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君的掌家妻主 第134章卷尾攪亂帝後大婚夜

    「那傅畫磬,可知道他有什麼反應?」桑為霜抬頭望向冷瞳,問道。www.biyange.com

    「姚主聞王美人小產後當即趕去嫣然宮,至於有什麼反應屬下且不知。」

    「這樣啊……」桑為霜坐回藤木椅上,冷瞳望向她,不知她此刻在想什麼,只是察覺到她臉上的神色比先前要晦暗了許多。

    「冷瞳你先退下吧,我要休息了。」她沒有看他,而是轉身隨手整理了下書案上的書籍,爾後朝床榻走去。

    冷瞳看了一眼桑為霜,退了出去。

    同一時刻的嫣然宮裏一片死寂,宮女女官們都被趕了出去,只留下皇上和王美人兩人在殿中。

    王美人褪去了一身橘子紅的紗衣,穿着一身素淡舒適的棉衣躺在金榻上,她的臉很蒼白,傅畫磬用凜冽而又深刻的目光打量着她蒼白的臉。

    二人誰也沒再開口說什麼,反而一個躺着,一個站着。就這樣僵持了大半個時辰。

    不知過了多久,香爐里的殘香冷卻,燭光因為燃燒的太久閃動起來。傅畫磬才從座椅上站起來,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後,轉身朝殿外走去。

    而金榻上的女人似長吁了一口氣一般,從榻上緩緩爬起,喚來了貼身女官。

    藝德殿中,滿月窗前滿月圓,一個女人站在窗前,她手捏着一塊如意,乃玉石所成。

    那些中原貴婦人都喜歡把玩如意這類物件,倒不是真有什麼好玩之處,只不過是拿着一塊玉在手中彰顯身份罷了。女子的玉與男子所佩戴的玉不同,男子的玉佩張揚的是君子德行,故有玉佩一說,而玉佩女人不會佩戴,與女子有關的玉飾,有玉環,玉簪,玉鐲之類,獨獨不得佩戴玉佩,是故總有京中小姐男扮女裝,出門佩戴玉佩之類。

    而這德妃手中之如意,乃是秦王托人送來的,而且還是今日剛剛到的,聽說是仿照漢朝時那些大臣們手中的「執笏」所成,是很講究的如意,給女子把玩倒是可惜了。

    凌女官將藝德宮茶榻上的圍棋桌擺好,走至德妃跟前,淺聲說道:「帝姬,棋盤已擺上了。您今日是品寒簫還是玉畫?」

    婁重華收回如水目光,轉望向身後的女官笑道:「今日且換雪桃吧。」

    凌薇驀然怔了一下,笑着低頭道:「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婁重華每日獨自下棋,直到將睡意弄來,到疲乏之時才去就寢。

    凌薇能理解這種宮闈中的枯燥乏味。只是今日宮闈里多了一樁大事,那就是王美人丟了個男胎。

    凌薇站在婁重華身旁看棋,因為她棋藝清淺,故不能與帝姬為趣。但棋局之事她也能一知半解,只是今日觀帝姬之棋,總覺得凌亂無章。故才知今日帝姬之心事不在此處。她輕輕抬起秋水眸子,側身望向重華:「公主是不是在想嫣然宮的事?」

    婁重華的心事總能被凌薇輕易而舉的看出,她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凌薇最知我心,今日我無心棋局。」她丟了手中棋子,端起棋桌旁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嫣然宮的那位根本沒有懷孕,凌薇你說皇上看的出來嗎?」她精明妖艷的目側眼望向一旁的女官。

    凌薇微震了一下,點頭道:「宮中一切瞞不過姚主的眼睛,只不過姚主不想治罪王美人。」

    凌薇說的清淺,她的聲音知性又富含智慧。

    婁重華點頭一笑:「凌薇不光知我,還知姚主。」

    凌薇聞言尷尬一笑道:「凌薇不懂姚主,只是凌薇在宮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對『帝王』之事略知一二罷了。」

    「略知一二?」婁重華輕笑,「凌薇你太謙虛了。」

    婁重華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凌薇道:「你十二歲入宮,如今已二十多年,凌薇,我跟前還有誰比你更了解皇宮?」

    婁重華搖搖頭,「凌薇,若是沒有你,我恐怕一錯再錯,找就屍骨無……」

    凌薇驚恐的伸出一手,低頭道:「公主切莫說晦氣之詞,公主萬金之軀,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存在……」

    「尊貴……」婁重華只是輕輕念出這兩個字來,沒有說出自嘲的話。

    *

    芙蓉城別宮秦王從冷雨口中得知桑為霜五月初被皇帝的人請入皇宮,險遭「侮辱」之後一氣之下竟然騎馬衝出芙蓉門。朝着蜀山方向而去……

    冷雨錯眼之間讓秦王消失無影,當即追了出去。

    七侍衛收到消息的時候,騎馬趕至蜀山。

    秦王一直朝東走,七侍衛抓住冷雨問清楚情況後,只聽到秦庚一聲大叫:「王爺該不會要這個樣子衝去姚國去吧?」

    聞言其餘幾人一愣,抓着冷雨一陣好打。

    「你什麼不好通報,報那女人的消息?」秦庚怒瞪冷雨,順便送上一腳。

    「就是真該死,現在王爺『失心瘋』又犯了,我們『群龍無首』啦!」燕丙哀嚎間也送了冷雨一腳。

    冷雨蹲在地上抱着頭,悶聲不吭的,他祈禱着群人快些放了他,讓他好去追秦王。

    「現在怎麼辦?難道王爺要帶兵殺到姚國去?我們也豁出性命的跟着殺過去不成?」秦庚一腳抬起,本來他在哀嚎之中已踱步背對着眾人了,可等他嚎完一嗓子,那懸着的一腳,又轉身踢在冷雨身上。

    「有了,去找赫連丞相!」韓丁一聲大叫。

    其餘六侍衛一聽,竟然紛紛上馬,無影無蹤了。

    「喂,你們等等我啊!」韓丁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六人已像秦嶺巫山方向而去。

    冷雨見那群虐待他的人已經走遠了,忙從地上爬起來,以「來無影」的速度飛走了!

    「擦!」韓丁看着荒山野嶺一匹馬都沒有大叫一聲:「格老子的,是哪個蠢貨不騎馬來,又騎了老子的馬走人!」

    難不成要他一個人走到秦嶺去?

    韓丁才走了幾步,就有一陣黑鴉從頭頂上空飛過,還帶着一陣「啊啊啊」的慘叫。

    「老子想起來了!秦七那個王八蛋!他來的時候和五弟共的一匹!」

    「擦!」韓丁彎腰撿起一塊石頭,奮力一扔扔得老遠。

    「嘭」的一聲也不知砸到了什麼,聽到一聲哀嚎聲。

    「哞」

    「哞」

    「哞」

    「……」

    韓丁一愣朝那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只見那林子邊是一條小溪,小溪邊生着半人高的水草,水草地里一隻大水牛站在那裏吃草。牛旁邊還躺着一堆捆得整整齊齊的柴。

    韓丁眼睛一轉,嘀咕道:「就你了!」

    於是他運用向燕丙學來的訓牛技術,將那一隻牛成功的牽走,走時又看了眼那堆捆得整整齊齊的木柴,心有不忍,掏出懷中僅有的一個金疙瘩放在那木柴上。

    「沒錢,就剩下一個金疙瘩……」

    要是有農夫聽到這一句話一定會氣得吐血……一個金疙瘩可以買好幾頭好牛了,這人果真不會算賬。

    韓丁騎上牛慢騰騰的朝秦嶺走去。

    *

    次日清早。齊甲等人很快到了巫山縣一帶找到了赫連丞相,赫連丞相聽說後,帶着人馬去會秦王。

    在巫山縣三十里外的神女峰找到了秦王。

    赫連初月是承襲父親爵位的老臣,今年二十八歲,正值盛年,他相貌英俊,氣度內斂,那雙鳳眼溫潤如雲,又睿智果決,他常年穿着一身灰色黑色交雜的衣裳,腰間佩戴用灰色絲線穿成了彎月玉佩,灰色流蘇下垂至膝蓋處。西秦以圓形玉佩寓意美滿通順,而此人獨佩彎月玉佩也時常讓能近看他的人注意。只是誰也不知那塊彎月玉佩的意味或者由來。

    赫連初月的嗓音溫潤而有磁性:「我去見王爺,六位大人此處等候即刻。」

    六個侍衛一聽,互相看了幾眼,有想開口反駁的人,被齊甲攔下了。

    赫連初月朝秦王所在的神女峰長望亭走去。

    相傳神女峰長望亭處,是看神女峰的最佳地點。

    赫連初月踱步走向長望亭。

    長望亭外秦王的坐騎正在江邊飲水,而秦王似乎是累極,打禪似的坐在亭心處。

    他的白衣被江風吹起,他長發也顯得很凌亂。

    赫連初月在長亭石階處停下,很恭敬地行禮。

    爾後,他側眼望向神女峰,一種很深遠的眼神,就像是從歷史淵源流傳之處走來的近乎千年的信仰。

    那一刻,關於襄王,關於神女的故事,關於宋玉的才情,都在腦海中閃過。

    「因為神女峰,人們記住了宋玉,因為宋玉,這處神女峰也聞名了千年,王爺,那人之一世,活着的意義是否是讓人銘記……」

    赫連初月望着秦王自顧自的說下去。

    他說到神女,說道楚襄王,又談及宋玉的一生。秦王看似紋絲不動的坐在那裏,沒有回答上一句半句,赫連初月卻能從秦王望向神女峰深遠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他的徹悟。

    赫連初月從第一眼見到婁蒹葭的時候,就知道這個男人是他想要的帝王。赫連家族世代輔佐明君,武帝闔然辭世那一年,他因為處理他父親的後事而未留在長安,他即父親的丞相之位後一直對武帝之死耿耿於懷。

    攝政王婁非墨之可追司馬昭,而又苦於先帝死後無子,若不讓子嬰帝即位,恐怕朝野打亂,朝綱難振,於是他擁護了子嬰帝,當得知武威帝獨子還在世的時候,他帶着先皇舊部率先面見了這位帝裔。

    當東方一輪紅日高升之時,終見那白衣人從地上站起,他站起的那一個身形有些顫抖,但他絕美的眉眼之間仍帶着疲乏的微笑。

    「王爺。」赫連初月伸出一隻手去扶住秦王。

    秦王微擺頭安撫他,之後六個侍衛一致朝他奔來。

    「王爺!」

    在巫山縣中,秦王對魏己說,他只不過是想散散心。

    魏己知道秦王昨日昨夜是在責備自己無力救那女人於水火。就是像一個男人一樣保護一個女人……秦王無法給桑為霜這樣的愛護,只能耳聞她在姚國的都城裏顛沛沉浮。

    或許,昨夜的秦王一夜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吧。

    魏己將手中的一物遞給秦王,秦王低頭一看是一塊黃金打造的虎符。

    虎符已經做好了。

    秦王低頭看着手心的一物,點點頭。

    他同魏己吩咐:將此物再做一個。

    如此虎符有兩塊,每一塊虎符能分成兩半,而這兩半也有不同,分為主面(比較完整包括虎頭、虎背和虎尾)和反面(是虎腹那一半),一半留在秦王之手,一半交給婁淵;一半交給赫連初月,最後一半交給賀將軍。秦王和赫連初月手中的兩塊是主面,其餘兩人手中是反面。

    任意兩塊可以拼合在一起成完整的虎符可以調動兵馬,即:兩塊虎符若不能拼湊完整則不能調動兵馬。

    「是王爺,若這個樣式不必再改,屬下則將製造這塊虎符的工匠……」

    自然是殺之。

    自古匠人一族多此命數。

    秦王眉宇輕動,沒有動唇。

    過了一會兒秦王又走至軍營大軍桌前,拿起筆寫下一封奏摺。寫完後遞給魏己。

    魏己接過來一看,竟是關於秦嶺一帶屯兵之事,秦王下令將巫山一帶的兵力加重兩倍。

    巫山距離楚州近兩百六十里路,如今蜀中勢力佔據的巫山縣,東接楚州一帶水路和陸路,決計不能拱手相讓三國中任何一方。

    秦王寫完這份奏摺後魏己送了出去,而趙戊被喚了進來。

    趙戊進來的時候,秦王仍然低頭在軍桌上書寫。

    趙戊進來後秦王將宣紙遞給他。

    秦王命他在巫山一帶製造戎車,修建城防,加強巫山縣的城門,囤積巨石,改進投石器。

    秦王又遞給他一張紙:即刻去做,不得延誤。兩個月之內,我要看到成果。

    「是,王爺。」趙戊往返蜀中巫山將桑為霜寄來的書冊帶上,還將那些模型帶了一部分來巫山縣。趙戊明白秦王的意思,秦王將巫山縣給他當作「試驗地」讓他展顯身手,在巫山積累了經驗,自少能夠將他總結的經驗和技術再帶到蜀中去,那時候只會更上一層樓。

    秦王在秦嶺一帶巡查了半月才回蜀中。

    而這半個月趙戊帶着巫山縣有名的幾個鐵匠在巫山縣附近的鐵礦和銅礦區巡查了很久。

    最終趙戊總結,巫山縣的銅鐵礦自給自足可以,但難供給軍用。

    若是竭澤而漁焚林而獵,只能是最壞的打算。


    趙戊和石言玉商量:「先將巫山縣周邊的鐵礦采出來再說。」

    石言玉如今掌管蜀中政權的「財政」兼管「禮儀」,石言玉聞言頓時皺眉:「若是全做了軍用?那巫山一帶的老百姓用什麼?」

    趙戊說道:「眼下什麼最重要?國沒了,命沒了?談什麼家?秦王有此先見是想三國若打起來必然是秦嶺周邊一帶,你看那年打仗不是這幾個地方陝州,邵州,楚州……而秦嶺一帶恰是樞紐。」

    「我們蜀中至巫山一帶就沒有鐵礦和銅礦的盛產之地了?」石言玉眉頭糾結着,他身子越過軍桌,手撐在軍桌桌角,凝重的注視着趙戊道。

    「沒有。」趙戊懶得和石言玉糾纏這個問題,於是想也沒想即刻回答道。

    「……」石言玉無語地抖了抖唇。

    趙戊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再說道:「有是有,但是別人家的,你敢去取?」

    石言玉張大了嘴巴,痴然問道:「哪裏?」

    「楚州!盛產銅礦和瑪瑙!一塊富庶之地魚米之鄉,其下有個大冶縣從商周時期就產銅礦!」趙戊從座椅上站起,在營帳中踱步,同石言玉說道,「怎麼?難不成你要我去攻打楚州?」

    「你們這些人!以前不是成天說吳國鐵器冶煉不強嗎?還說吳國只會水軍,不會鑄鐵打兵器還找前朝禹國和姚國買兵器?楚州這麼能挖銅挖鐵,那吳國皇帝幹嘛還找姚國買兵器?」

    趙戊聞言勾唇,露齒一笑,冷冷道:「楚州的確是吳國的蜀地,楚州也確實盛產銅鐵礦,但是楚州的鐵礦每年都是由吳國運到姚國的淮州,讓姚國人做成了兵器和農具送回吳國,而且那些兵器和農具會被扣留三分之一的在姚國!」

    石言玉再度張大了嘴巴:「原來是這個樣子!是吳國的冶鐵技術不行,還是姚國和吳國有條約,楚州的鐵礦必須運到姚國去生產?」

    「你說對了姚主個吳主之間確實就楚州的銅鐵礦立下了條約,我想一定是姚主稱帝那一年吳君北上立下的條約。」

    「那吳國豈不是損失慘重?」

    趙戊冷笑:「總是比起讓那些礦石在山上常年風吹日曬的好,吳君的臣子只會風花雪月哪裏會冶鐵?」

    「不,我不相信吳君就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鐵礦在山上睡大覺,反而讓姚帝那人佔了先機。不過話說回來反正楚州的鐵都得運到姚國去冶煉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能說姚國的國君太厲害了,誰都占不到他的便宜,如今我們只能想方設法的不讓他佔到便宜才好。」

    趙戊笑了兩聲,說道:「現在該想通了,那鐵礦還挖不挖?」

    「挖,當然得挖,本官現在就叫人去準備。」石言玉邊點頭,一臉深思的出了營帳。

    巫山縣四周的鐵礦開始開採了,巫山縣會冶鐵,打鐵的匠人都被請到了軍營里。

    巫山縣軍營里每天都冒着熱氣騰騰的白煙,每天都能聽到哐當哐當的打鐵聲。很多將士都是在這哐當哐當聲中醒來又睡去的。

    巫山縣的縣令爺帶着全城的百姓開始修城牆,里正們都帶頭搬運巨石,修建工序進行的熱火朝天的。

    秦王還命人從蜀中運來了新收割的稻穀,還有從蜀中運來的麵粉,每家每戶都按照每家的男丁人數分到了。每一戶一個男丁得十五斤大米,十五斤麵粉。

    趙戊心裏清楚,其實秦王這一招,是暗地裏先把巫山縣極其附近的人丁數先清理了一遍,過幾天每家派出一個壯丁入伍的消息就會下達了。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八月,清秋轉涼,丹桂飄香。忙碌的洛陽城街頭,車馬轆轆而過,人來人往之間,並未察覺幾分詭異的暗涌。

    八月,帝後大婚的時節,洛陽城辰家管轄內的十幾家布行尤顯得十分的匆忙,辰家的產業前日日門庭如市,即便是辰家玉閣,以往因玉閣閣主為人古怪冷淡並無太多人敢去巴結,如今玉閣前庭後院都被擠的水泄不通。

    而至八月十五當日,洛陽城內漫天錦繡,紅妝絕艷,百姓夾道相迎,直至吉時見帝王騎着他的愛騎將辰家女宛伊迎接進洛陽城。

    辰家女的喜轎用紫金打造,紅色的緋綢在八月秋風的吹動之下,那一搖一晃之中,夾道相迎的百姓們盯着那被秋風拂動的簾幔,就想一睹皇后之容顏,這位淮州美人。當年與洛陽四美之一的葉陽公主即姚帝堂妹傅燕燕齊名的,淮東閉月辰宛伊。當是怎樣的絕世清麗容顏呢?

    好多人都踮起腳尖朝皇后的鑾駕望過去,在那緋色綢緞漂浮之間,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而這一眼,也足夠讓人驚嘆很久。

    秋風仍帶着暖煦之意,鋪面而來不僅溫暖還有丹桂濃郁的香氣,當然還夾着着姚宮女官宮女們的胭脂水粉的味道,還有緋色綢緞,錦緞,絹紗的獨特味道……

    皇家的人馬從朱雀街走過,這樣的聲勢浩大,十里紅妝鋪作錦,很多年後洛陽城的老人回憶起來,還能侃侃而談,露齒大笑。說起當年姚帝大婚,迎娶辰家女,辰家抬嫁妝的人都可以從洛陽城門站到朱雀大街去了……

    勿怪老人們誇張,事實也相差不了多少,只是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卻在史書中寥寥幾筆概括,與老人們的回憶和野史的輝煌相比,正史里這一場帝後大婚是相當寂寥的,甚至後世的史學家可在東姚史中驚奇的發現,姚帝元後辰宛伊一無列傳二未曾有一字單獨註解。

    而這場帝後大婚的簡明扼要的背後,卻在《東姚·姚帝本紀》中記載:八月十五,帝大婚之日,帝遣兵十萬,命薄王據秦嶺,音公子率兵八萬據楚州,楚州歸東姚,三國樞紐至此打通。

    姚帝本紀第十張方現音公子此人,這人第一次出現在史冊是在姚帝本紀中,至於他之前的來歷底細,竟然不得而知。

    之後再後世史官為《東姚史》編撰的《年表》中出現對楚州一役的詳細概括,將楚州一役的全部過程都講解的十分透徹,後人從楚州一役中不難看出,這位音公子不光殺伐果斷,用兵如神,而且天生神力,武功極高,甚至竟然被賦予一些神幻色彩,說他能以一抵百。

    具體的佐證案例是因姚軍八萬大軍行至楚州城下,楚州未曾收到下戰之書,於是楚州軍官倉皇應對,將城中巨石搬上城樓,用以驅趕姚國人。

    姚國的軍人被巨石砸中死傷無數,仍然奮力向前沖,而這時那音公子竟然長槍一展,踏馬騰空,銀槍一揮將那些頑石劈成了碎石!當時就讓楚州的軍官看傻了眼。不光如此他還百戰不疲,無勞累之跡象。

    而後世記錄的對他的外貌描寫,竟然如北齊蘭陵忠武王一般,說音公子玉面覆面,想來如蘭陵王一樣俊美,卻又因他身為將軍,治軍貴在治嚴,他相貌陰柔,於是以玉面覆面,不讓將士看到他陰柔的容顏,而只能看到他冷靜冰冷的玉面。

    在《東姚·姚帝本紀》的第十一頁里記載到:帝大婚半月後,遼洲叛,前禹王族舊部遼陽王嫡系叛於遼水,響應軍民達三萬,帝遣薄彥與音公子整頓回朝……其後,帝欲遣兵五萬親征遼水……

    帝後大婚那一晚上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桑為霜不清楚全部,但傅畫磬大婚的當日她是的確參與了「攻佔辛者殿」這一項。只是這一項不會記錄在史冊,而出現在史冊的是後來大禹遼陽王嫡世子在遼水一帶發動起義的事情。

    八月十五與八月十六交際之時,蹲在辛者殿外已經很久的桑為霜,聽到辛者殿內傳來混亂的打鬥聲,便知道林景臣的人已經被發現了。

    不過這個時候她看到辛者殿已經亂成了一團,那個為首的高大身影像是趙六意,他帶着一群辛者殿的宮人們離開,分散着四處跑動。

    桑為霜來這裏只是想見寧陽姑姑一面,但她知道她是見不到寧陽姑姑了,因為林景臣他們一定事先找到寧陽公主和她的幾個堂兄弟,讓他們換上了黑色夜行衣混入他們之中。

    桑為霜暫時放下再見寧陽姑姑的念頭,她決定先將林景臣他們送出洛陽城再說。

    在混亂之中那一群黑衣人沖了出來,桑為霜眼睛不好使竟然能一眼認出趙六意,她蒙着臉穿着一身黑,伸手朝趙六意的手臂而去,趙六意自然警惕的避開她,桑為霜一愣,她全身上下一點殺氣都沒有,他還看不出來她是來幫他們的?

    「是我。」她不得不出聲,「我有辦法讓你們順利去遼洲。」

    趙六意驚恐望向桑為霜,他怎麼知道他們要去遼洲的?而且他們的軍馬已經在洛陽城的路上了,如果提前幾天遣兵一定會皇帝發現,所以他們只能在帝後大婚當日遣兵,正因為這樣他們的軍馬現在還只在來的路上。

    「你們若是硬來,一個都出不了城。」事出緊急,桑為霜不得不把話說死了,嚇他們。

    但事實如此,如果趙六意用他手頭上的那幾千人,真刀實槍的帶着寧陽姑姑他們出城,這會兒只能引起傅畫磬的警惕,讓他趕來屠戮了他們。

    最好是能拖就拖。她不相信辛者殿的人能在一個時辰內趕到宮裏去,就算是進宮了,今夜也是帝後大婚,傅畫磬不見得一個半時辰內能夠出來!

    「一個時辰,我就可以把你們送到燕州去。」桑為霜一面避開那些朝他們刺來的刀劍,一面同趙六意說道。

    「而你的兵馬,只消到燕州等你們匯合。」桑為霜繼續說道。

    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冷靜的聲音傳來:「好,我信你一次。」

    林景臣帶着一群人殺出這一片湖泊。留下三十死士和五十多個精兵,與辛者殿中的十幾名絕頂高手「痴纏」。

    爾後一群人都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

    那些死士各個絕頂,就算是林景臣身為遼陽王世子擁有的幾十個死士也不過與那些人過招百來個回合,就精疲力竭了。

    桑為霜帶林景臣等人走城北,從城北穿過搖光殿高祖皇陵就能出洛陽城。

    「可是老爺和夫人他們在城東等……」趙六意騎着飛馬對桑為霜說道。

    「不用擔心,我已經命茹姨帶他們到城北等候了,你們只要替我照顧好茹姨和我家管家……」

    桑為霜騎着馬冷靜而又沉着的說道。

    趙六意驚奇的望向桑為霜,沒有想到他們苦心佈局,竟還沒有這個女人布的周密。

    「嗯。」他嗓間發出低沉的聲音,清冷睿智的目望向前方。

    「穿過禹高祖陵搖光殿外那一條河直通燕州野道!」桑為霜同趙六意說道,又轉身回望身後,確定哪些辛者殿的人已不會再跟來。

    桑為霜突然大笑道,「送君千里也會有一別,我要走了,半個月前徵羽鏢局已易主解散了,桑為霜是時候消失一段時間了!」

    趙六意聞言驚訝的望向桑為霜。

    「你要去哪裏?」

    不光趙六意疑惑的望向她,他身後一輛馬車裏也有一個黑衣冒出頭來驚恐的望向她。

    桑為霜策馬里去的那一刻,在轉身間她的帷帽的紗簾被風掀起,青絲飛舞,長發如瀑,那樣驚慌的眼神,將她眼中的冷靜神色吹散了。

    她望着那個人,那個人望着她。

    一個驚慌,一個疑惑而驚恐。

    「小姑姑!」趙六意對馬車中的人喚了一聲。策馬朝馬車走去,「小姑姑,您快進去,外面風大。」

    他擔憂地說着又回頭匆忙的去看桑為霜,帷帽下的桑為霜淺淺一笑,朝西邊的茂密森林裏策馬而去。

    「桑……」望着她遠去的背影,趙六意突然回過神來,他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說,還有好多話要問她的……她要去哪裏?自少她要先告訴他,將來他們能去哪裏找她啊?

    「小姑姑……」

    「那個人如何知道高祖搖光殿通向洛陽城外……」

    那女人應該有二十七八的年紀了,可看着也不才二十三四的樣貌,只是那張臉五官雖然精緻,卻顯得膚色蠟黃無比還沒有一絲血色,她個子不高,應該是屬於嬌小一類,原因是她的母親是越女,身材嬌小,個子不高。是吳主送給大禹高祖的美人,後來被高祖臨幸有了她,而她一出生後不滿滿月高祖去世,她的母親也殉葬了。

    搖光殿的秘密非高祖嫡系不得知……這些秘密寧陽公主不會知道,遼陽王爺不會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會知道?

    那個人已經走遠了,寧陽自然不能再問下去,她放下車布,一個滿臉皺紋的女人生出枯瘦的手扶住她,這是寧陽公主的奶娘不過五十多歲,卻看着形同七八十歲的老嫗,可想而知這些年在辛者殿這個老婦人遭受了多少苦難。

    林景臣深看了一眼趙六意,低聲道:「那些死士拖不了多久,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趙六意低垂下頭,眼神凜冽寒懾。他騎着馬往隊伍後面走去,低聲吩咐那些侍衛。

    搖光殿後的大禹高祖陵墓的外道的確通往洛陽城外,桑為霜沒有騙他們。

    雖然之前就能猜到桑為霜沒有欺騙他們,但當這一真相再度被證實,猶如一聲重錘敲打在林景臣他們的心中。

    這桑為霜到底是什麼人。

    「大哥,我們快點離開這裏,我已命令三千人燕州匯合,半個時辰內追殺我們的人不會出現!」趙留意邊騎馬邊說道。

    即便此刻洛陽城中會因為「辛者殿被劫」亂成一團,但那些人並不會知道劫了辛者殿的人往哪個方向走了,或者出了城沒有?

    他們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只能在封鎖了城門後,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串!

    希望還能再拖久一點,最好能讓他們順利到燕州。

    他們一出洛陽城與桑為霜所說的人匯合,那幾人讓他們換了衣裳,原來桑為霜讓他們辦成跑鏢的人去遼洲,桑為霜的人跑鏢自然會有出入各個城池的手續在手,這也為他們省了不少的事情。

    所以林景臣說他們能順利到淮州桑為霜功不可沒!

    一眾人等迅速的換好衣裳,朝燕州方向去了。

    *

    八月十五趁着帝後大婚之日,桑為霜也給冷瞳下了一個命令,她命他去淮西王府偷回那一副畫聖的畫作。

    與桑為霜所料想的差不多,淮西王進宮參加帝後婚典,淮西王落榻的別宮如今守衛鬆懈了許多,加上六月至八月淮西王將那幅畫買回去後,並沒有傳出盜畫的事情來,於是淮西王府的人也放鬆了警惕。

    淮西王府淮西王的寢宮處,冷瞳費了些精力那畫聖畫作便到手了。他一面趕着去桑為霜和他約好地點,一面揣測桑為霜是否已經得手?

    他和桑為霜約定的是在洛城南城門外匯合。

    因為桑為霜清楚今夜林景臣的人要夜襲辛者殿,所以她安排林景臣往北門走,正好往北邊去,而她則走南門往南邊去。

    桑為霜換了身普通的男裝,她要在夜禁之前出城門,因為帝後大婚所以洛陽城會有夜禁。如果今日子時末刻前還在外面走動算作犯夜。

    桑為霜恰巧踩着時間出了南城門。

    南門外五里,桑為霜將一個煙霧彈彈上天空,果真沒有呆片刻,就見冷瞳從樹上跳下來,桑為霜瞧了眼他背上,看到了那幅畫,知道他是得手了,才舒心一笑。

    桑為霜正要開口,就聽到一陣馬蹄聲,

    一大隊官兵從城門方向而來。

    冷瞳拉着桑為霜隱藏至暗處,那些官兵再多也不過小人物,自然不會注意到他們。但避開還是有必要的。

    見到這些官兵,桑為霜明白了,傅畫磬那裏知道了,派兵出來了。

    想必他現在一定是焦頭爛額,火冒三丈吧!

    他沒有想到他命大內高手看守了七年的辛者殿,就這樣被人一鍋端了!

    看他還有什麼心情洞房花燭!今夜就是要攪亂他的洞房花燭,回報那一年他對她做的一切!

    那一年的洞房花燭夜,呸!什麼洞房花燭?鬼才和傅畫磬洞房花燭。

    桑為霜心情大好,看着那些亂得跟無頭蒼蠅似狂奔亂跑的士兵簡直就是大快人心!亂了吧,再亂點才更好!這才當得起亂世之名!反正她不介意攪得更亂一點!

    「我們現在去哪裏?」見那些官兵走的沒有影子了,冷瞳才凝視着桑為霜問道。

    女子轉身,明眸冷靜,似笑非笑道:「鬼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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