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黛玉聽得迎春夭亡,着實嚇了一大跳,想起昔日大觀園中鶯鶯燕燕,種種愜意生活,如今人去樓空,惟余亭台依舊,不禁心中悲慟,只是沒有眼淚,心中着實奇怪。又坐了一回,見賈母睡得安穩,沒有醒來的意思,便起身告辭。
黛玉上了馬車,走出不到一射之地,寶玉騎了馬追上來了,原來他剛剛回府,聽得黛玉才走的消息,便策馬來追。
黛玉命駐車,寶玉也下了馬,大街上熙來攘往,寶玉也不好請黛玉下來相見,想要上車說話,知道黛玉如今是不會答應的了。因此思來想去,話還未出口,早已泣不成聲,半晌只說道:「妹妹如今咳嗽可好些了?藥還吃着麼?」
黛玉道:「多謝費心。好多了,藥也不吃了。」寶玉心中千言萬語,只難開口。黛玉也默默無言,過了半盞茶光景,黛玉吩咐道:「走吧。」馬車便緩緩離去。寶玉直望着那馬車走遠了,方失魂落魄地回府去不提。
轉眼到了進宮選秀的這一天,黛玉帶了阿侯,走在一堆花紅柳綠的後頭,身上倒是穿了一件簇新的衣衫,只是樣式顏色皆很普通。原來黛玉只打算穿平常舊衣,阿侯勸道:「姑娘雖無心中選,只是若穿舊衣也太損皇家臉面,反倒落個不恭的罪名,不如隨波逐流,混個中庸。」
黛玉一想也對,便命裁幾件新衣,只是不要出挑的,專揀那不顯目的。
想不到這時竟聽到水清的聲音在喚她:「林姐姐,多日不見,身上可大好了?」黛玉原不知水清也來選太子妃,一見之下,脫口而出道:「你哥哥怎地捨得讓你來這個地方?」
水清早知她會有此一問,道:「生在我們這樣的家裏,婚姻之事哪由得父母做主?好在我自己早有覺悟,趁着在家時也都貪玩過了。如今是該認命的時候了。」
黛玉仍嘆息不已,水清見狀,道:「林姐姐,你是怎麼曲折來到這個地方,我也有所耳聞。你放心,出頭的日子有呢。」黛玉道:「我前幾日大病一場,如今早已心如死灰,深宮寂寥,就當是青燈古佛常伴,也是一樣的。這一輩子,在宮裏,在外頭,還是出家在廟裏,都是這樣了。」
水清道:「林姐姐這般才貌,進了宮,就算你自己不願出頭,別人也會找上門來,可跟在家裏大不一樣。要我說,能回家去自然更好,只怕不能夠罷了。」
正說着,太監尖聲宣眾位秀女入內。眾人緩緩列隊進入。便有太監挨個審查眾女相貌有無缺陷及不雅之處。
阿侯忙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荷包,往一個太監手裏一塞,那太監袖了東西,阿侯方才開口求他故意使黛玉落選,那太監倒一愣,隨即會意。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對着阿侯搖搖頭,再作勢要將荷包還給阿侯,阿侯忙再塞回去,示意他以後多多照顧,那太監仍收了荷包而去。阿侯便向黛玉搖搖頭,示意行不通。
黛玉雖心裏早有準備,也不免失落,想不到元春竟打了招呼要確保自己一定入選,今後不得再出宮去。
察看完了五官,牙齒,頭髮,手腳,體態,步態等等等等之後,又有幾位嬪妃來考較口齒,機變,才德等等。最後十去其五,留下的繼續再選,不中的打道回府。
水清在宮中頗受照顧,分到了最好的一間宮室,便邀黛玉同住,黛玉欣然答應。各人只帶了一個丫頭,宮裏自然派了宮女照顧秀女們的起居,兩人才剛安頓好,水清的丫頭便已打聽清楚今日中選的秀女姓什名誰,背後勢力。水清和黛玉聽得九省檢點王子騰之女王朵晴也在內,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王子騰見自己女兒名聲已敗,除了薛蟠無人可嫁,索性鋌而走險,將她送來選秀,即使有人告發她有失貞之嫌,到時也無真憑實據,只要反咬一口,說別人故意潑髒水,反倒顯得是空穴來風。王朵晴一聽選太子妃,即刻便重振往日旗鼓,自己浮想聯翩起來,仿佛此刻已經中選。
這頭水溶進來見太子,正說起王朵晴之事,太子恨恨道:「真當我們目盲耳聵,竟敢把這樣的女子也送進來,膽子大得很,就不怕掉腦袋。」
水溶道:「你既知道,為何不早早讓她落選?」太子道:「你且等着,王子騰我此刻還動不得,他女兒我倒是可以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水溶道:「如此不是打草驚蛇麼?賈妃那邊如何了?」太子道:「是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的時候了。倒是委屈了你的林姑娘,只好叫她順着賈妃的意思進了宮。你放心,即使不看你的面子,看在林如海近年的功勞,父皇也不會將她留在宮中的。」
水溶道:「我倒是願意請旨求皇上賜婚,只是人家心裏沒有我,到時自討沒趣不說,還誤了人家。」太子道:「待我為你試試她去。」水溶欲要阻止,太子早已絕塵而去。
水清和黛玉正在房中說話,突然遠遠傳來太子殿下駕到的報聲,一聲比一聲近,兩人不知這是何意,忙起身迎接,最後門口的小太監的報聲剛落,太子已一腳跨了進來。兩人忙請安問好,早有人上前將兩人攙起來。
太子見黛玉總低着頭,便笑道:「這位可是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家的小姐?」黛玉回答一個是字,卻將頭埋得更深了。
太子還要說什麼,見水清瞪着他,便開口道:「清兒妹妹,我知道你今兒進來了,特地來看你來了。」水清小聲嗔道:「越大越沒規矩了。」
太子笑道:「怎麼沒規矩了?一路進來也沒見人攔我。」水清道:「男女有別,這不是規矩?深更半夜到這裏來於我們清白有礙。」
太子聽說,故意湊近委屈道:「我的清白早被你毀了,好在如今你總算想起要來圓我的體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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