的巫咒從人群中傳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緩緩地走出來。男人腳下踏着古怪的步伐,雙手隨着咒語在空中舞動着,一團團巫力散發着紅色的光芒自他手中流出,在空中匯聚成咒符,這些由巫力組成的咒符,不斷在空中飄散形成一道無形的大網,阻斷了天兒的巫歌。
天兒絕望的看着男人的動作,她雖然學不會巫術但是畢竟跟了大巫十年,自然認得這是巫舞,只有能夠溝通天地自然的巫才能跳出巫舞。而這男人她也認識,他是大巫的大徒弟,她的大師兄。
巫舞跳畢,男人伸手指向天兒,口中念念有詞,一段簡短的巫咒過後天兒便覺得身上好像被人壓上了千斤巨石一般,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她悶哼了一聲不甘地跪倒在地,可是即使如此她的頭仍然倔強地抬着,狠狠地瞪着首領。
跟隨首領的壯漢們終於敢上前了,他們七手八腳的抬起天兒往氏族領地走去。
不多時,天兒便被架回了氏族領地。此時,領地中央的祭壇前已經架起了巨大的木架,木架下面堆滿了柴火,族中的男女老少圍在柴火旁指指點點地說着什麼。
「前首領的獨女竟然是他妻子和人私通生下的叛逆。」
「那個叫天兒的孽子本就不祥,先剋死了自己的父母,又剋死了自己的師父。」
「難怪她跟隨大巫學習了十年巫術都學不會,原來她血液中根本沒有流着我們華夏部族的血脈。」
一段段的流言蜚語宛如一把把鋒利的鋼刀無情的襲擊着天兒,已經被綁到木架上的她悲傷地看着自己的族人。在她心裏除了父母和師父這些族人便是她最珍視的人,她為了他們可以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可是如今他們卻想要她的命。
木架下的柴火被點了起來,烈火借着風勢熊熊燃燒着,身上肥大的衣服被火燎出了焦糊的味道,炙熱的火舌舔食着她的身體,劇烈的疼痛讓她不禁慘叫了起來,一直被她生生忍住的淚水終於模糊了她的雙眼。模糊的視線中,族人們冷漠的臉龐,在她周圍扭曲徘徊着。
她看着天空心中狂喊着: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終於她受不住這連番的折磨,眼前一黑昏了過去,黑暗中只聽到一聲聲清亮的鳥鳴在耳邊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