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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紫宸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為何會說起這個。墨子閣 m.mozige.com
沈嬛道:「我是奚族人,與衍州的那些人並非同一血裔。我也不知道當年是從什麼地方遷過來的,只知道我們祖上的祖上,不知道多少代之前,就已經住在這石鐘山上。只是我們這一族的人丁實在太過單薄,等到了我父親那一代,便只有父母和我三個人。後來我父母都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了。」她用手向上指了一指,「這是我們奚族人的傳統,在死了之後,要將屍體吊在天上,這樣死後的魂靈,才能夠升入天國,永世超脫。」
莫紫宸「哦」了一聲,隨意的應着。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她不是那種無知的愚婦,聽到這些,卻也沒有什麼驚訝之色。
沈嬛似乎也並不是在向她炫耀些什麼,又說道:「我們這一族的血裔,與常人不同,血脈之中,似乎生來就帶有一種特質,讓我們的壽元都極短,我的父母,都是在三十幾歲的時候便死了,那個時候,我不過只十來歲而已。那時候,我曾想着,我也活不過多少年,等我死了,又有誰將我的棺木吊上去呢?難道我作為族中的最後一個人,死後的魂靈,卻不能升上天國,與世永存嗎?」
她攤了攤手,笑道:「這種想法,是不是很無稽。當時我並不怕死,想的卻是死了之後,這些有得沒得的事情。」
她並不等着莫紫宸回答,接着說道:「後來我見到了曲恆,他就在不遠處的山上修行,那時候他還沒有築基,他是來附近訪友,無意中遇到我,後來我們便認識了。他把我當成妻子,教我修行之道,我們便如凡俗中的夫妻一樣恩愛。那時候我沒想過太多,只覺得有這些年的時光,死了便也不枉了。說也奇怪,我的修行速度,甚至比他還要快些。他都說我的天資,還在他之上。只是我帶着奚族的血脈,壽元比起一般修士來要短得多,就算是鍊氣有成,若不築基的話,也不會超過五十歲。」
莫紫宸有些驚訝的說道:「那你現在……」
沈嬛淺淺的一笑:「我今年整四十九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我的壽元就會耗盡,我將坐化於此。」
莫紫宸張大了嘴巴,她確實沒有想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的血脈。
沈嬛站起身來,「曲恆非常焦急,因為我已經鍊氣圓滿,但因為沒有築基丹,遲遲不能築基,他想與我長相廝守,瘋了一樣的幫我四處去求築基丹。但我們都只有毫無根底的散修,又哪有這麼容易得到?所以數月之前,他接到了一封柬貼,便急匆匆的走了,甚至都沒有和我說是去了哪裏。」
她輕笑了一聲:「所以,我等回了築基丹,卻沒有再等到他。」
莫紫宸有些黯然,沈嬛的語氣雖然很是平淡,但她卻從話語中,感受到了裏面所蘊含着的那份濃濃的哀傷之意。她開口道:「死者已矣,生者仍要堅強,你該不負他的犧牲才對……」說着說着,她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只覺得這種寬慰人的話,說起來實在是沒什麼意思。
沈嬛沒有在意,她轉身進了內室,不過片刻又出來,築基丹已經不見了,她手裏捧着一個錦盒,說道:「曲恆已經死了,你幫他送築基丹回來,已經是幫了我們的大忙,我對你十分感念,但我還有一件小事,想請你幫個忙。」她有些靦腆的笑了笑:「我們夫妻,是不是有點太得寸進尺了?」
莫紫宸搖搖頭:「沒什麼,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沈嬛把錦盒遞到她的手中,「這裏有一封書信,本來是我想留給曲恆的,現在索性留給你好了。另外錦盒裏,還有一些我們族中留下的器物,就算是我送給你的謝禮。」她站定了身子,又向着莫紫宸深深的揖了三揖,「多謝!」
莫紫宸忙擺着手:「我受不起你的謝,曲兄幫了我的大忙,這本來就算是我的份內事。你到底要我幫什麼忙?」沈嬛並沒有答,而是再度轉身,進了內室。這一次,她的神情顯得更加安然,甚至還帶着一分欣悅,像是一個妻子,去迎接丈夫歸來一般。
她在內室中停留了許久,莫紫宸的心中,忽然起了一分不祥之意,她顧不得有些莽撞,快步衝進了內室,「你到底……」
話音未落,她的聲音便忽然間停住了。
內室中,有着一張玉床,應該是他們夫妻兩個的修行之所。這時玉床上,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沈嬛穿着一身紅色的華服,端坐於其上,她的眉目之間,帶着欣悅的笑意,坐在那裏。眼眉低斂,顯然無比安詳,鼻孔中,有兩道白氣輕輕的垂下。
莫紫宸全身一震,她快步走上去,搭了一下她的腕脈,臉色頓時變了。
沈嬛自絕經脈,封閉氣海,不過在這短短的片刻功夫,她便已經在此坐化了。
莫紫宸呆呆的站在那裏,她是什麼時候做出這個決斷的,是在聽到了曲恆的死訊之後?現在想起來,她方才所說的話,應該就是在向自己交代遺言吧。她對自己說,世上曾有這樣的一個人來過。
她應該早就已經萌生了死志,而自己還以為她是那樣的絕情!
莫紫宸抱住了肩膀,站在那裏,她的眼眶有些酸酸的,一股無盡的哀傷之意,忽然從她心底涌了上來。
過了許久,她才想起來,沈嬛還留給自己一個錦盒,她便將其打開來,錦盒的正上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封書信。沈嬛臨死前曾說,這封書信就留給她,因此莫紫宸也沒避忌,將書信打開,上面只寫着幾行小字:恐君歸來,妾已永別。生則同衾,死則同穴。願入九天,魂兮歸來!
莫紫宸明白了沈嬛的意思,這原本是她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所留給曲恆的遺書。在書信之中,她並沒有寫什麼保重之類的話語,顯然,這兩個人都是至情至性的人,他們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意,也清楚在書信中不必再交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