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級大內總管奮鬥秘史
御駕一路往西,入駐陽安山行宮。內侍府把隨行的各位王公大臣安頓好了,原本靜寂的行宮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蕭翊時忽視了喬梓期盼的目光,吩咐她好好呆在寢宮裏,和蕭鐸、蕭鍇去了行宮後的校場,想必是為明日的春獵熱身去了。
剛才還讓她上馬車近身伺候,現在又把她丟在一旁,喬梓對蕭翊時這樣忽冷忽熱的也習慣了,只求明日不要把她丟在行宮就好。
閒來無事,她和留在寢宮的馬德嘮起嗑來,打聽那個莫名出現的蕭承瀾到底是個什麼角色。
馬德在宮中混了將近三十年了,經歷了三朝,對這些八卦自然瞭若指掌,這蕭承瀾論輩分講是蕭翊時的堂叔,蕭承瀾的父親當年是晉德帝的繼皇后所出,繼皇后深得寵愛,蕭承瀾的父親也很得帝心,一時之間便起了廢長立幼的心思。
期間如何雲譎波詭不得而知,到了最後徳帝病危,滿朝文武有一大半懇請徳帝遵循禮制,傳位於先皇后之子,也就是蕭翊時的祖父,徳帝無奈之下,令蕭翊時的祖父也就是後來的文帝立下毒誓,這才傳位於文帝。
後來蕭承瀾的父親一直偏居於京城一隅,沒過幾年繼皇后便去了,而他不知是奪位失敗積鬱在心還是因為不容於文帝,早早地便過世了,蕭承瀾當時才不到十歲,承襲了王位,默不作聲地偏居於京城一隅。
晉武帝繼位後,對這個不起眼的侄子也不甚在意,沒想到這蕭承瀾聰慧過人,年少時便四處遊歷,結實了眾多能人異士,成年後回到京城,在三年前的洛陽花會上將牡丹珍品花後魏紫一箭射入大長公主髮髻,一箭成名,被譽為京城四傑之一。
他接人待物溫潤有禮,言談博學多才,這幾年下來,頗受京城中王族世家的擁躉,贊其有乃祖之風,硬生生地將當時迷醉於酒色的大皇子壽王比了下去。
只是蕭承瀾意外地和壽王走得很近,也多次受武帝召見,叔侄二人看起來芥蒂皆無。後來新帝登基時,蕭承瀾託病沒來參加登基大典,後來更是纏綿病榻了兩個月影蹤皆無,蕭翊時忙於接手朝政也沒空去琢磨他這個小皇叔葫蘆里賣得什麼藥,今日他主動送上門來,難免讓蕭翊時十分意外。
喬梓心裏感慨萬千,這蕭翊時和蕭承瀾的身世簡直就是異曲同工啊,這把龍椅上的血光,想必是要世世代代地承襲下去了。
聽完八卦,她按照蕭翊時的吩咐,在寢殿裏打了個盹,眼看着天色將晚,前廳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她以為蕭翊時回來了,興沖沖地迎了上去:「陛下,奴才已經想好了,蕭大哥若是沒空,能否請陛下恩准奴才親自去捉一隻……」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來的人不是蕭翊時,卻是那蕭承瀾。
和剛才車隊中見到的不一樣,蕭承瀾已經換了一身衣袍,依然是周身雪白,渾身上下除了腰間墜的一塊玉佩,別無他物。他看起來比蕭翊時大了幾歲,長得有三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雙眸子是漂亮的鳳眼,比蕭翊時更添了幾分風流蘊藉。
單就氣質而言,蕭翊時深沉內斂,而蕭承瀾矜貴自傲,容昱墨清俊雅致,顧青衣則是灑脫飛揚,京城四傑名不虛傳,四個人不分伯仲,難辨上下。
這四個人中蕭承瀾最是年長,俊美中更添了幾分成熟男性的儒雅氣息,這讓有些叔控的喬梓忍不住心生仰慕。
&岳王爺……」她有些口吃,「陛陛陛下還未回來……」
蕭承瀾凝視着她,微微一笑:「無妨,本王稍候片刻就是。」
那聲音渾厚磁性,笑容溫柔和煦,和蕭翊時那時不時的冰山臉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喬梓的臉又紅了起來,垂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暗自唾棄自己:喬梓啊喬梓,你這也太沒出息了。
蕭承瀾往裏踱去,喬梓只好跟了過去,請他到廳中奉茶,只是平時的伶牙俐齒到了這個時候卻一下子失了蹤,她很想和這位王爺聊一聊,卻想不出來說些什麼才好。
&叫什麼?」
&梓。」
&有喬木,不可休思,好姓,好姓。」蕭承瀾贊道。
喬梓趁機多看了他幾眼,越看越覺得他儒雅清貴中帶着英武,簡直糅合了容昱墨和蕭翊時的優點。「多謝王爺誇讚,奴才慚愧。」
&大了?」
&王爺,十七了。」
&那侄兒向來謹慎,居然會用上你這般年輕的,也是你的本事。」蕭承瀾眼中一道戾色一閃而逝,語聲半帶譏誚。
看來這王爺和蕭翊時的確不對付,喬梓小心翼翼地回道:「王爺謬讚了,四通殿裏和奴才一般年紀的有好幾個,並不稀奇。」
蕭承瀾輕笑了起來,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趣事,半晌才止住笑聲正色道:「你就不必自謙了,陛下一路都留你在車內伺候,豈是旁人能比?以後還望小公公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
喬梓賠笑道:「王爺叫我小喬子就好。陛下面前,奴才萬萬不敢妄言。」
蕭承瀾頓了片刻,這才抬起頭來雙眸斜睨:「本王和你開玩笑呢,瞧你怕成這樣。」
喬梓摸了摸鼻尖,尷尬地道:「奴才膽小,王爺莫要嚇我。」
&你這模樣,的確眉清目秀甚是可人,」蕭承瀾仔細地打量着她的眉眼,頗為遺憾地道,「不知怎的,本王看了也甚為歡喜,要不是陛下親隨,我還真想向陛下要了人回府呢。」
他一邊喝茶,一邊和喬梓說話,喬梓不知道他葫蘆里買的什麼藥,想一句回一句,很是吃力,幸好,沒一會兒他便不再提蕭翊時了,而是聊起說了一些京城和陽安山的趣聞,話題輕鬆自在了起來。
一開始那個古怪而狠戾的蕭承瀾仿佛就是喬梓的幻覺,隨着那日頭漸漸西斜而消失無蹤;此時的蕭承瀾和喬梓心目中曾經的夢中情人一模一樣,語聲溫柔,意態風流,偶爾凝神看人的時候,那目光專注而幽深,仿佛情意綿綿得能將人的心都看化了。
喬梓忍不住心頭又一陣小鹿亂撞,直到腳步聲再次響起,她這才恍然驚醒——蕭翊時正站在廳門前看着他們倆。
蕭承瀾立刻上前見禮,叔侄倆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話,約了明日的時間,蕭承瀾便告辭而去。
應珞早就備好了便服,替蕭翊時換下了那身黑衣龍袍,遞上了帕子讓他稍作擦洗,馬德在外面喚人傳膳,喬梓樂不顛顛地跟了過去,準備為蕭翊時布菜。
蕭翊時面沉似水,連理都沒理喬梓,渾身上下好像攏在一層陰雲之中。喬梓這才覺出幾分不對來,噤聲站在他身後不敢吭聲了。
&和他聊了什麼?」半晌,蕭翊時終於發了話。
喬梓立刻一五一十地把兩個人的對話大致都說了一遍。
蕭翊時的臉色稍霽:「你以後離他遠些,這人可不像表面上那麼好相與的。」
喬梓心裏暗自腹誹:還能有誰比你難相處的?忽冷忽熱,陰晴不定。
&里念叨什麼?」蕭翊時仿佛洞悉了她心中所想,「朕好心提醒你,朕的這位皇叔厲害着呢,小心被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下放心,奴才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就算岳王殿下是神仙下凡,奴才也不可能被他迷惑。」喬梓大義凜然地表忠心。
蕭翊時倏地抬起頭來:「真心話?」
&真金還真!」喬梓有些心虛,嘴上卻毫不遲疑地回答。
蕭翊時盯着她,嘴角緩緩地上揚,形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那輕淺的笑容沖淡了他臉上的冷峻,在燈光的渲染下,仿佛一張網,將喬梓的心臟細細密密地包裹了起來。
喬梓猝然捂住了心口,她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對着蕭承瀾芳心萌動,現在居然對蕭翊時起了色心!這一定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怪只怪這些人都集合了俊男美女的優點,讓人難以把持,蕭翊時要是能多笑笑,只怕滿京城的女子都會為了他瘋狂了吧。
&麼了?心口疼?」蕭翊時詫異地問。
喬梓搖了搖頭,笑着道:「奴才還等着明日看陛下獵場上的英姿呢,關鍵時候,身上哪樣東西敢掉鏈子?」
蕭翊時心頭大喜,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地輕斥:「就知道油嘴滑舌。」
聖心大悅,喬梓伺候晚膳十分順暢,末了領了一碗紅豆沙羹的賞,心滿意足地告別蕭翊時。
這行宮的規模雖不能和京城皇宮相比,但精緻的程度幾乎和皇宮不相上下,時值初春,花影疏斜,月色下的小徑分外詩情畫意。
路旁有人走了過來,喬梓沒留神差點一頭撞了上去,連忙賠禮道:「對不住沒瞧見……」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心裏忍不住打起鼓來:這人正是和她略有過節的內常侍唐庭禮唐公公。
唐庭禮停住了腳步叫了她一聲:「小喬子。」
喬梓恭謹地一躬身回道:「唐公公好。」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氣氛有點詭異。
喬梓只好往旁邊一讓:「唐公公你先請。」
唐庭禮卻沒動,只是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悠悠地道:「靜心殿的假山,空閒了好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