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謝如意安排的院子名叫霜院,位置有點兒偏,有一排三進的房子,院內只有幾棵長青樹和一棵柳樹,連株尋常的花兒都不見,看起來有些蕭瑟,不過謝如意卻很喜歡它的簡單。
銀杏把謝如意帶到地方便回去了。門口處守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和一個婆子,見了她忙上前行禮。
「奴婢紅杏,老奴嚴氏見過五小姐。」
這刑氏還真是毫無顧忌,連安插人都這麼的明目張胆,銀杏,紅杏,一聽就知道兩人同樣是她身邊的人,只是不知道這嚴嬤嬤是否也是她的人。
「起來吧。」
謝如意到房間裏轉了一圈,裏面同樣很簡單素淨。一張紅漆圓桌,幾個圓凳,一張簡單的梳妝枱,一個半舊的衣櫃,淡青紗帳,槐木床。
除了這些必備的物什,連一件裝飾品也無。她可不信堂堂的尚書府,連一件普通的花瓶或瓷器也擺不出來。大約是她們覺得一個窮鄉僻壤來的村姑根本就不會懂那些,所以就省了。
索性她根本沒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也不在乎那些,隨意看了看便讓那丫鬟帶自己去張氏的院子。
大約是考慮到謝懷安會去那裏,張氏的院子比她的要好一些,裝飾擺設也將就。
張氏見謝如意過來,忙拉着她進了內室,遣退了下人。
「意兒,到底怎麼回事?第一次滴血驗親時為什麼咱們的血都不相融?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是我做的,可滴血驗親根本就作不得准……」
張氏不等她說完急道:「為什麼?你為什麼那麼做?難道你不想有父親疼愛,有一個完整的家嗎?」
謝如意冷笑,「疼愛?家?娘,你還沒看明白嗎?對於咱們,沒有人歡迎,那些人恨不得把我們轟出去,哪裏會是家人?至於謝懷安是個什麼想法,現在還不得而知,我也不在乎他對我如何,只要能對你好就行了。」
其實就之前他的表現,謝如意實在不怎麼看好他,不冷不淡的,怕是根本不會對她們上心。不過怕張氏更傷心,她沒把這話說出來。
聽了女兒的話,張氏神情有些落莫,不過還是嗔怪道:「他是你爹,怎麼能直呼其名呢?」
謝如意往她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謝懷安身上有什麼特徵?真的都對上了?」
張氏臉微紅,瞪了她一眼,「你這孩子,娘還能說慌騙人不成,你爹後背上有一塊小時候落下的燙傷,腋下有一個猴痣。」還有一處隱秘的特徵,不過她只私下跟謝懷安說了。
「都對上了?」
張氏點點頭。
看來謝懷安真是她這身體的爹了,其實滴血驗親根本就不能作為辯別是否是至親的依據。之前那麼做也只是做戲而已,重在是表明一個態度,她謝如意根本不希罕進他尚書府!省得有人拿這作伐子,說她們攀附權勢,讓張氏受委屈。
張氏又道:「其實我一直留着你爹的名牌,就算他身上沒有特徵也能確定咱們是他的妻女。」
謝如意一怔,「什麼名牌?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一玉牌,上面有你爹的名字,當年他失憶後就是憑它知道的自己的名字。後來沒錢時你爹想拿去當了,我不同意,就悄悄幫他收起來了,那時你剛出生,我又沒同你說過,你自然不知道了。」
安定下來後,謝如意便給奚寧和宋老闆去了信,告訴他們自己的現狀和打算。既然不能過平淡安寧的生活,又有了自己想護的人,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樣。
她要開醫館,既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又能賺錢置產,讓她們的生活無後顧之憂。還要做太醫,讓張氏的地位能夠名正言順。
如今她手中也有五六千兩銀子,若宋老闆願意來京城發展,兩人依舊可以合作。還有奚寧,他原本只是與宋老闆簽的短期合約,自從中成藥這一塊兒交到他手中後沒多久,他便是自由身,後來又給了他一成的乾股,如今也算這一方面的行家了。
因此中成藥這一塊兒還得交給他。畢竟她要醫病救人,沒時間弄那些,若是兩者兼顧的話,怕是天天住在醫館也是忙不過來的。
雖然這裏民風相對開放些,但如今她身在尚書府,又初到此地,許多人都看着,等着抓她們的小辮子呢。所以她不能露宿在外,給人說嘴的藉口。
京都是天子腳下,房屋土地的價格都較貴,謝如意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滿意的房子。
這天她剛剛出門,迎面一輛熟悉的馬車駛了過來。咦?前面架車的壯實男子像是蘇紀凡身邊的人,好像是叫趙威的吧!
趙威也看到了謝如意,他側首對馬車內說了句什麼,待行到她跟前,便停了下來。一道溫雅好聽的聲音自馬車內傳出,緊接着一隻骨節分明,白皙纖長的手伸出來,挑起素緞車簾,露出一張毫無瑕疵的玉顏。
「如意姑娘好久不見!」
「蘇紀凡!果真是你!」因為驚訝,謝如意無意識的衝口叫了他的全名。
蘇紀凡俊雅的臉上無一絲不悅,反而輕笑出聲,這才是她的真性情吧!灑脫隨性,不拘小節。
謝如意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以為你在雲州呢,所以有點兒驚訝。」
蘇紀凡唇角微勾,笑容清淺,「無礙,那次主要是陪同安平侯夫人治病,病治好了,隨後也就離開了。倒是你,近來可好,在尚書府還習慣嗎?」
「你也知道了?還行吧,在哪兒都是過日子唄!」
蘇紀凡笑道:「「如今京城都傳遍了,謝侍郎尋回了一個流落在外的女兒,據說回來的當天就滴血驗親了,還請了太醫院的劉醫正。這事之所以盛傳是因為謝侍郎的這個女兒是從鄉下來的,但她卻不願認尚書府這門親,是個不攀權附貴,身有傲骨的奇女子。」
謝如意摸摸鼻子,「是嗎?」這幾天她一直把心放在開醫館找房子的事上,就算偶爾聽說了那麼一兩句,也沒放在心上。
蘇紀凡微笑着點了下頭,他看了周圍一眼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茶樓,要不要去看看?」
謝如意想着他家是皇商,人脈消息都廣,倒可以向他打聽打聽哪裏有適合的鋪面出售,因此便答應了。
「好啊,你請客的話我肯定去見識見識。」
「自然是我請客,哪裏有讓美麗的小姐請客的道理。」
謝如意「噗嗤」一聲笑了,「還是第一次聽到你說這種哄女孩子的話,真是不習慣呢!」
蘇紀凡笑道:「我是實話實說,你確實長得不錯,如今又是千金小姐,哪裏是哄人的話了?」說完伸出手來,「上來吧。」
離此不遠的一家酒樓上,二樓臨窗的雅間裏傳來一聲驚呼,「咦?那不是蘇紀凡的馬車嗎?哎!真的是他,那女的是誰?」
一個小女孩擠到他身邊,探出一個稍顯稚嫩的腦袋,「我看看,我看看。我也不認識,長得倒馬馬虎虎,不過看起來她好像跟蘇哥哥很熟的樣子。」
雅間內的圓桌旁另坐了兩男兩女,一個穿墨綠色錦袍,帶如意冠的十七八歲少年向面前的幾人笑道:「蘇兄對誰都溫溫柔柔的,招的許多小姐芳心暗許,這次不知道又勾到了哪個,我看看去。」
說完便起身走了過去,順着街道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與蘇紀凡說笑,然後又抬腳上他的馬車。
「是誰呀表哥?」桌旁穿綠色羅裙的少女笑盈盈的跟了過去。「呀!那不是你們家那個鄉下來的村姑嗎?蘇大哥竟還拉她上馬車!」
窗前趴着的那個穿紫色衣服的少年,面部雖稍顯稚嫩,卻是通身的貴氣。他轉頭看向穿墨綠錦袍的謝浩傑,「她就是你那個新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