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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阿追走近,兩旁的護衛都後退了半步給她讓道。詞字閣http://m.cizige.com 但見卿塵一抬手,護衛們就又緊張地圍回來了。
阿婭挑眉看看,覺得卿塵只是替人擋了一箭便未多理他,提步走向同樣被護衛團團圍住的銜雪。
「誰指使的你?」她在護衛身後定下腳,從人與人間的縫隙中睇着銜雪。
「我。」側旁不遠處的答話擲地有聲,阿婭一凜循聲看去,阿追同樣愕然望向卿塵。
「我指使的她,且是用的邪術,她方才並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卿塵輕鬆地說着,手在阿追扶過來的手上一撐,穩穩地站了起來。
阿婭蹙眉:「你又是什麼人?」
「我不認識他!」銜雪忽地喊道,「是我自己要殺你!你殺了我爹娘,是我要殺你報仇!我沒中邪術,也沒有什麼人指使我!」
阿婭的目光平平淡淡地從銜雪面上一睃而過,又重新停在卿塵面上。
少頃,阿婭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記得了?」卿塵垂下眼眸清冷一笑,又看向她,「我叫蘇洌。」
阿婭直驚得往後跌了一步,阿追亦是心中一顫:「你說什麼?」
卿塵平靜地站在那兒,沒什麼表情地睇着阿婭:「是我要殺你,你可信了?」
「卿」阿追硬生生把這稱呼噎住,腦子裏亂得不知怎麼叫他合適,使勁搖搖頭,她疾步上前將他拽住,驚慌失措,「你真是真是睿國公子洌?那你你」
「給你添麻煩了。」他的眼眸低下來,笑容淺淺淡淡的,手指在她側頰上一撫。阿追只覺滿心的混亂里又掀起一層癢意,她怔然抬頭看看他,他卻已再度看向阿婭,「此事與阿追無關。銜雪她」
他的話停住,低下頭沉默了會兒,眼中的情緒變得很複雜,時而有恨意如同烈火般迸出,時而又黯淡得見不到任何光芒。
許久,他長舒了口氣:「她一個女孩子,無力對你在做什麼,你放過她吧。」
這語氣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卻讓破口大罵更讓阿追震驚。
昔年睿國是被南束人滅了國,王室眾人一夜之間流離失所,睿公與太子清還被割了首級。當時她身在弦國也聽說了許多令人髮指的細節,因與公子洌尚算相熟,還央姜懷派人去打聽他的下落來着。
她這外人都感受到了那一劫的可怖,眼下他這樣平淡的口吻,絕不會是不在意,倒更像是
像是數年的沉浮磨礪已將他的稜角盡數磨平了,讓他在這與仇人面對面的節骨眼上仍能忍住屈辱,近乎殘酷地清楚判斷哪樣才是對的。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本事殺阿婭報仇,唯一有斡旋餘地的,只有銜雪的生死。
「王兄」銜雪伏在地上哭得無力,抬頭看看周圍持刀的護衛,貝齒一咬,抓住一柄刀便要自盡。
「啊」地一聲驚呼,那持刀的護衛猛向後仰去。阿婭將人「扔」到一邊後撣撣手,一瞟銜雪:「別尋死覓活的。」
而後她又看向阿追,問她:「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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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國。
又一場戰事剛剛結束,屍體鋪滿了城外的曠野、山間,更有不少橫在城中的道路上。
百姓們都不敢出門,家家大門緊閉,亂竄的野狗在街面上撕咬着屍體。有些經火攻陣亡的將士屍體被燒得像碳,稍一挪動地上就會蹭出一抹黑印,這樣的屍體便連野狗也不願啃上一口。
入了夜,山中狼嚎迭起,城中街道上的野狗一聽,就嚇跑了不少。
街面上便更沒了動靜,月色下,一片戰火剛過的死寂。
城中一處高門大宅顯是望族居所,然則原本的住戶早跑了,現下正好被戚軍徵用。於是各處都點亮了燈火,遙遙一看倒像盛世里燈火輝煌的宅院,走到近處才得以看見院中儘是盔甲齊整的士兵在巡視。
宅中的一方小院裏充斥着血腥氣和低低的慘呼,直至二人自門外走近,那慘呼聲才停止。
正動刑的護衛放下手裏的鞭子跪地施禮,戚王站定腳掃了眼被綁在廊柱上的人:「第幾個了?」
「第六個。」雁逸垂首回道。
十七士里搜出的第六個。前五個都沒問出什麼緊要事來,這個的嘴巴似乎松一些。
戚王踱步走過去,淡睇着眼前一身血污的人:「既已說了一些了,不妨再說些出來。反正你也跑不了。」
「戚、戚王殿下」那人喘着粗氣,疲憊不堪地搖搖頭,「沒有別的了。餘下的人是誰、在哪裏我當真不知,君上安排得很謹慎,我不曾見過其他人」
戚王「哦」了一聲,淡一笑:「這點本王信你。但本王想知道,弦公派你們來是要做什麼?——這你最好莫說不知,你潛進來不是一兩日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他和顏悅色地說着,那人的神色也松下來一些,又緩了兩口氣,道:「君上要我們保護保護國巫。很久之前有一次,君上聽說國巫要回弦國,讓他在徊江邊等着迎人,卻遲遲不見國巫去,他自那時便不放心,就差了十七士入戚。」
戚王未作置評,雁逸面上的心虛一划而過,望一望月色,方又平復下來。
那人繼續道:「君上吩咐我們注意朝麓各處的動向。他說國巫名氣大,如若遇險,朝麓城中總會有些異動,讓我們即刻回稟昱京」
「除了國巫呢?」戚王打斷他的話,低下眼帘循循善誘,「他必還有別的吩咐——比如戰事這樣無休無止,他是否也想一拓疆土?又或他與東榮天子本是一脈所出,現下是不是覺得自己也該是有資格住到榮宮裏去的?」
那人大驚失色:「沒、沒有!這個萬萬沒有!君上只是擔心國巫安危,至於這些野心,他」
「撲——」利刃刺入心臟的悶響截斷了張惶的話語。
「主上?!」雁逸疾喚,然則為時已晚。被捆在柱上那人搐了一搐,便沒了聲響。
戚王無甚神色地將刀拔出,噴薄而出的鮮血濺了幾滴在他的衣襟上。
他沒再多看那人,從容不迫地從袖中取了一張寫滿字的縑帛出來,遞給雁逸:「讓他畫押,然後拿給將領們看。」
「諾。」雁逸伸手接過,遲疑了會兒,終還是道,「可是國巫」
正往院外走的君王腳下未停,轉瞬就沒了蹤影。
嬴煥離開那一方院子許久後,終於停了腳。天邊月色如水,就像那天她在主帳前同他道別時的一樣。
那天她說:「就是月主要你死,你也得活着回來!」
那是他聽過的最動聽的話,像是乾渴已久後喝到一口清泉,清甜甘冽的滋味從口中一直浸到心裏。就算過上再久,回顧那一瞬的滋味,也還是令人欣喜若狂。
這種欣喜若狂,現在卻將他夾在中間無所適從。好在他十分清楚,有些事情,終究是要辦的。
「阿追」嬴煥輕吸了口月下的寒涼,又循循地呼出來。張了張口,什麼都未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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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宮裏經了一場令人膽寒心驚的行刺,結果卻讓人瞠目結舌。
阿追一連兩日都沒能從那巨大的轉折里緩過來,第三日才可算有勇氣去看望正養傷的蘇洌了。
然則進了他的房門,她還是在門口僵了許久,眼看蘇洌躺着醒神、銜雪伏在榻邊小歇、阿婭和鈴朵在旁邊的案上下棋的怡然自得
怎麼想都還是覺得自己在幻境裏。
阿追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問蘇洌:「你的傷怎麼樣了?醫官今天來看過了沒有?」
蘇洌還沒來得及開口,這邊阿婭伸了個懶腰:「醫官剛走,說無大礙。他也是運氣好,我十支箭里總有五六支是淬了毒的,那日一急也沒看自己拿的有毒無毒,所幸沒有。」
問完了這個,阿追又不知自己還能說點什麼了。
那日說出的事若傳出去,只怕全天下都要震驚住。大概不論是誰都難以相信這樣的反轉、相信是非黑白被顛倒了這麼多年。
原是那時睿國與南束聯姻,阿婭嫁給了蘇洌的兄長、睿國太子清,然則在她回家探親時,睿公的弟弟起兵謀反。求援的急信送到南束時已遲了些,阿婭的父親帶人趕到時,睿公與太子清皆已身陷牢獄。
南束人本就彪悍,得知此事後二話不說就和叛軍打了起來。睿國又並不算個大國,幾戰打下來,烽煙就燃遍了全國。
睿公的弟弟也是狡詐,為了日後穩坐江山,放話說是南束人入侵在先,睿公和太子都為南束人所殺,在封地上的各位公子也是被南束人趕出去的。
——他若那一戰贏了,這彌天大謊倒也無妨。無奈最後卻是南束人贏了,就稀里糊塗地背了好大一口黑鍋。
南束人想事也是簡單點,阿婭的父親一想,睿公死了、當太子的女婿死了、其他王室宗親在戰火紛飛之後也難找了那怎麼辦?我們自己把地方佔了吧!
就這樣,阿婭的父親佔了睿國為王,然後阿婭成了女王。若說他們搶了中原人的地方、手裏有睿國人的血,這些都沒錯,但被睿公的子女當成殺父的大仇人,就當真冤到家了。
那日將此事掰碎了解釋清楚之後,半信半疑的蘇洌看阿婭的目光仍是惡狠狠的,阿婭看他的目光同樣惡狠狠的:「我們南束人也搭上不少將士的性命!你對我這般不恭不敬,你兄長九泉之下頭一個不干!跪下!叫嫂子!」
再之後就轉成了今天這樣。
阿追壓住心下的詭異進了屋,在一張空桌便落了座,一邊鋪開占卜石一邊對阿婭說:「先幫你占卜南束的事,我還等着那三十萬兩黃金呢。」
阿婭和鈴朵相視一笑圍坐過去,靜等着阿追的結果。阿追閉眼翻開一塊塊小石後掙了眼,眼前一塊「西」、一塊「未」、一塊「辛」。
騰起的畫面中,一個文官模樣的人風塵僕僕地衝進殿裏,在阿婭面前猛地跪下:「在下弦國使節,求您、求您撤回騎兵,莫幫戚國攻弦。」
戚國攻弦?!
阿追瞳孔驟縮,倏然間渾身冷得像置身在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