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君的掌家妻主
當那黑布袋兜頭罩下的時候,桑為霜鎮定全無,左右最可怕的不過是一死,可是她還沒有活夠啊!
小婁,即便是死之前也要她再見小婁一眼啊!
&們要做什麼?」桑為霜大聲吼道。
當感覺到有人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一揚手奮力的將那一隻手甩開!
&開!」雖然她被人蒙住了頭,而且還坐在輪椅上,形容狼狽,但是她的聲色依舊不怒而威,那一刻,令幾個向她靠近的年長宮女都停了了下來。
&了這磬音台,姑娘就不要掙扎了。」
聽到說話的是一個女人,桑為霜才平靜了那麼一點點。
磬音台?不正是她以前住過的華陽殿?那麼請她來的不是傅畫磬,而是公儀音嘍!
&要做什麼?」為霜的聲音聽着無比的沙啞,而且還帶着少許的顫音。
正對着為霜的中年婦人唇角一揚,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祖母綠金絲線勾勒出牡丹花的寬大的袖子一揚,示意那三個年長女官動手。
桑為霜感覺到那隻才剛剛鬆開的手又有鉗制住了她的手臂……
接着那幾人竟然將她從輪椅上提起,讓她的身體懸起來,然後架着她朝某處走去。
&們住手!」桑為霜血紅着眼喘着氣說道,傷腿不能動她就用好腿像其中一人猛地踹了一腳。
她的力道之大,讓那個年長女官猛的驚呼一聲,鬆了手跌在地上。
那女官一跌下,其餘兩個女官也扶不穩桑為霜,桑為霜就在要落地的時候,好腿先着地,避開了右腿。
花尚宮見狀,驀然怔了怔,隨機她那雙老鳳眼一眯,快步走向桑為,竟是抬腿踢在桑為霜綁着的傷腿上。
&
花尚宮冷笑:「來磬音台的人,就沒有活着出去的,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公子音留你一命,你不好自為之,還在這裏犯倔?」
桑為霜腿疼的沒有一點力氣,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蒙着頭的黑布沾染了些水汽,黑佈下的那張臉,早已失了血色。
她被幾人聯手抬起,走到一處,因為這處陰冷,她知道應該是一處黑暗的房間,若是沒有猜錯這裏是曾經華陽高階尚宮住的地方。
這裏很暗,而且還有一股奇怪的香味,並不怎麼好聞。
她不能說話,而且還有一隻手死死地按着她的傷腿,她們想要她痛,痛到失去知覺,痛到麻木。
她們接下來要對她做的事情,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桑為霜不想昏迷過去,她在驚恐中已將自己的下唇咬破了,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
那個婦人,對一群女官命令到,這一個命令讓桑為霜猛地一震,就像被人推下了萬丈深淵,就像被人用鞭子將她鞭笞的皮開肉綻後,還在她的身上潑下一桶的冰鹽水……
那些女人將她的衣袍一件一件的奪走,然後像扔棄廢紙一樣的扔掉。
「……」她咬緊牙齒沒有說話,那些被陰風吹得拂動的紗幔掃在她的頭上,她的身體在難以言喻的羞辱中滾燙又冰冷着。
殺了她們!誰來殺了她們!若是不能殺了這群女人!來弄死她也可以!
她不要這樣的屈辱!她寧可死也不要這樣的屈辱!
誰替她殺了她們!
終於不知多久……那些在她身上遊走的手終於抽離了,她額頭上流下的汗水已將頭髮打濕,一個低沉喘息的女子的聲音傳來:「是個處子。」
又響起了另一個女人沙啞低沉的聲音:「非石女,一切正常,只是玉壁太厚……」
這一句像驚雷一樣在桑為霜的腦海里炸開!
方才的種種屈辱是因為……
&宮大人,是否?」那個年長的女官鼠似的目望向花尚宮,嘴角帶着駭人的笑。
&了……」那兩個字如秤砣一般擲地有聲,花尚宮臉上帶着高傲的笑:「這姑娘要侍寢公子,只能這樣。」
年長的女官們頓時明白了,不能讓這女孩的特殊體質傷到了公子……
於是那三個女官面帶同情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桑為霜,三位女官互相看了一眼,這等造孽的事,都大不願意做啊。可是也由不得她們不願做啊……
三個女官走至床榻前,低聲說道:「姑娘別怕。」
桑為霜用盡全身的力氣坐起,沙啞着嗓子說道:「你們…>
她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她當然知道!即便她對那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她也知道她們剛才對她做了什麼,接下來要對她做什麼!
&她瘋狂的踢打着她們,好腿傷腿並用。
那種瘋狂,讓人覺得,她真的要瘋了,就要被逼瘋了!
&
她不是誰的妃子,她是亡國的帝姬,她們卻要像那些入選妃子的女人一樣,檢查她!
去死!統統去死!
她要和他們同歸於盡!
大不了玉石俱焚!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幾個墊背的一起去死!
&子!」花尚宮看的出來這個女人在她按着她的傷腿的時候就已經精疲力竭,沒有一絲力氣了,不然她們對她進行檢查的時候也不會沒有一絲半點的力氣反抗……
只是剛才她們只是脫下了她的衣服,檢查了一下,而當她得知她們要奪走她的「貞潔象徵」的時候,卻不可遏制的瘋狂起來!
看來所有女人都很在乎這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也一樣。
在花尚宮還來不及多想的時候,桑為霜奮力抓住了什麼,是紗幔,床榻上的紗幔。
她眼一紅,什么正常的思維都沒有了,將那紗幔拉了下來!
死吧都去死!
在拉起那簾幔的那一刻,桑為霜奮力一滾,一床被褥子被她卷在身上,她趴在了床榻上,氣力用完虛脫過去。
&婁……」渾渾噩噩間嘴角滑落一絲血跡,她眼中晶瑩閃爍,她只是想留住一副純真的軀體,這樣她才能配得上秦王蒹葭……
她只剩下這麼一個小小的心愿而已……
那一刻來的太猛了,那三個女官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簾幔被桑為霜奮力一扯後,那些簾幔的鐵鈎銅棍立刻脫離了紗幔落了下來!
&尖利的慘叫傳來,幾個女人被那些鐵鈎銅棍砸頭破血流。
花尚宮站得遠,避閃的快,以致於只是受了驚嚇。
那些重物還有紗幔將桑為霜淹沒了,什麼銅什麼鐵打在她身上毫無知覺……
這個時候偏殿的大門被人推開了。
&麼這麼久?」夜梧沖了進來,身後跟着公儀音。
&子!」幾個女官見公儀音來了,連滾帶爬的朝公儀音的方向摸去。
夜梧的目光落在幾個女官的臉上,目光一暗,「怎麼搞的?」
&那個姑娘,她……」幾個女官指着床榻。
公儀音玉面下目光一寒,望向女官所指的床榻,厲聲問道:「怎麼回事?」
女官們聞言,七嘴八舌的回覆道:「是那個女人,她毀了簾幔將奴婢們搞成這樣的……」
公儀音袖子一揚將那三個女人震出幾米遠。
&有問你們這些嗎?!」
他厲聲一吼,「還不快將她弄醒?!」
那幾個女官被公儀音那一震,已經嚇的魂飛魄散,如今又聽到公儀音的話,簡直驚訝的張大嘴巴,反應過來才爬起來朝那床榻上走去。
三個女人還沒有接近床榻,就聽到一聲吼。
&
三個女官一愣,只見夜梧重複道:「主子爺叫你們滾聽到了沒有?!」
三個女官如蒙大赦的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三個女官一走,公儀音對夜梧吩咐道:「你去找一個宮女來!」
夜梧很快的找了一個宮女來,那宮女被人蒙着眼睛帶到這裏,花尚宮慘白着臉,對那宮女吩咐了幾句後離開了。
那小宮女渾身發抖的朝床榻走去。
將那紗幔一層一層的拿開,還有那些銅和鐵,真是難以想像這下面竟然還壓着一個人……
那個人卷在被子裏,頭上還罩着黑紗……小宮女心一緊,趕緊動手將桑為霜從被子裏解救出來,還拿掉了她頭上的黑紗……
看着那張慘白的無一絲血色的臉,小宮女心下猛的一痛,生怕她死了,趕緊探她的鼻息。
還好……還有呼吸,沒有被悶死……
小宮女用殿裏的水盆打了溫水給桑為霜擦洗了一下,又給她穿好了乾淨的衣裳,一身白裳,很符合這姑娘清冷的氣質。
她又給這姑娘梳整好頭髮,只是為了便於這姑娘沉睡沒有給她綰起。
等一切打理好了她才出去復命。
剛一出殿門就被人打暈抬走了。
在磬音台正殿裏,公儀音寒冷的目光落在花尚宮身上,「我命尚宮給她檢查身體,可有命尚宮將她……」
公儀音竟在拂袖之間將桌案上的茶杯悉數拂在了地上。
&下官惶恐……」花尚宮從未見過公儀音發火,而這一次竟然見他只是輕輕一拂衣袖,就能驅動這麼大的「氣焰」,可見他是真的在生氣……
&恐?」公儀音寒冷的目光凝視着跪在地上的花尚宮,「尚宮大人在惶恐什麼?惶恐我是不是要碰那個女人?還是在惶恐我要碰那個女人?……」
花尚宮慘白着臉望向公儀音,顫抖着唇:>
公儀音緩緩朝花尚宮走近,那樣逼人的寒氣直射入花尚宮的眼眸,冷然道:「我公儀音若要一個女人用得着你們來處理?!你等奴才只消銘記主子吩咐的事情是什麼!若是連主子吩咐的事都辦不好,要奴才何用?」
縱然花尚宮在宅院宮闈沉浮半身,也被這人的話嚇得全身發抖,公儀音竟然要殺她?
&子……求公子恕罪……」她匍匐在地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地說道。
那玉面人冷笑,「那三人我已命夜梧抓去行那幽閉之刑,是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花尚宮?」
花尚宮的臉已不能用慘白二字來形容了,簡直如同鬼魅一樣。她重複:「幽閉……」
&子,你怎麼可以這樣>
公儀音冷笑,嘴角的那弧度優雅至極,「反正是老死宮中,留着何用?留着那三人與侍衛通姦,還懷上侍衛的野種?呵呵呵,不若一次性永絕後患了!」
他的邪魅的聲音裏帶着刻骨的霸氣。
&花尚宮驚愕的望着他。昭仁殿中的事情正宮前殿都不知,而他都知道。
&不快滾?!」白錦流光,那人絕然的轉身,筆直的聲音矗立着,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祗,高傲陰冷。
花尚宮如同溺水被打撈上來的人,冷笑着站起來,搖搖晃晃地離開磬音正殿。
她想大笑,想大哭,一遍又一遍的想——
磬音台內住着的不是一個人……
公儀音不是人……他有神祗一般的容貌與氣度,而他卻是鬼,是磨,是妖……
七年來,宮中死於他之手的人不計其數!
是什麼讓一個善良到連花花草草都不忍褻瀆的少年,成為嗜血的妖魔,成為催命的鬼怪!
他不是公儀音,至少他不是她十年前所認識的那個公儀音!
&哈哈……」花尚宮望着磬音台外的天空仰天長嘯,「造孽!造孽……」
夜梧將那小宮女送出去以後,就跑來磬音台正好看到公子坐在磬音台以前華陽帝姬住過的寢宮之中。而他的手邊是那個沉睡的女人。
夜梧聞到一股藥味,方道:「主子爺,夜雪來過了?」
夜梧、夜鶯、夜雪是三兄妹,夜梧和夜鶯不必提兩人都是修習武學,只是夜鶯學的是暗殺,而三人中最年長的夜雪是修習的醫術,想來是夜雪來給這位姑娘診治過了,哎,早知夜雪回來了,何苦勞駕他讓他將個小宮女擄來擄去的?
公儀音坐在玉石座椅上,玉做的面具覆在臉上,他緩緩開口:「夜梧你也以為我會碰這個女人?」
夜梧聞言心一驚,惶恐地望向公儀音,見他面上仰,好像是閉着眼睛,並沒有在看他。夜梧這才鬆了口氣,若是主子真的生氣了,一定會用寒冷的目光看着他,可是主子問的這麼輕鬆,想來不會責備他。
夜梧跪下地,略微沙啞低沉的說道:「夜梧知錯了……」
公儀音這才緩緩站起,朝夜梧道:「知錯就好,等桑為霜醒了,你送她出宮。」
&夜梧渾身上下猛打了一個寒顫,那些死女人差點對這桑姑娘做了那種事,而說到底這個始作俑者是他?桑為霜醒後不得把他當成仇人?
不行,絕對不行!他得在這個女人醒來的時候,告訴她主子已經替他把那三個女官給處理了。
公儀音沒有看夜梧和桑為霜一眼朝寢宮外走去。
雕樑畫棟的寢宮裏因為這個冷如寒冰的男子離開,也顯出幾分生氣來。
公儀音一走,只留下夜梧一人在寢宮裏轉來轉去。
他又期待桑為霜快點醒,又不想桑為霜醒得太早了。
等到黃昏,磬音台的光線暗了下來,西窗的天際里紅霞映天。夜梧將屋裏的蠟燭點燃了,還燃了使人清醒的薄荷香,心煩氣躁的等着桑為霜醒來。他覺得以夜雪的醫術,桑為霜不該一睡睡兩個多時辰……
在薄荷香縈縈繞繞的氣流中,桑為霜緩緩醒來,在神識衝破的那一刻,她的頭顱開始在枕頭上搖晃,口裏模糊不清清的喊着。
&肆!都給我滾開!滾開!」
「……」
這樣的異動自然是驚醒了夜梧,他快步朝桑為霜的床榻走去。看着她額頭上滴落下來的冷汗,夜梧眸一暗,心中生出些許不忍。
這個女人在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兩頰還很豐潤,只是短短几月,人就瘦了一大圈,可以說是皮包骨頭可以形容了……加上腿傷原先她光潔的皮膚也生出一點點的蠟黃和粗糙,真的和初見時候的驚艷相差太大了……
誰叫她被主子注意到了……長得像磬音台之前的女主人的女人大有人在,只有這個桑為霜最為神似,只有這個桑為霜最與眾不同。公子沒有殺她,只是傷了她,公子讓所有傷她的人生不如死。這個女人不會明白公子待她的不同,但是他能明白。
公儀音……他要拉着人入地獄輕易而舉,而公子卻一次一次放過這個女人。
她的聲音漸漸平靜,平靜中帶着一股淒婉,一股蒼白。
&婁……」
&婁……救我……小婁……」
終於在那氣若遊絲的呼喚聲中,桑為霜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帘的是畫椽雕梁,粉壁素彩的寢殿……碧水淡如煙色的紗簾,帶着一點淺淺的藕黃色,一面繡着翠竹,一面繡着清水白荷……
是華陽殿!
她忍着全身的酸痛,從驚醒之中坐起。
一抬眼就看到夜梧那張熟悉的臉。
&你!」她咬牙切齒的望着他,之前所經歷過的一切都浮現在腦海之中!那些慘不忍睹的遭遇,那些無法言喻的羞辱,那些人竟然把她當作「將要侍寢的妃子」一樣去檢查!她們竟然還想……她真想親手殺了她們!
她低頭望着自己,墨澈的瞳孔出現痛苦的神情,不知道她昏睡過去後,那些人有沒有「得逞」?
夜梧看出了她的想法,忙開口解釋道:「桑姑娘我以性命擔保你沒事,一點事業沒有!而且主子已將那些欺負你的女人實施了『幽閉之刑』,那些女人今後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所以桑姑娘你大可……」
&的性命值幾個錢?」她幽冷的目望向他,她從床榻放下雙腿,就要站起來的時候,夜梧殷勤的推來輪椅。
&姑娘今日多有得罪,還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我……我送你出宮。」夜梧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桑為霜卻抬起清冷如月的眸望向夜梧,那張臉慘白的無一絲血色,帶着淡淡的蠟黃,還有那本來靈動清冽的眼睛下,竟然多了一抹代表疲憊的墨痕。
&儀音呢?」桑為霜坐至輪椅上後,才冷冷的問道。
夜梧心一驚,忙道:「桑姑娘,還是別見公子了。」
他說心裏話,是為了桑為霜好。
桑為霜胸膛起伏,氣息不穩,公儀音這個始作俑者,是他將她弄到宮裏來進行這種羞辱,事後還瀟灑的「消失」……
夜梧見輪椅扶手上桑為霜的手,指甲已深入木質扶手中,帶着那樣刻骨的恨意。
她的級別瑟瑟發抖,清冷孤絕卻又讓人覺得無助。
&見我?」一道涼徹骨髓的嗓音至殿門處傳來。
那個人還是一身白衣,烏黑如墨的頭髮中帶着淡紫的幽光,頭頂只隨意束了一點,其餘的三千青絲洋洋灑灑的傾瀉下來,一身很簡單普通的白衣,卻能穿出清華氣度。
&覺得這樣的羞辱還不夠,還想要的更多一點?還是想要我再廢掉你另一隻腿,或者這一次再廢掉你一隻手臂?」
他邊說着邊朝桑為霜走來。
而這一刻,桑為霜突然朝他衝來,一個堅硬的木頭抵住了公儀音的脖頸。
夜梧回過神來才望向桑為霜手中的木頭,再驚異地望向輪椅,竟然是輪椅的扶手……
這個女人竟然在一瞬間將輪椅的扶手摺斷成這樣鋒利堅韌的行狀,然後直刺……
&手!」夜梧眸中出現驚愕乃至於惶恐的神情,因為他看到了血!他竟然在公子的脖頸處看到了血!
主子為什麼沒有避開?主子是可以輕易而舉的避開的!
公儀音突然握上桑為霜的那隻手腕,冷冷的帶着輕蔑的說道:「你刺啊?怎麼不刺了,是第一次殺人吧?呵呵再使三分力度,我就死了……」
他的脖頸留着血,他的唇帶着笑,他的聲音冷如冰。
桑為霜死死地盯着他的脖頸,這樣詭異的畫面,刺激着桑為霜的眼,還有她瀕臨崩潰的神經。
&儀音,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了你嗎?有種你放手……」
公儀音冷笑:「不要。我還不想死,或者說我還不想現在死。」
桑為霜眉峰一皺,用一種錯愕又懵懂的眼神望着他。
見他繼續道:「我還想看明年的桃花,所以我還不想死……」
對桑為霜來說這簡直是一個荒唐又可笑的理由。
在桑為霜失神的那刻,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奪走她手中的木頭,在一個拂袖輕揚之間,公儀音已捏住她的脖頸,笑道:「是不是在心裏罵我,是不是想和我同歸於盡?」
桑為霜眼中的憤恨與殺戮在一瞬間淡去,卻用一種極其悲憫,極其同情的眼神望向公儀音。
她沒有見過武功登峰造極、或者說出神入化的人……縱使太傅輕功天下第一也不是,而顯山不露水的小婁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蘊含怎樣的「潛力」。而公儀音……她讓他見識到了世間的登峰造極。
是以她可以肯定他渾身冰冷的氣度,他無溫度的手,他蒼白無人色的面孔與他的武功有關。
桑為霜在他的手心中漸漸的喪失力氣,她喘息着,卻依舊用那種近乎悲憫的眼神注視着他:「公子,心已成妖……」
心已成妖……
公儀音眼中一絲寒意閃過,「心已成妖?哈哈哈……」
&我心已成妖入魔。你說的沒錯。」他突然鬆開手,將桑為霜放在輪椅中,而突然得到釋放的桑為霜,在輪椅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公儀音蹲在她的面前,微涼的手搭蓋在她的雙膝。桑為霜不可遏制的一震,用十分警惕的目光凝望着他。
只見他周身寒冷的氣息漸漸地淡去,反而以一種極其淺淡的口吻同她說道:「難得你這麼懂我……看在你這麼懂事的份上,我送你一樣東西……」
他說話間。一股溫暖的氣流從他的手心入住到她的腿上。
&她驚訝地望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同樣震驚的還有夜梧,夜梧不會想到主子會用這種方式讓桑為霜快點痊癒。
如果是這樣這桑為霜還養上半個月就能下地行走了。
&子,懇請主子您注意身體!」夜梧看到他的脖頸處的血跡,雖然主子已服用了凝息丸。而且以主子的體質這點「小傷」不會有事。但是主子竟然在這個時候給桑為霜注入內力,這樣可使極其危險的。
公儀音緩緩的收回手,將自己的內力收回,他抬起頭望向桑為霜,目光不冷不淡:「喜歡嗎?不要半月你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桑為霜簡直哭笑不得:「公子入妖日久?似乎是忘記了我這腿是被誰弄成這樣的?……」
妖孽,果真妖孽,他可以將黑說成白,將仇快弄成親痛,只要他想,他就能為所欲為嗎?不是所有人都甘願做他的玩物!
男子沒有回應她,而是緩緩站起走至檀木書案前,拿出書案櫃中的一卷白繃帶,為自己止血,也不知他塗抹了什麼藥,那血就止住了,不再汩汩而出。
他露在玉面外的臉,他的手,都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他失血後更加白的透明。
&梧,送桑姑娘出宮。」他淺淺道,對着銅鏡將白色的繃帶纏繞在自己的脖頸上。
&
夜梧伸手去推桑為霜。
桑為霜覺得懷中落下一物,是一個精緻的瓷瓶,她一愣。
只聽公儀音說道:「每日服用兩粒,一年後天癸可至。」
桑為霜一震。夜梧愣了一下後推着桑為霜離開磬音台,他知道這是主子找夜雪要的,以夜雪的醫術,只要這姑娘不是真石女,那麼夜雪只要輕輕動下手開點藥就能治好她。
桑為霜手緩緩的握住那個瓷瓶,眼中的情緒高深莫測,她用盡力氣壓抑着……
&娘這藥千金難買,姑娘為了自己還是收好吧。」夜梧低聲勸說道。今天一天發生的事,他也不知該如何來說,總之一切都過去了,他倒是希望這姑娘能忘掉。
這一日總總,桑為霜只要細想一下就能猜到公儀音為什麼要這個侍衛帶她進宮!
是那個御醫查出了她的身體異樣,然後告知了公儀音,之後就有了那一幕,只是那群該死的女人以為她是被這個黑衣侍衛選來給公儀音侍寢的女人!
如此就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是這個樣子的!
那麼,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是,公儀音到底是何種身份?他為什麼能命令那些女人?
他為什麼可以濫用手段可以將那三個女官處以幽閉之刑?
&下。」在正要走出磬音台的那一刻,桑為霜突然吼道。
夜梧不解地望向她,「你又想幹什麼?」
&難從命,我要送你離開這裏。」
&要看那三位女官。」桑為霜冷聲說道,「她們是否受了刑罰?我豈能聽你一面之詞?」
夜梧一愣,眯眼道:「想不到桑姑娘也是壓制必報的人。」
桑為霜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突然冷笑道:「是,所以你的主子爺將來一定會後悔今天沒有殺了我,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親手宰了他。」
夜梧雖然不相信桑為霜的話,但是仍然被桑為霜的氣勢所震撼。
&要看,我帶你去,至於吐了我可不管!」
夜梧推着桑為霜朝磬音台的一處偏殿走去,繞過偏殿是一處長廊。
&娘若是不想被我蒙住眼睛,就自覺閉上。」夜梧面無表情的提醒道。
桑為霜不同他爭執什麼,淡然的閉上眼睛,磬音台雖然有所改變,但也是在華陽殿的基礎上進行改動,這裏即便是讓她閉着眼睛又如何?
只是她覺得很累,渾身上下每一處都酸痛,沒有力氣,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疲憊卻又不得強迫自己清醒,就是這種感受,恨不得即刻死去一樣。直到現在,她終於可以感嘆一句,還好她撐過去了……
她知道自己不會死,在被黑布袋蒙住頭的那一刻,她就能知道自己不會死。只要撐過去就行了……
夜梧在一處停下,打了一個響指後,桑為霜睜開眼睛,同樣眼前漆黑的一處出現一個方口大的亮光,她順着那道光望了過去。
半邊窗戶打開着,只要她再走近一點就能看清楚。
夜梧退了一步道:「姑娘要看就看吧,我不奉陪了。」是他覺得噁心。
順着窗口,那道方口大的光束望去,桑為霜看到昏暗的房間裏,三個……血淋淋的人……
&桑為霜別過頭,將胃裏的酸水吐了出來。
&娘,我沒有騙你吧?現在可以走了?」夜梧冷冷的笑。
「……」桑為霜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推着她離開這裏。
為霜是宮裏長大的,自然是聽過「幽閉」。這幾個女人是被人猛地拍打胸口還有腹部……打的淋淋的,直至被人打廢了,不能再來經水,不能再生育,只能小溺……
想到這裏桑為霜胃裏又是一震反酸。
&當家的,這段路您最好不不要發出聲音,不然我可不能保證您能不能順利出宮。」
聞言,桑為霜警惕的抬起頭來,胸口一震,這是含元殿後的一段靜謐小道。
桑為霜突然低側過臉,陰冷道:「你主子究竟是什麼人?」
她不敢想像姚國內宮之中一個僅此於傅畫磬的存在,是一個男人,一個鬼魅一般的男人,一個心已成妖的男人!
他不是傅畫磬,他會是誰?
他為什麼要帶着玉質面具遮住自己的臉?他在掩飾什麼?
&當家最好是不要再問了……」夜梧的聲音沙啞有警告的意味,「除了主子的親人和親信,知道『公儀音』這三個字的人都死了……」
漆黑的夜裏,這幾句話帶着警告的意思,如此詭異,如此駭人!
桑為霜臉色鐵青,眼中寒光陡閃。
如果知道「公儀音」這三個字的人都死了!
若不是他極端變態,就是說他本身就是一個不容於世人的存在!
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卻存活在這個世上……
但這個公儀音是藏匿在內宮中,是傅畫磬想保護的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傅畫磬想保護的……一個不容於世的人?
這公儀音是江洋大盜?還是殺人成魔的大魔頭?還是他是練功走火入魔的江湖人士?
可是,即便公儀音他十惡不赦,那傅畫磬又是因為什麼不可告人的理由要將公儀音「圈禁」在內宮之中?
這一切太詭異了……
夜梧將桑為霜送出宮門,直到送回了徵羽鏢局才回去。
徵羽鏢局中的人看到桑為霜比離開徵羽鏢局的時候更加慘白的臉,在心裏一陣猜測桑為霜進宮去做了什麼?
桑為霜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抬起疲憊的手對茹姨道:「給我打熱湯來,我要沐浴……」
聞言茹姨一震。
知道她在想什麼,桑為霜搖搖頭笑道:「我沒事,只是很累。茹姨快去……」
後院管家一聽,立刻吼了一聲:「當家的要你去,你還愣着幹什麼?」
管家那氣勢就像是要一腳踹到她身上一樣。
茹姨一聽,跌跌撞撞的去燒熱水了。
孔周就要抬桑為霜上樓,卻看到桑為霜輪椅的扶手缺了一大塊,他目一縮,震驚無比,問道:「桑當家這是怎麼回事?」
桑為霜搖搖頭笑道:「磕的,掉了一大塊,不礙事。你留我在這裏坐坐,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一會兒胖嬸自會扶着我上去。」
孔周一愣:「桑當家的你的腿還不能扶着走。」
桑為霜搖搖頭:「早上不會,現在可以了。」
她這句話讓鏢局的人誤以為她是進宮去治病了,眾人心裏都覺得神奇,當家的本來還要大半個月才了扶着走,一個月後才能正常下地走的,如今就能被人扶着走了?
還是皇宮裏的靈丹妙藥管用!
茹姨燒好熱湯後扶着桑為霜回房去沐浴。
茹姨看到桑為霜身上有幾處印記,心一沉。
桑為霜再次搖搖頭道:「不是,只是對待秀女的那一套。」
如此一說茹姨這個在皇宮裏待過多年的人自然是懂了。
&們竟然……」茹姨的聲音沙啞,不敢相信竟然將桑當家傳入宮去「檢查」,這是想讓桑當家去侍寢嗎?不過桑當家已經說「不是」了,那就不會是了。
桑為霜沐浴完後,躺倒床榻上。茹姨見她是累極了,所以也不再打擾她。
茹姨給桑為霜留了窗台上一盞燈,屋裏的光線昏暗,但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桑為霜沉沉的睡了過去,但她睡的並不死。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注視着她,一雙很冷的眼睛,可是並沒有危險的氣息,不是敵人。
之後半月桑為霜一直在養傷,不出所料,五月中旬後,她就能自由行走了。
起初的一日還有點不習慣,可畢竟是走了二十幾年路的人,自然沒有半日就「箭步如梭>
&家的,您,您可慢一點……您才剛好呢……」
桑為霜在院子裏活蹦亂跳,可嚇壞了茹姨。
茹姨一個勁的催促着她小心一點。
可於桑為霜來說,過去的幾個月,對她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如今她終於如願舒筋動骨了。
&儀音……」咬牙念出這個人的名字,一斧頭劈在木頭上。
&家的,這柴我來劈吧!」管家見桑當家拿着斧頭劈柴的樣子,嚇出一身冷汗,回頭又對茹姨說:「懶婆娘!你杵在這看什麼?不會劈柴嗎?竟然讓桑當家的劈柴!」
桑為霜望向管家:「是我好久沒有舒筋動骨了,你可別罵茹姨了。」
當夜,為霜回別院。十五月圓,她想到四季園內再走走。
夜裏四季園裏遊客也很多,有洛陽本地的人,也有從外地趕來四季園看美景的,桑為霜從熱鬧的人海里穿過,朝熟悉的溪水走去,從上游至下游,人越來越少。
至一處幽靜處,已不見人煙,走了許久,桑為霜察覺到有人跟着她,似乎跟了有一段時間。
而且這人給她的感覺,熟悉。
似乎她那日從宮裏回鏢局,在沉睡去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這個人是誰?
心知這人身上沒有殺氣,知道此人對她無害。
於是桑為霜故意朝更僻靜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在一處空曠,桑為霜停了下來。
&出來吧。」
他暴露給她,就是想見她一面,她如此,不過是合各自的心意。
須臾,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她緩緩轉身望向那個男人,一個清瘦的黑影,蒙着面的臉上,唯露出一雙墨澈陰鷙的黑眸。
&是誰?」
&瞳。」
&瞳?」桑為霜如鋒的眼刀凝視着他的雙眼,她曾不記得過去的生命中出現過一個叫「冷瞳」的人?
&不認識你。」
&我認識你。」
桑為霜驀然怔了怔,「那你跟着我就是因為認識我?」
冷瞳微搖頭:「我的任務是保護你。」
&護我?」她錯愕了一下,的確沒有害她的意思。至於保護……為霜目光幽沉,問道:「你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