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悄無聲息的蜷縮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上,房間內有兩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對坐密談,刺客從懷裏掏出一個乾巴巴的烙餅啃了一口,烙餅屑絮絮往下掉,刺客立刻伸出一隻手接住,把烙餅屑又拍回口裏,瞥了一眼手中的烙餅,不甘不願的又啃了一口,然後再接住烙餅屑。
「卡——」鄭導坐在監視器後喊了一嗓子,然後盯着監視器一遍遍看剛才拍攝的畫面,就是不出聲。
扮演刺客的新人演員依舊蜷縮在樹上不敢亂動,這一條已經ng了四遍,鄭導的臉色從一早上就沒有好過,要是這一條還沒有過,他就……就老老實實再拍一條╥﹏╥
能進《刺王》這樣的大製作劇組和那麼多國內外一線影星同台演戲,像他這樣的新人演員在裏面能撈一個可以路面的龍套角色,簡直比中了500萬大獎還舒爽,進組前經紀人已經嘮叨了三天什麼「要聽導演的話,要尊重前輩,要和劇組人員搞好關係」等等等,把他原本的興奮都嘮叨成了忐忑,現在又ng了這麼多次,看看,鄭導的臉都陰得快出水了。
5555……到底過沒過?好歹給句話。腿都麻了。
現場一片寂靜,都等着導演發話,可鄭導遲遲不出聲,助理只好壯着膽子問道:「鄭導,這條過了嗎?」
「嗯……」鄭導一臉苦大仇深盯着監視器就是不發話。
過沒過,您老倒是給句話啊,簡直急死人了。
鄭導沉吟半晌才將目光從監視器上移開,正準備說一句「這條過了,準備下一場」,眼尖的導演助理大老遠就看到浩浩蕩蕩過來的提着保溫箱的一群人,手一指,興奮大喊:「吃飯啦。」
這句話就像是按了個開關一樣,話音還沒有落,所有人,不管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全部「呼啦」一下都圍了過去,吊着威亞被困在樹上的新人演員抱着樹枝,焦急喊道:「喂喂喂,還有我,快點放我下去……」
鄭導臉黑如煤球,氣呼呼的從椅子上站起身,忿忿道:「一群吃貨,就知道吃吃吃,怎麼沒見到你們拍戲如此積極。」
助理使勁兒招手:「鄭導,快過來,今天有粉蒸肉。」
鄭導:「……」
知道我愛吃粉蒸肉,昨天念叨了一句,今天就有得吃,不錯。
鄭導溜溜達達背着手去端自己的那一份飯菜。
還掛在樹上的新人演員哭喪着臉:「你們倒是放我下去啊啊啊啊……」蘇陽的助理親自做的菜可就那麼一點點兒,去晚了就搶不到了,樹上還有個人,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冷酷無情。
粉蒸肉選用的是精肥參半的上等五花肉做的,裹肉的粉不是買的蒸肉粉,而是靜琬自己用米磨成粉,用油、辣椒、鹽炒出來的。肉要切大塊,裹上米粉,在蒸籠里先墊上一層白菜,把肉擺上去,淋上靜琬特製的醬汁兒同蒸,等肉熟了之後,菜也熟了,菜里進了肉的油脂,與肉同吃,同樣美味。
鄭導咬了一口粉蒸肉,肥而不膩,口齒留香,唯一的遺憾是——太少了。
蘇陽這個小氣鬼太護食,多吃他一塊點心他都能記仇記半天,他那個助理做吃食又講究少而精,每次都是還沒塞滿牙縫就沒有了。
各家的助理倒是好些個在跟她學做菜,但不得不說,做菜這件事也是有天賦的,明明是同樣普通的食材,怎麼在蘇陽的助理手上就能變得美味無比,別人手裏出來的就跟□□似的。
蘇陽這廝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
對蘇影帝羨慕嫉妒恨的還是袁曉成同志,他苦逼的吃着自家助理做的味道詭異的菜,一面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別人一步一步的教你,你還做出這種鬼東西來給我吃,你是智商欠費麼?」
助理也十分苦逼,以前呆過的劇組都會提供盒飯的,哪怕不好吃,只要毒不死就行,這個劇組居然要自己做飯!為毛啊!為毛要自己做飯!!!
他都不知道自己做出來的飯能有這麼難吃。
等這部戲殺青之後,會不會因為胃病進醫院?
那到時候要怎麼跟醫生說?說是因為吃自己做的飯,太難吃導致得胃病?
被人羨慕嫉妒恨的上官律正一臉陶醉的享受美味,樣子十分欠揍。
「阿琬,這個黃黃的蛋是什麼蛋?」上官律穩穩的夾着一顆不大的蛋,「不像是雞蛋。」
靜琬以前都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吃飯時絕不會說話,但在上官律這裏,這個習慣老早就被她拋到千年前了,上官律吃飯最喜歡問「這個是什麼,那個是什麼,這個怎麼做,那個怎麼做」,真是一點兒也不講究,不過他每次吃到好吃的,那一臉享受的表情,是給做飯的人最大的鼓勵。
「這個鴿子蛋,比雞蛋要小一點。」靜琬咽下口中的菜,解釋道:「這道菜就叫琥珀鴿蛋,我看到酒店廚房裏有鴿蛋,便做了這道菜。」
上官律咬了一口鴿蛋,炸至金黃的鴿蛋裹上了一層濃濃的芡汁兒,芡汁兒用了香菇和火腿來提鮮,並加了雞油,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外層加上軟滑的蛋白還有綿糯的蛋黃全部和在芡汁兒里,不同層次的口感帶出不一樣的美味,一顆小小的鴿蛋竟能吃出三種不同的美味,這才是簡單又極致的美味。
袁曉成遠遠的看着蘇陽吃得一臉陶醉頭也不抬,十分苦逼的咬了一口焦黑的蛋,艱難的咽下去,心情十分複雜。
什麼叫做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就是了。
靜琬從保溫瓶里倒了一杯熱乎乎的奶茶遞給上官律,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剩下的全給了阿亮。
上官律眼睜睜看着那麼大一壺奶茶都歸了阿亮,自己只有一小杯,很不高興的擺出□□臉,幽幽的叫了一聲:「阿琬……」
靜琬慢慢的喝着奶茶,十分無情的說道:「適量便可,過猶不及。」
那為什麼要給阿亮那麼大一壺,難道阿亮就可以過量麼?上官律忿忿的喝了一口奶茶。一轉眼就看到阿亮手裏的保溫瓶不見了,然後保溫瓶在眾人的手中轉了一圈,回到阿亮手中變成了空瓶,他立刻就心裏平衡了。
靜琬喝完奶茶,將杯子仔細收起來,想到中午做飯的時候,那個穿着一身像孝服一樣白的據說是國家職業資格一級高級技師的廚師給自己的建議。
那個廚師在她身邊偷了幾天師,學了不少手藝,好心的向她建議,要不找一家頂級餐廳做廚師長,或者自己開一家餐廳,憑她的手藝,收入絕對要比現在做藝人助理高得多。
聽說那位廚師有一級從業資格,堪比曾經宮中的光祿寺卿,這等人的建議應該十分可取。
現代的房價這麼高,想要置個業以自己現在的收入,簡直是難如登天,果然還是要換一份高薪的工作麼。
可是聽說去做頂級餐廳的廚師長是要有證的,難道自己先要去考個證?可是字還認不全,考不考得上啊?
「阿陽,我問你個事兒。」進了劇組後,靜琬未免露陷,便跟着聞義一樣稱呼上官律「阿陽」。
「什麼事?」上官律把空杯子給了阿亮,讓他帶回酒店,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吃飽喝足就有點犯困哇。
「怎麼樣才能開一家餐廳?」靜琬問。
上官律又坐回椅子上,饒有興趣的說道:「這個問題你可是問對人了。首先要看是開什麼樣的餐廳。」
靜琬問:「有何說道?」
「這裏面學問可深了。」上官律清清嗓子,做樣子託了托臉上並不存在的眼鏡,「首選是選址問題,餐館定位在什麼樣的消費群體,要根據消費人群來選擇合適的地址,如果是中低檔的餐飲之類的,總不能定址在高檔消費人群出沒的地方,這樣,沒有人會去的。」
「還有,菜品的定位也要把握好,菜品的價位,主要特色,這些都很重要。不同檔次的消費人群喜歡的菜品是不一樣的。」
靜琬受教的點頭,追問道:「還有嗎?」
「當然還有啊,」上官律挑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包括營業執照、衛生許可、排污許可,有很多證要辦。」
「然後呢?」
「像店面的裝修啊,設備採購,食材原料進貨,雇員管理,菜品定價以及利潤的分析,開店後,得有一套好的財務管理,每天都要統計財務報表,以便跟蹤了解每天的毛利變化,及時調整菜品價格和別的措施。還要時時注意餐廳的環境,以及自己的競爭對手的情況。總之,十分複雜就是了。」
靜琬:「口」
確實十分複雜,基本上沒有聽懂。
原來餐廳也不是想開就能開的,先不說自己有沒有錢開一家餐廳,光聽這其中的門道就已經暈了。
還是去想想怎麼考一個一級廚師證好了,這個聽起來似乎容易一些——至少相對開餐廳而言。
「阿琬,你怎麼突然問開餐廳的事情?」上官律問道。心裏不由得一緊張,阿琬難道是打算拋棄自己?
靜琬被嚴重打擊了自信心,有些焉焉的搖頭,「沒什麼,隨便問的。」
上官律還想問,那邊鄭導卻在大喊:「蘇陽,準備,該你了。」來不及再說什麼,就被化妝師拖去補妝。
靜琬在場外找了個小馬扎坐下來,抱着膝蓋抑鬱,想起了之前在電視裏聽到的一句話「壯志未酬身先死」。
於是,更抑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