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裏就是當年李自成稱帝所在。當年宋獻策以五德始終,將李自成的大順定為水德王,服色尚藍,可未曾想這藍卻不過年許李自成從西安撤退時,曾想將這些宮殿燒毀,卻未來得及着手清兵就殺來了,後來便改做了滿城」
西安滿城原李自成大順皇宮,胡於宣一路說着,吳三桂則一路看着。這西安城,他曾於順治二年來過,今日故地重遊,卻已然從當年的清臣變成明臣,箇中感慨,自是不足為外人道。
郭壯圖、胡國柱、王之鼎、李如碧、高啟隆、馬惟興、塔新策、史文、趙武、趙良棟、譚詣等一干將領步隨於後。這些人有的是吳三桂嫡系關寧軍的,也有的是吳三桂在雲南收降的明軍,還有的則是新近來投的川中和陝甘綠營將領。
在胡於宣的一路解說下,吳軍諸將遊覽了一圈皇城,出來時,卻看到外面有很多滿州人被吳軍驅趕着正在做活,不時有鞭打和哭喊聲傳來。
見狀,吳三桂眉頭微皺,不悅的對郭壯圖道:「本王說過,善待滿州,怎的還有此事發生。」
「王爺,末將這就去查明。」
郭壯圖心中暗罵哪個不開眼的傢伙竟然置王爺的軍令不從,帶着親衛便去處置此事。
胡於宣也是不住搖頭,下面這幫蠢貨,難道不知王爺善待滿州人的目的何在。但想將來王爺大軍至,那滿人知西安事,還能誓死頑抗麼?賊秀才太平軍到處屠滿城聽着解氣,可卻太幼稚,此舉逼得滿州與他頑抗到底,得不償失。善待西安滿城可是大學問,大智慧。
吳三桂揮手示意諸將都歸營,只留本部嫡系幾人留下,原是要問下各營事項,卻見大將高得捷突然上前一步道:「王爺,天無二日,民無二君,今既下西安,末將請王爺稱帝,名正言順帶着咱們和清朝干!」
此言讓眾人都是一驚,吳三桂也是聽着一震。
這高得捷,乃是遼東軍戶出身,吳三桂手下大將之一,十分驍勇敢戰,所將部卒都是精兵,臨戰向以少擊多,是吳三桂手下最能打的一支勁旅,對其更是忠心耿耿。高得捷本名高得節,正是因為屢戰屢勝,從未有過敗績,這才被吳三桂親自改名為「得捷」。
「高將軍不可胡言亂語,你要王爺此時稱帝,不是助王爺,而是害王爺!」胡於宣幾乎是怒斥於高得捷,回為這傢伙是昏了頭。
「為何不可?」高得捷卻是大不服,脖子昂得高高。
胡於宣知高得捷單純武夫,便耐下性子於他道:「王爺起兵是為反清復明,檄文上也寫得清清楚楚,咱們是要擁立永曆朱由榔的。而咱們之所以如此順利從雲貴入川打到陝西,也正是得了這反清復明旗號的便宜。如果王爺此時稱帝,豈不是讓雲貴川陝甘五省百姓覺得自己受了蒙蔽,叫那些響應咱們的兵馬覺得上了當?那樣一來,北方諸省心繫故明的百姓如何會響應咱們,無人響應咱們,如何成大事?」
高得捷卻道:「胡先生之論乃迂腐之論!縱觀古今起兵造反取天下者,哪個不是為自己一家所取?又哪個出生入死為別人爭天下的?咱王爺起兵不過是將反清復明作為藉口而已,原先咱們沒得西安,這藉口得要用。如今我們已佔西安這漢唐古都,有五省之地在手,二十萬精兵強將,王爺如何還稱不得帝?照我說,王爺現在稱帝才是情理之事,不稱帝才是蒙蔽天下人呢!」
胡於宣聽得哭笑不得,只得道:「咱們起兵之時說是反清復明,擁立朱由榔,此事雖虛,卻在檄文上明明白白寫着的。即便是假的,也只能將假象維持下去,方能保得人心不失如今,你要勸王爺自己稱帝,分明與檄文之上的話背道而馳,豈不會令天下人寒心?」
「這有什麼?俗話說紙包不住火,王爺以反清復明擁立永曆為名義起兵,本來是子虛烏有的,終有一天,天下人都要明白這並非我等本意,與其那時被人揭穿,倒不如此時自己揭穿!既可以使天下人受蒙蔽不致太深,又能示坦誠於天下,何樂而不為?」
「高將軍不知世途艱難啊不畏民愚,只畏民知。自古以來,若要成就大事,必將民眾蒙蔽,蒙蔽愈深,成功之可能性愈大。所以,即便天下之眾都知道王爺起兵復明是假,但只要不說出來,天下人便不會因此而有想法,而依然依附響應王爺。」
高得捷一怔:「那豈不是掛羊頭,賣狗肉?」
胡於宣笑了笑,沒有接這話茬。吳三桂也笑了起來,他才不會蠢到現在稱帝,若真這麼做了,那他吳三桂便是明清共敵了。他揮手示意高得捷不要再胡說八道,正在此時,二女婿胡國柱卻領着一人過來,說是應熊派來的人。
吳三桂起兵前早就派人往京中密告其子吳應熊,讓他速速逃離北京。但起兵後,卻遲遲收不到應熊回信,也不知應熊現況,吳三桂當真是擔心不已。虎毒尚不食子,況應熊乃他長子。
吳應熊遣來之人吳三桂認識,正是應熊身邊伺候的遼東老人。那人見了吳三桂,先是跪下磕了頭,然後便開始解衣。
吳三桂見了奇怪,但知肯定有用意,便默不作聲。那人將身上衣解開後,將貼身襯衣呈上,恭敬道:「王爺,公子的信就在上面!」
吳三桂將襯衣接過來看,卻見襯衣上乾乾淨淨,並無字跡,正感奇怪,那人道:「王爺,須端一盆水來!」
吳三桂聽後微一點頭,當下就有人取端水來。水到後,那人掏出一小瓶藥汁朝水裏滴下幾滴,吳三桂將手中襯衣放進水中。待衣浸入水再撈出來,果見襯衣之上果然出現密密麻麻的字跡來。
吳三桂識得是兒子字跡,上面只短短几句,卻讓吳三桂眉頭舒緩。原來吳應熊信上告訴父親,他已帶着兩個兒子秘密離京,不過清廷卻派人抓捕於他,並封鎖了南下之路,他不得不潛在山西太原一王姓人家。吳應熊又道其妻建寧並未隨他離京。
兒孫無事,吳三桂心頭頓時一輕,至於那個從未謀面的兒媳婦,他卻是毫不在乎的。若應熊與建寧真情深,他日破北京後便留她一命便是。
吩咐人賞了來人,命帶下去安排後,吳三桂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他這一笑,眾人也是心情大好,紛紛大笑。
「走,隨本王見見蘇拜去。」
吳三桂要眾人隨他去見蘇拜,入城兩天了,蘇拜都不曾來見他,他忙於軍務也沒顧得上去見蘇拜,現下既是有了空閒,便會會這個西安將軍,若能說動其為己用,亦是一大臂助,至少,對於分化滿清有不可低估的作用。
吳三桂一行還未至被包圍的將軍府,卻有貴陽快馬至。快馬帶來了一個讓吳三桂直如晴天霹靂的消息洪承疇病逝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