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事情和夢想的事情已經解決,剩下最後一件事情,也是自己最記掛的一件事。
江思珺動作很快,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就已經安排好了出國的一切事宜。她在安排一切,卻沒有和任何人說自己要出國,也是在出國的前一天,她才約程清輝出來。
程清輝對江思珺主動找上自己這件事,還是有點驚訝的,這兩天他一直都在忍着,忍着去見江思珺的衝動,他擔心江思珺不想見到自己,兩人之間的誤會只會越來越深。
「簽字吧。」江思珺坐在她面前,墨鏡也不摘下,直接甩了一個文件袋到他面前。
程清輝看着黃色的文件袋,不安大過不解,沒有去觸碰,「這是什麼。」
「關於暖暖的撫養權,監護權和探視權的協議。」江思珺修長圓潤的手指敲擊着桌面,「上次我說的可能有點過你不要太在意,你畢竟是暖暖的父親,我還是允許每個月有一天你可以帶暖暖出去玩,但是在暖暖成人之前,你不可以告訴她,你是她的親生父親。」
原來找自己就是為了這件事,程清輝冷笑了一聲。虧他還以為她真的回心轉意了,聽她說出來談事情,激動了好半天,出門的時候也像個娘們兒一樣換了好幾件衣服。
察覺到他的神情不太對勁,江思珺把文件袋打開,取出其中的文件,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翻看,「你要是還有什麼要求你說就是了,我們可以再談論的,我也不為難你,協議上寫的也很清楚,你不需要支付我一分錢的撫養費,如果逢年過節你要帶暖暖出去走親戚,只要不和我衝突,我是不會反對的。」程清輝的臉色陰鬱得一塌糊塗,江思珺自然也願意做出最後一步退讓。
「我不同意。」程清輝拿過那份文件,看也不看就一點兒一點兒地撕成碎片,「甜甜,我要的不是這些,我從來沒有要和你爭奪暖暖撫養權的意思,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江思珺戴着墨鏡,程清輝看不到她眼中流露的情感,而事實上,她現在是閉着眼睛的,她無法淡定自如地和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平靜地談論他們唯一的女兒的撫養權問題。
「我要我們一起撫養暖暖長大,我相信暖暖也是這麼想的。」程清輝很篤定。
換了平常人,聽了這種話早就二話不說投懷送抱了,可江思珺又怎麼可能等同?於她而言,程清輝是自己這輩子最愛的人沒有錯,可也是傷她最深最痛的人。她心中有芥蒂,總有點難以釋懷。更何況她有在懷疑,或許是對自己的不自信,她懷疑程清輝說出這種話只是為了暖暖,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心裏。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給她找後爸的,這一點自己協議上也寫出來了。」
「江思珺!」程清輝氣的咬牙切齒,「你怎麼就這麼固執?就不肯相信我是愛你的呢?」
「愛我?」江思珺一聲反問飽含辛酸,「我知道啊,你肯定想說是因為董佳琪的挑撥離間,才會和我分開;也是因為董佳琪,我這輩子最不堪最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才會被公諸於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誰縱容了這種事的發生?但凡你有一點腦子,都應該來找我的吧,更何況我有沒有隱姓埋名,你怎麼可能找不到我?你先看看,我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先不說我廢了的左手,就連外界的評論,說的有多難聽,我都不想複述!」
「我知道你委屈。」程清輝動了動手想握住她的手,她卻反應極快地往回一縮,他只好作罷,「所以我會補償你,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用我這輩子剩餘的時間,好好補償你和暖暖,暖暖很想要一個爸爸,我知道你一個人有能力把她撫養成人,但是她心理還是需要一個爸爸的。」
江思珺有點胸悶,不管怎麼說,說到底都變成了暖暖需要一個爸爸,她有點分不清楚程清輝究竟是為了暖暖才願意這麼低聲下氣求自己還是為了其他什麼。
「不需要了,你沒什麼好補償我的,過去的事情也就過去了,何況我自己也有經濟來源,會好好將暖暖撫養長大成人。」江思珺看着桌上的碎紙片,「等下我重新再打印一份,你簽字吧。」
程清輝簡直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固執的女人,自己多年沒有再交過女伴,不就是想着她有朝一日能夠回來嗎?
「八年前,我回波蘭沒有找到你,消沉了好一段時間,我也以為你真的是那種人;五年前,我在香港一張巨型海報上看到你的臉,我當時就怔在了人潮洶湧馬路中央,我們之間的回憶一瞬間就充滿了我的腦子,直到汽車的鳴笛才將我拉回現實,也是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你說的一切都不是謊話,那一刻我有多後悔只有我自己清楚;為了你,我這幾年真的是廢寢忘食,我在內地開辦分公司,就是想有一天,當我足夠好之後,有能力有資格有機會回到你身邊,甜甜,我想我現在已經足夠好了,我們可不可以重新來過?」
「夠了!」江思珺怕她再說下去自己真的會動搖,「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能了,你不要再堅持了好嗎?我們各退一步,從今以後天各一方,我會把暖暖照顧得很好,我知道這是你最在意的事情,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我最在意的人,是你!」程清輝眼神灼熱。簡直要噴出火來,「你和暖暖的幸福,都要我親自給,別人也好,你自己也罷,我都不放心。」
「你有什麼不放心的?都你能給暖暖的,我照樣能給,她是我女兒,難道我會虐待她?」
「她想要一個爸爸,你能給嗎?」
又是爸爸!江思珺自然是不能給的,可這也是暖暖最想要的,可也就是如此,每個人都一這個為藉口,希望她和面前這個男人複合。她愛程清輝沒錯,可她不希望是因為暖暖才讓他們糾纏不清。她不相信程清輝,更加不相信自己。愛的死去活來又如何,她還是會害怕,程清輝如果僅僅是出於對暖暖的愧疚和那一份執念,那幾年後當這種感情消失殆盡,她該怎麼辦,暖暖又該怎麼辦?
「她現在不是叫你爸比嗎?就當她有好了。」江思珺平靜的解釋,「我回去重新打印一份,等下會送到你那裏去的,先告辭了,程先生。」這一句程先生,算是把兩個人的關係給徹底劃清楚了,帶着多少不忍和艱辛,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明天就要帶着暖暖離開了,總歸還是要和他有個了斷。
程清輝眼睜睜地看着她起身,也沒有伸手挽留,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失落,面部本就僵硬的線條更加緊繃。
若她真的不愛自己了,放手還情有可原,可兩個人都還一如既往,要他放手,他不甘心。
超大墨鏡掩住了江思珺痛苦的神情,誰都不知道她的內心此刻有多煎熬。一切都結束了吧,程清輝沒有來追她,那應該是認可她說的話了吧,這似乎是她本就想要的結局,可她為什麼還是開心不起來呢?
「咦?輪胎怎麼癟了?」江思珺發現輪胎扁的不像話,蹲下身檢查。
「賤女人!去死吧!」江思珺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喊,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腦袋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砸到了,然後一股臭味瀰漫開來。她摸了摸後腦勺,粘稠的液體糊在手上,散發着令人作嘔的味道。
聲音的來源是一個將近五十歲的大媽,手中還提着一個桶,氣喘吁吁地瞪着江思珺,「你知不知道你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在舊社會是要被浸豬籠的!我兒子天天都對着你的照片思春,你倒好。和別的男人生孩子!我兒子為了你自殺了現在還在醫院裏,你這種女人,就應該去浸豬籠!」說着,手中的桶已經舉了起來。
江思珺已經來不及尖叫了,鮮血般的紅油漆似乎已經要落到她面前,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能夠想像到幾秒鐘以後的自己是什麼狼狽的樣子。
雖然味道了很刺鼻的油漆味道,但是好像並沒有感覺被潑,還感覺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緩緩睜開眼睛,身體還因為恐懼在瑟瑟發抖。
30度,高級手工定製西裝的黑色紐扣。
45度,男人剛硬的下巴線條,薄唇緊抿。
90度,程清輝依然面無表情,只是頭上有紅油漆滴下。
哦,是他給自己擋住了。
他身型頎長,江思珺在她懷中顯得更加小鳥依人,她也是嚇壞了,程清輝如此明目張胆地抱着她,她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掙扎。
「大媽,你兒子每天對着我的女人思春還因為她自殺我還沒有來說你兒子呢,你就潑她油漆?你也不想想這裏究竟是誰的問題。還有,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是可以算蓄意傷人,是要被判刑的!」
江思珺估計也是被嚇懵了,完全沒有注意到程清輝別樣的用詞。
程清輝轉過了身,江思珺這才發現,他身後還要慘烈,黑色的西裝全都染上了紅色,柔軟的髮絲也是掛着紅色的油漆,俊俏的臉上也有被染上。
那位大媽被程清輝的幾句話嚇得手中的桶都掉在了地上,然後落荒而逃。
「有沒有打痛?」程清輝心疼地去摸她的後腦勺。
「沒有!」江思珺抖着身子推開他,「謝謝你,再見。」她跌跌撞撞跑回車子邊上,拉了好幾把門都沒有被拉開——她是真的被嚇壞了。
「江思珺!」程清輝上前拉住,沒有用力就感覺她全身已經被自己鉗制住,「你以為一句謝謝就夠了嗎?這一次潑的是油漆有我給你擋着,下一次要是換了硫酸我不在場你怎麼辦?」
程清輝其實不怎麼喜歡江思珺呆在娛樂圈,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且不說拍攝的時候會出什麼意外,光是外界的閒言碎語,粉絲的瘋狂舉動,就讓他擔心受怕。
江思珺靠在車上捂着胸口喘氣,好在這個停車場地處偏僻沒有人看到這一慘烈的景象,「你……你去一下醫院吧。」她躲避着程清輝,「過敏就不好了……」
程清輝懶洋洋地抱着胸,「我身上難受的厲害,怕是開不了車子了。」
「那你快打的去!」江思珺揮手趕着。
「你這個蠢女人,是想讓我丟光臉麼?」程清輝輕笑着,這樣子去打的,他這輩子臉面都不要了也干不出這種事。「送我去。」
江思珺無法拒絕,畢竟程清輝是因為自己才弄成這副狼狽樣子,如果不是他挺身而出,現在這副樣子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