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眼已是一個月後。
此時正值初秋,東海卻還是一片燦爛風光,天朗氣清,明日高懸。搖光島大殿後院中,風景也是大好,地上鋪的是專門從中原移植過來的綠草地,中間挖了一口漂亮的湖泊,裏面注入了從陸地上運過來的淡水,水中養着荷花與鯉魚。
兩排侍女恭敬地垂首候在湖邊,守着一個蹲在草地上玩得正開心的女子。
輕歡用手去抓草下的泥土,團在手中捏來捏去。她一邊挖泥一邊慢慢向湖邊移動,因為湖邊的泥巴更加潮濕柔軟。過了不久,她便趴在了湖邊草地上,半邊身子都懸了出去,一雙眼睛好奇地在水面掃來掃去。
「少主,危險,快回來些!」一個侍女忙上前扶住輕歡的胳膊。
輕歡仿佛聽不見她說話,只是困惑地繼續看水面上倒映的自己的臉。過了好一會兒,她偏了偏頭,忽然有一滴液體落到平靜水面,砸出一片漣漪。
「啊,少主又流鼻血了!快拿手帕來!」那個侍女慌慌張張地招呼其他侍女,一群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正亂作一團,就聽見背後一個嚴肅的女聲:「你們在做什麼?」
侍女們忙向後面跪下:「拜見妙善大人,少主她情況好像又不好了<="l">。」
妙善正負手站在不遠處,她身邊跟着兩個焚天侍衛,那兩個人壓着一個捆綁結實的男人,那男人低低垂着頭,頭髮與衣着骯髒凌亂。
輕歡看見妙善,呆呆地站起來向她走過去,一隻手無措地捂着鼻子,目光中好似有些慌亂。妙善嘆口氣,上前拉過輕歡,用一塊手帕給她擦拭,道:「別着急,沒事的,我給你帶藥來了。」
輕歡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想要按住臉上的手帕。妙善卻見她手上全是泥巴,不禁念叨:「你啊,說了多少次了,要注意乾淨。把手給我,我這可是給你擦最後一次了,下次再弄髒了,就自個兒去洗,聽見沒有?」
輕歡愣愣點頭,張了張嘴,但什麼也沒能說出口。她眼中的情緒如同一灘淺水,一眼便能看到底,無非就是迷茫與無措。
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在一個不認識的環境中,身邊又都是不認識的人,自然會十分沒有安全感。
「你現如今身體在慢慢恢復了,我也不再對你施放忘蠱,你的記憶可以開始慢慢累積了。我前日裏與你說過我的名字,你還記得嗎?」
輕歡遲疑着點點頭,口齒模糊地艱難說:「師……師……」
妙善搖搖頭,摸了摸輕歡的頭髮:「你不記得我倒罷了,可一定要記得門主,就是那個天天來看你的大叔。下次再見他,他給你的糕點要接着,他同你說話時不要左顧右盼,不要躲,要叫他爹,知道嗎?」
「嗯……」輕歡咬着唇,乖乖地答應下來。
「好,那咱們今天開始喝藥吧。」妙善笑着又揉揉輕歡的腦袋,起身走到那個被捆綁結實的頹靡男人跟前,抓住他的頭髮讓他的臉抬起來。
男人還有着些些意識,他從額前亂蓬蓬的頭髮縫中望出去,看見了正在盯着他出神的輕歡,一時竟激動起來:「姑娘!姑娘!你忘了我嗎?我是柳章台,神醫谷的柳章台啊!」
柳章台?
輕歡只是呆滯地看着他,目光中帶着濃濃的不解。
「姑娘,你曾答應我要救我出去,你都忘了嗎?」柳章台激烈地掙紮起來,被一個侍衛狠狠踹了一腳。
「這位少俠,不要廢話了,趕快把脖子伸過來,好讓我早早取了血給小少主喝。」妙善不耐煩地抓住柳章台的衣領,壓制住他反抗的動作。
「取血……小少主……」柳章台恨恨地看了看妙善,又凌厲地看向輕歡,咬着牙道:「我知道你命不久矣,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也走上聞驚雷這孽障的路!你竟然會通過食人血肉這樣慘絕人寰的方式來延長自己的壽命,你會遭報應的!」
「住口!」妙善重重扇了柳章台一巴掌,拔出身後的一柄短苗刀抵在他脖子上,一個侍衛很有眼色地立刻拿來瓷碗接在他脖子下面。
「當日見你眉眼中有修道人的清氣,竟一時錯信了你,你居然與焚天門沆瀣一氣,同流合污!你們會遭天譴的,你們會遭天譴的!」柳章台發瘋一般嘶吼。妙善找准了他脖頸處的大血管,利落一割,便有一注鮮血噴涌而出,濺了她滿手。
柳章台的聲音很快消失,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l">。妙善從侍衛手中拿過那滿滿一碗血,長舒一口氣,慢慢走到輕歡面前。
「來,小少主,趁着還新鮮。這東西就是越新鮮越好,要不然也不會把人帶到你面前才殺,他的修為都還蘊在這一碗血中,儘快喝了吧。」
輕歡咽了口唾沫,緊緊盯着那一碗紅色液體,伸出去的手顫抖地厲害。她漸漸開始整個人都在發抖,目光中透着濃濃的恐懼,口中模糊不清道:「不要……不要……」
「不能再耽擱了。你們兩個,按住她。」妙善示意那兩個侍衛上前,一人一邊抓住了輕歡,妙善一把扼住輕歡的下頜骨,迫使她張開嘴,然後將碗沿抵了上去。
餵完這一碗血,輕歡的下巴,妙善的手上已經弄得滿是血跡了。
「……對不起。」妙善一邊給輕歡擦嘴,一邊自言自語般低聲道。
「不喝……不喝……」輕歡眼中還慢慢都是沒來得及褪去的恐慌,她的眼睛紅了起來,含着一汪淚將掉未掉。
周圍一眾侍女侍衛忽然嚴謹起來,都面朝一個方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異口同聲道:「拜見門主!」
妙善也回過身去一拜:「見過門主。」
聞驚雷沉聲道:「起來吧。」他好像才在主島上處理完事情便趕了過來,神情中還有些疲憊。他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柳章台,問了一句:「這是第幾個了?」
妙善回道:「第十個了。」
「這些武林高手的畢生修為都在那一碗血里了,雨落飲了這麼多,身體恢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些人的修為也都存進了雨落的體內。這對她來說,可是比平日老實練功來得厲害得多,怕是過不了多久,連北罰那幾個尊主也打不過她了。」
「……」妙善不知如何搭話,便只沉默着。
聞驚雷自嘲地笑笑,繼續道:「你看看,這法子就是這麼容易成就高手,但……這終究不是正途,自古以來,用這法子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善終。我自己都不明白,我這輩子,雨落這輩子,又該是如何收尾的。」
「門主……」
「好了,你也不用想些話安慰我,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和你說。」聞驚雷收斂了面上那副悲傷的情緒,聲音嚴肅起來,「我以為你帶着雨落回來前已經妥善處理好了亂花谷的事,可今日才得到捷報,說君橋竟重回亂花穀穀主之位。而她帶領攻谷的,竟然是我焚天門下弟子,她手中還有少主的手諭!」
妙善心中一驚,忙道:「谷主,屬下不知此事。」
「我知道雨落之前與君橋熟識,也不排除她會把亂花谷拱手讓給君橋。但……你怎麼不好生看着雨落,讓她做出如此荒唐舉動!」聞驚雷重重嘆口氣,無奈地看向一邊發呆的輕歡,「現在,亂花谷的立場我也不明白,她君橋終究是欠了雨落一份人情,進攻中原時會幫着北罰還是袖手旁觀,這都未可知。」
「那門主的意思是……」
「趁現在君橋還沒穩坐谷主之位,我們要抓緊入侵中原,調動所有門下力量先攻亂花谷,到時候北罰一定會出手援助,我們就在亂花谷,把他們兩派一併收拾掉。我的復仇大計,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