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北京,春寒乍暖。
紫禁城慈寧宮內,博爾濟吉特望着剛剛送進宮來,今年才四歲的皇孫玄燁,越看越是歡喜。抱着孫兒逗弄了一會,她命人取來躺椅,鋪上毯子一邊靠上去,一邊對玄燁道:「乖孫,聽你額娘說,你最近學了漢人的詩,來,背首給祖母聽聽。」
「孫兒不背,漢人的詩好是好,就是太長,一首詩要好幾句呢。」才四歲的玄燁說話倒也流利,白嘟嘟的小臉也甚是可愛。
「你啊,小小年紀就耍懶嗎?你皇阿瑪小時候可勤快着呢,哪像你這小傢伙,心裏就想着玩!...不成,今日你既然來祖母這了,這詩啊你不背也得背,要不然祖母讓你額娘不給你飯吃。」
博爾濟吉特為了嚇唬孫兒故意板起了臉,實際上她喜歡玄燁這個孫子比喜歡另一個孫子福全還要多些。玄燁出生之後便被送出宮到西郊的一座寺廟居住,目的是為了防止玄燁染上漢人的瘟病天花,這讓博爾濟吉特很是想念,隔三差五就派人把玄燁接到慈寧宮玩一會兒。每次回來,玄燁也都能哄得博爾濟吉特很是開心。
見皇祖母一定要自己背詩,玄燁知道躲不過去,害怕真沒飯吃,便張口背了昨日曹嬤嬤教的詠鵝詩。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好,背得好!真是我的乖孫子。來,來。讓祖母親親!」博爾濟吉特樂得眉開眼笑,伸出雙臂將小玄燁攬在了懷裏。
玄燁仰着頭卻道:「皇祖母,孫兒背了詩。你也應該講故事給孫兒聽了。」
玄燁的乳母見太后有些疲乏,便上前勸道:「三阿哥,奶娘帶你去賞花捉雀兒去,讓皇祖母歇歇吧。」
一聽讓自己走,玄燁急了:「皇祖母早就跟我說好了的,每次我來先背詩,然後祖母就講個故事給我聽。對不對呀。皇祖母?」
「對,對!讓祖母想一想,今兒個給你講個什麼故事呢?」博爾濟吉特雖然有些累了。但看在孫兒份上,還是強打起精神準備為他講個故事聽。?
「孫兒最愛聽大青馬救主的故事。」玄燁偎在博爾濟吉特的懷裏,撒着嬌,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撫弄着博爾濟吉特脖子上的十字架。
「好吧。大青馬救主說的是英明汗王努爾哈赤小時候的事情。英明汗王呱呱墜地的那一天。他家屋前的大樹上飛來了許多花喜鵲。吱吱喳喳叫個不停,人們都說喜鵲報喜,出生的孩子長大之後一定是個貴人。果然,人們發現在襁褓里的努爾哈赤的腳心上生着七顆紅痣,這真是吉人天相哪!」
「皇祖母,我也是吉人,不信你瞧,孫兒的腳上也長着七顆紅痣!」
聽到這會。玄燁卻突然掙脫了博爾濟吉特的懷抱,彎腰脫下了小皮靴。又吃力地脫着腳上穿的繡花白棉襪子。
「奶娘,過來幫幫我呀!」
玄燁脫不開,便叫人幫忙。
「三阿哥,您這是做什麼?昨個奶娘給你洗腳可沒發現有什麼呀?」
玄燁的奶娘曹氏蹲了下來,將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一邊幫他脫襪子一邊不解的問着。?結果脫了襪子一看,她卻驚叫起來:「哎喲,三阿哥的腳背上怎麼生出了幾個紅點點?」
博爾濟吉特也是一驚,她彎下腰,仔細地盯着玄燁的小腳丫子。她看得分明,孫兒的腳背上一連串的紅紅點點,十分的可怖,也讓她十分的心驚:壞了,這孩子終是染上漢人的瘟病了!
「看,這裏有好多紅點點!」
玄燁沒注意祖母和奶娘的緊張神情,咧着嘴在那指點點。
博爾濟吉特的臉已經發白,嚇得一點血色也沒有了。邊上一直看着的蘇麻喇姑卻「噗哧」一笑,附在博爾濟吉特耳邊悄聲說道:「太后您放心好了,這不是出痘。今兒個一早三阿哥就在奴婢房裏搗鼓了半天,後來奴婢發現上回您給的那盒胭脂少了許多,被指頭摳了好幾個洞洞。」
聽完,博爾濟吉特舒了口氣,算是弄明白怎麼回事了。她伸手在玄燁的腳背上輕輕一抹,嘿,竟弄了自己一手的胭脂紅!
「你個小東西,嚇了皇祖母一跳!你貴為皇子,原本就是吉人天相嘛,怎麼會染漢人的瘟病...」
正說着,耳後就響起兒子順治的聲音。
「三阿哥你真是不像話,小小年紀玩起這種把戲!愛慕虛榮,譁眾取寵,你們這些個奴才是怎麼伺候三阿哥的?」
順治皺着眉頭走了過來,前半句話是對兒子說的,後面卻是對奴才們說的。
「奴婢叩見皇上!」
一群奶娘、宮女齊唰唰地跪在兩旁,曹氏更是噤若寒蟬,與剛才說笑的場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兒臣叩見皇阿瑪!」
玄燁見父皇臉色難看,也嚇得學着大人們的樣子跪了下去。
「看看,把我皇孫兒嚇的,快起來吧乖孫子。」
博爾濟吉特對順治的態度和口氣頗為不滿,不悅道:「好不容易把孫兒接進宮樂一樂,你卻在這教訓人,如今哀家也懶得管其它的事了,你還不興我跟自家孫子逗逗樂?」
「皇額娘說的是。」
順治不敢和額娘頂嘴,便朝宮女們一擺手,順手彎腰抱起了玄燁,打量了一眼,道:「皇兒又長高了嘛,怎麼,皇阿瑪嚇着你了?」
玄燁看着有些陌生的父皇,怯怯地回答:「沒有。」
「皇阿瑪為什麼抱三阿哥,不抱我呢?」
在屋內睡覺的二阿哥福全聽到外面的動靜,打着哈欠從房裏出來,見父皇來了,忙一路小跑奔了過來。
順治放下玄燁,看着福全那睡眼惺松的樣子,禁不住又板起了面孔:「你們一個個不是貪睡便是貪玩,以後可怎麼辦。皇額娘,福全五歲了,玄燁也四歲了,該給他哥倆請幾位先生了。」
「可不是嘛。剛剛哀家詳細問過蘇麻喇姑,她說小哥倆的漢話說得都還好,尤其是玄燁既會說滿文又會說漢話,什麼地道的京腔,荒至南方的漢話他也聽得懂呢。只是那些個嬤嬤們都不識漢字,沒人敢教他哥倆漢文。」
「嗯,是得為他們倆請幾位飽學宿儒來加以教導了。玉不琢不成器,再這麼下去可不行。」
「這事得趕緊辦,可不能耽擱了。」博爾濟吉特也贊成給孫子們請老師,話鋒一轉卻又訓起兒子來,「你也是的,福全、玄燁他們哥倆,一見你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話都說得不利索了,他們是你的親兒子,日後大清的江山還得指望着他們去繼承,你怎麼就對他們不冷不熱、不聞不問呢?」
「兒臣…兒臣日理萬機,總是抽不出空子來陪他們。」順治有些無奈的回道。
「什麼日理萬機,全是藉口!東南戰事,自有五省經略洪承疇為你打理着,還有平西王、平南王他們協助,朝中諸事,又有滿漢大學士和文武大臣日夜襄理,有什麼決斷不了的自有議政王大臣們會商,你呀,成天就只知道玩樂!內院今兒個呈的摺子都批閱了嗎?」博爾濟吉特有點恨鐵不成鋼。
「兒臣退了朝,就來慈寧宮給您請安了,兒臣這就回去批本!」順治討了個沒趣,轉身就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提高了聲音:「母后,兒臣此來是特地告訴你一事的。」
「什麼事要你做皇上特意跑來?朱由榔被抓住了?你不用再想着把南邊的地劃給他了?」博爾濟吉特哼了一聲。
見太后又把前些年的舊事拿出來說事,順治也有些怏怏,悶聲道:「朱由榔倒是沒被抓來,不過南邊傳來的信,孫可望領着他的十萬駕前軍去捉他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