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混蛋啊!他們上次談判根本就是假的,真正的目的是要調查清楚下關外海的情報,我們都上當了!」
北九州和下關遭到攻擊的消息傳到東京,焦頭爛額的內閣大臣們好像終於找到了真相,登時怒不可遏的發出吼叫!
一切都明白了!為什麼中國人會莫名其妙的選擇那麼偏僻的小地方開啟談判,為什麼他們的海軍要沿着日本列島轉圈兒,原來都只是找藉口探查水文資料,準備為今天的軍事行動做好鋪墊而已!
「真是卑鄙無恥的傢伙,他們壓根就沒有誠意要跟我們談判!果然現在暴露原形了,他們是為了侵略大日本帝國,該死,混蛋!」
陸奧宗光兩眼充血,抓狂的揮舞雙臂,嘴裏噴出的唾沫星子足夠給人洗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由此而讓他們徹底擺脫了耍賴皮的精神壓力,一個個大人物們的表情體態看上去,活似打了不明用途的藥物之後,有點精神錯亂的狀態。
「嗯嗯!一定是這樣沒錯了。我就說中國人沒有那麼善良,他們既然吃過虧,怎麼可能一點報復行動也不做,只是規規矩矩的跟我們談判呢?原來一切都是為了遮掩發動戰爭的陰謀!」
外務書記官井上勝之助大聲幫腔造勢,為大臣閣下的判斷敲下結論一般的釘子。同時,他的意見也代表了大多數政府中層官僚的看法,他們早都對那些驕狂的中國人看不順眼很久了!
這是最近召開的不知道第幾次御前會議了,當着倭皇的面兒。大臣們還是首次覺得能攢足了底氣說話。而不用跟以往似的胡編亂造來糊弄人。
不過卻不是所有人都跟他們那麼容易敷衍過去。倭皇睦仁從頭到尾沉着臉微眯雙眼一聲不吭,顧問西園寺公望一如既往的冷靜過頭,衝着七情上臉的大臣們喝問:「諸位現在就下結論是不是太早了一點?按照我的觀察,似乎這兩者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繫。或許這單純是他們針對帝國沒有答應其勒索條件,還導致李鴻章大人遇刺,而採取的警告行動罷了。」
這些話卻好似一盆冷水潑在滾油之中,陸奧宗光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指着他疾言厲色的呵斥:「西園寺君。你到底是站在那一邊的?!難道帝國遭受這樣的羞辱還不夠嗎?莫非你以為卑劣的中國人悍然轟擊我們的港口和城市,是理所當然的嗎?」
其他位置不夠的人也紛紛黑了臉,用不善的眼神惡狠狠地盯着他。也就是眾人的出身資歷什麼的比不上那老頭子,才沒有當場拔出刀來真人pk。
西園寺公望算是日本人之中極為少見的溫和派,他非常不贊同當下對日本國民和後代的激進教育,也不認可軍方的盲目擴張和侵略政策。在國外多年的他視野開闊,始終想着將日本改造成真正的民主國家,以一個政治開明、民風淳厚的國家形象,進入世界文明的前列之中。
只可惜,隨着明治維新以來拓殖政策的泛濫。對上軟弱的滿清一次次的得逞,讓太多人嘗到了甜頭。軍事冒進和對外擴張成了主流,從上到下就沒有幾個人肯冷靜的思考。連一手締造明治大業的伊藤博文都管不住那些狂熱的傢伙,何況是他這個元老院的代表了。
面對洶洶而來的質問,西園寺公望只能默默的嘆一口氣,轉頭望向面沉似水的睦仁,問道:「陛下願意看到帝國臣民被戰爭巨獸吞噬嗎?我們暫時忍讓一步,或許能一最小的代價解決當前的危機。」
睦仁抬起眼皮瞥了他一下,又淡淡的掃過氣勢洶洶的眾大臣們,聲音輕緩的道:「帝國的聲譽與西洋列強之友誼為最貴,天下子民須與政府一體忍耐抗爭,這是關係到千秋偉業之大局。」
……好吧,作為名義上的帝國首領,倭皇說話就得用這種雲山霧罩的方式,不能有任何可以讓人抓住把柄的確鑿言辭出口,具體的意思,你猜?
這就好比本世界的二戰戰敗時,美國人佔領日本,麥克阿瑟派人去皇宮興師問罪,想要搞清楚當初到底是不是倭皇裕仁下令攻擊美國的。內大臣的回答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皇帝陛下念了一首詩……。」
的確,當初大本營制定好了作戰計劃,最終拿來請示裕仁時,他的確念了一首日本古詩。外人能不能搞清楚咱不了解,總之當時的日本軍人們果斷搞明白了,天皇陛下這是肯定了他們的計劃,鶴音諭旨作出決斷。
於是乎,日本海軍偷襲珍珠港,拉起了作死的大序幕。
今天,更早的一位雄主也說出一番內涵極深的短語,雖然比不上一首詩那麼雅馴,好歹也讓在場的大臣們基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日本走到今天,脫亞入歐之大勢已不可逆轉。而列強也已經張開懷抱,露出要接納他們的意思。不管之前日本在擴張路上遭受了怎樣的失敗,也不管眼下面對多麼大的危機,只要能勇敢的頂住壓力,死死的牽制住中國,那麼一定可以得到列強的大力支持。
以後,日本攢足了勁兒,在列強扶持下重新崛起之日,再重新考慮與西洋人並肩而立,也不算晚。
當然這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那些如今已經陷入海上炮火轟擊的傷亡和損失,就得依靠帝國政府來暫時承受了。至於下邊的老百姓,反正他們已經苦了幾千年,再苦個十年八載的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睦仁這當頭兒的拿定了大主意,大臣們自然更好說話了。他們全然無視西園寺公望失望又無奈的眼神,摩拳擦掌的開始商量怎麼決死抵抗。
陸軍大臣大山岩上回親自率軍進攻中國,差點死在岸炮轟擊之下。回來之後痛定思痛。決定大力推動軍事變革。務必讓陸軍裝備從速從優的趕上世界一流。
奈何日本實在窮的太過分,砸鍋賣鐵都湊不齊買軍艦的款子,擠出來的一點兒資金還得用來擴充陸軍編制,又哪裏有那麼多的閒錢去提升裝備水平?再加上,國內軍工業水平實在有限,連基本的村田步槍都還湊不夠數,更何況還要緊着更先進的6.5mm步槍來更新。
大炮什麼的,不是不想。那玩意真特麼太貴了,一門頂一個營的步槍裝備,還動不動就被人以更大口徑的玩意給幹掉,損失了心疼的要人命。所以只好想想,自己也造不出來。
眼下,日本陸軍比起兩年前已經擴充了好幾倍,番號什麼的都到了十幾個師團,數量暴增,戰鬥力卻直線下降。拉出去開打的能力是一定沒有了,守衛本土貌似還可以的吧?
他確定天皇陛下是下了決心。當即拍着五短身材的胸口打包票:「請陛下放心,帝國陸軍的勇士們拼着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也決不讓無恥的中國人踏上我們的領土!」
陸奧宗光跟着表態:「外務省會馬上與列國談妥支援的事項,至少要得到相當數量的先進裝備和岸防炮、彈藥之類。總之,我們將成為阻擋中國對外擴張的強大屏藩,以五千萬臣民為擔保,為列國爭取到重新積累力量,膺懲暴支的時機!」
七嘴八舌的大話說完,睦仁輕輕頷首:「仰仗眾卿了。」
重重壓力之下,日本內部也少了許多扯皮的事情。各部門動員起來,紛紛投入到抗爭作戰的動員工作之中。
大山岩親自給北九州的第十二師團發電報:「貴部將士務必以決死報國之心,守衛疆土不得有分寸之失!億兆臣民所望,萬勿輕忽怯陣。」
第十二師團長田村寬一中將此時已經帶着所有部隊開進了北九州,在小倉城下拉開陣勢,面對大海上蹤影模糊的艦隊,以大無畏之精神,投入到十死無生的抵抗之中。
對於大山岩的電報,他只是看了看就丟在一邊,腦袋上裹了月經帶,滿臉嚴肅的向上萬士兵發表講話,鼓勵眾人拼着戰死,也絕對不能放敵人上岸。
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小倉正面對着關門海峽的出口,與彥島上的下關隔海相望。兩者之間的最寬處不到四公里,淺水區深度不足十米。而狹窄的航道水流湍急,瀨戶內海一端最窄的地方只有區區七百米,兩岸山上部署大量炮台,在三十年前,曾經轟退了企圖入侵的英法美荷四國艦隊。
地理上來說,此地是毫無疑問的天險,易守難攻。
敵軍想要從海上打過來,就必須面對山體中堅固的炮台。想要搶灘登陸,就得考慮能否在多變湍急的水流中卸載運兵船,更別提時刻面臨岸防炮的威脅。哪怕,這裏的大炮已經落後許多,更不能與中國海軍的艦炮相提並論。
田村寬一有信心、有決心,憑藉地利之便,頑強的頂住入侵之敵。縱然沒法與其射程遠口徑大的艦炮相抗,單純守住地面應該問題不大。
貌似……是這樣。
小倉西北,男島附近的水面上,一眾戰艦以主炮副炮輪番轟擊了足足一個小時,沸騰的煙火瀰漫在寬達數公里的海灣之中久久不散,狂風剛剛吹散一片,澄清的空間立即被另一片填滿。太過密集頻繁,以至於戰艦上的士兵都嗆得淚流滿面。
再看岸邊,小倉城幾乎被夷為平地,原先的簡陋廠房和軍營工事,悉數被密集的炮彈炸成了碎片!熊熊燃燒的大火匯聚成沸騰的火山口一般,在急驟流動的空氣中張牙舞爪的扭曲,作出種種可怕的形象。
分散在城中和營房內的日軍,被劈頭蓋臉的兇狠炮彈炸得七零八落。一發一大片的中小口徑艦炮,足足上百門的可怕數量,抵得過陸軍炮兵師轟一天還多的彈藥,把整個陣地炸成爛菜地相仿。大大小小的彈坑,冷不丁看上去好似到了月球表面。
重磅炮彈的震撼力足以摧毀守軍的心神。哪怕是輕量級的335kg高爆彈,那高速飛行時拉出來的隆隆怒吼,落地爆炸時好似地震的劇烈撼動。橫掃千軍一般摧枯拉朽的破壞一切建築。甚至小山頭都給削下去一塊的可怕威力。都讓第十二師團的日軍新兵心膽俱裂!
師團長閣下說得那麼輕巧,其實他自己都已經面無人色。從山上俯瞰下去,入目全一片颶風海嘯肆虐後的狼藉。偶爾隨風傳來的悽慘嚎叫聲,讓後邊山體工事中的士兵恨不能捂上耳朵。
他們在足立山中的營地因為是在反斜面的緣故,暫時沒有遭到艦炮的直接轟擊,卻也依舊被崩碎的山頭滾落的石頭,碾壓的到處都是坍塌崩毀。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有火山口要爆發了,隨時有生命危險。
終於。他們支撐到了爆炸聲漸漸減弱,田村寬一咬着牙昂然而出,指揮部隊鑽出山溝,來到燃燒的陣地前方。
「河北號」上,楊海衛用望遠鏡掃過戰場,對耗費一兩千發大小口徑炮彈轟出來的結果,表示稍微的滿意。
艦長鄧世昌剛剛計算完彈藥耗損數量,心疼的一咧嘴,嘖嘖嘆道:「一個小時的消耗,幾乎頂的上老北洋水師十年之中打出去的訓練彈藥。這還不算生產成本的增加。海軍,真是沒錢都用不起的昂貴力量。」
楊海衛嘴角微微一扯。淡然道:「反正都是洋鬼子們出錢,我們只管放手打出去就是。只要能把部隊訓練好,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嗯,傳令下去,全體休息一小時,派遣海軍陸戰隊準備登岸偵查。」
「明白!」
鄧世昌不在毫無意義的問題上糾纏,立即傳達命令,並指揮戰艦在海上轉舵回彎,把另一側亮出來,面向遠方燃燒的岸邊。
攻打下關和北九州,當然不能只是一轟了事,開戰之前,也的確有派兵登陸佔領的意思。只不過,楊浩卻沒有永久掌控此地的打算。
一則,這回引得日軍不顧一切的抵抗和反擊,必然要拖着大陸上的事兒都還沒整利索的革命軍墜入一個無底洞似的漩渦之中。以現在中國海軍陸軍的力量,被全部牽制在此地相當不划算,必然因小失大。
二則,列強也絕對不希望看到他佔領日本,哪怕只是一小塊領土,都可能導致以後不可收拾的麻煩。為此,列強必然想盡辦法來破壞干擾,一樣會吧革命軍力量扯進沒完沒了的戰爭中。
三則,楊浩挑起這場懲罰戰爭的目的也不在此,他的用意,一來要用日本當活靶子和磨刀石,訓練海軍以及陸戰隊,外帶吧朝鮮志願軍也操練個差不多。二來,他要趁機展示力量,將列強已經展開的造艦競爭,進一步推動向白熱化!
五個多月前展示的「天津號」重巡艦,令各國迫不及待的開始建造更大噸位、更快的前無畏艦。因此而帶來的大批訂單有效地帶動了中國工業的全面提升,利潤之高嚇死人。
現在,他又在日本展示出更加強大的戰艦,相信以列強的情報力量,此時必然已經搞到大略的信息。那麼,一種扛着全主炮的正規戰列艦,至少兩萬多噸排水量的龐然大物,必然會戳破列強心中的最後壁壘,他們到底是跟上呢?還是跟上呢?
這是個幾乎不必討論的問題。
想要建造兩三萬噸的戰列艦,列強原本還湊合的設備全都要升級,船台必須重新修,艦炮必須從新設計,撥款必須再次增加,對他們財政的壓力也必然更大!
糟糕的是,他們已經訂購的設備恐怕不敷使用;已經開工的戰艦也頂不了大用,必須繼續增加。想要迅速追上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向楊浩追加訂單。這一件事,被他分成兩個階段折騰起來,列強氣的吐血至於,也只能咬着牙發着狠的掏出小錢錢來!
如果說以前還有種集中力量打過來搶劫的心思,那麼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力量展示,相信列強應該覺悟了,他們沒辦法摧毀兩條戰列艦之前,別想着動粗來解決問題。
唯一的出路,在造艦競爭中獲取贏得先機吧!
日本成了那隻為了嚇唬猴子而殺的雞,也是為了吸引玉石而拋出的磚頭。
東京,長崎,佐世保,北九州,兩條戰列艦從各種角度展示其性能和威力,相信已經給這裏的列國情報人員留下最為深刻的印象。再狠狠的抽日本一頓,相信他們必然會作出睿智的決斷!
一個小時之後,海岸上煙火稍歇,四條驅逐艦分成兩組開進海峽出口處,隔着五公里左右面對海岸。
數十條快艇被放下,裝載着一個營的陸戰隊士兵疾速沖向灘頭。在殘存日軍偵察兵眼巴巴的張望下,平底橡皮艇直接貼着水面衝上去,根本沒發生撞上礁石翻船的悲劇,卻迅速的好像箭矢一般。
有些熱血上頭的日軍看不下去,遠遠地舉槍射擊,不料槍聲剛剛響起,都還沒打中目標,立即被快艇上的尖兵發現,架起來的機槍毫不客氣的掃蕩過來,打得山石亂竄,枝葉斷碎!
又間隔不到一分鐘,驅逐艦上煙火一閃,幾發炮彈接連不斷的砸過來,登時炸的那片潛伏地火光沖天,幾名日軍慘叫都來不及,七零八碎的死於非命!(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