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很敏感的感覺到大家的不自在,心裏暗自嘆了一口氣,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也沒有抬頭看着大家。而是用比較輕鬆的語調調侃道:「怎麼了,從我們認識第一天開始我就沒有想過隱瞞,今天看到的一切,總有一天你們也會知道的,到那個時候,你們豈不是更加怪我不坦承,我真的不希望大家因為這個而疏遠我。」
這是李晨已經完成了泡茶的最後一道工序,他用三個手指輕輕捏起小壺,高提水壺在沖洗後已經擺放整齊的茶杯上方,手肘與手腕平,手腕微微一傾,茶水直瀉而下,接着利用手腕的力量,上下提拉手中的小壺,反覆三次輕提手腕,水聲三響三輕且同響同輕、水線三粗三細且同粗同細、水流三高三低且同高同低、壺流三起三落並同起同落。一股清雅的茶香漸漸彌散,整個茶室頓時顯得愈發清雅起來。等所有的茶杯都被茶水注入了8分。
李晨伸手示意大家隨意「我自己炒的鐵觀音,大家嘗一嘗,如果喜歡,晚上回宿舍的時候,我包幾兩給大家。」
李晨示意後,見扎西等人面面相覷的就不動手,心道「自己真實糊塗了,都是年輕人,喝什麼工夫茶啊」,但此時又不變另作安排,只得便對張破軍試了一個眼色,張破軍畢竟在道門長大,道茶和工夫茶禮儀是想通的,曾經伺候過爺爺同李晨飲茶的張破軍自然懂的茶道的禮儀,馬上動手分茶,並第一個將茶端起,放在鼻子下面輕輕的嗅了一下,本來起着做個示範的心思,但頓時被濃濃的茶香吸引。
「香,走的時候給我包幾斤。」張破軍顧不上喝茶,大大咧咧的向李晨索要好處。
「滾」此時正暗自責備自己考慮不周的李晨沒好氣的罵了回去。
茶室裏面安靜了許多,連一直活潑的曹源和關靜都沉默着。無奈之下,李晨高舉雙手說道:「我錯了,從小在道觀長大,做功課外的消遣就是喝茶、練字、彈琴、。這真的是第一次請朋友聚會,我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做個好主人,請給個機會。」
說完用充滿懇求的眼神向孫磊、扎西等人一個個看去。
「你會彈什麼琴?」從到了李宅後一直沉默的吳雨薇突然問道。
「估計你們不喜歡,是古琴。」李晨苦笑道。
「還有嗎?」
「沒了,如果你喜歡什麼樂器,我可以學,學會後再彈給你聽。」李晨很老實的回答道。只是自己沒有注意到其中的語病。
「誰讓你彈給我聽的?」吳雨薇臉上出現了一片羞紅。「你去拿琴,然後坐到一邊彈給我們聽。」
「好的」李晨急忙站起身來,就在他起身時,張破軍悄悄的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晚點回來。
李晨微微點了下頭,轉身向琴室走去,倆屋僅僅一牆之隔,非常方便。李晨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阿諾:「家裏有沒有什麼年輕人喜歡玩的東西?」
「比如?」阿諾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悶悶的,估計李晨的情緒也感染了他。
「我不知道啊,如果我知道就直接講給你聽了。」
「冕下,我馬上安排收集這方面的資料。」阿諾也很無奈,他真的沒有注意華國或者地球年輕人的娛樂方式。
「嗯,快點,找到後,馬上安排人最快速度在家裏弄個遊樂中心,我不想下次聚會時又是這樣,尷尬死了。」
「冕下,如您所願」
李晨剛剛出去,吳雨薇便對其他人提了一個問題,「我們剛才為什麼都不說話了?」
關靜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壓抑」
「石頭哥,你呢?」吳雨薇只得將話題引向孫磊。
「一個普通的大學生,突然華麗的轉身變成有錢人,用隱世高人般的方式招待我們,他的生活方式和我們相比,好像是兩個平行線,沒有交集。突然不知道和他聊什麼?」孫磊苦笑了一聲,低聲道出了他的心情。
「我剛才想了想,我們這種表現挺傷李晨的,畢竟他從來沒有隱藏過什麼,也很誠心的邀請我們來他家做客,結果我們反而和他疏遠了,是不是我們自尊心太敏感了?」曹源突然插話說到,此刻他胖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猥瑣,反而顯得十分的莊重。
「我認識李晨比較早,說老實話,我也沒有想到他平日的生活是這樣的。不過趁着他不在,我簡單介紹下,但是大家不要外傳。」
張破軍咬咬牙,看着小師叔祖剛才落寞的背影,一向崇拜李晨的他實在是顧不上是否有違李晨的意願了,決定將他了解的李晨背景說出來,希望李晨的這些朋友能夠重新認識一下他。聽到他的話,眾人齊齊的將目光投向張破軍,聽聽他對李晨的介紹。
「大家都知道江西龍虎山天師府吧?」張破軍直接的問道。
「我知道,前段時間,剛剛和雨薇一起看過電影,裏面就有天師府,專門捉鬼的地方。」聽到張破軍的問話,幾個人相互看了一下,關靜一邊點頭一邊把自己知道天師府的來處說了出來。
張破軍聽到關靜的說話,然後看了看其他幾人都跟着點頭,認可了關靜的說法。不由苦笑了一下,但他也沒有解釋,只顧說了下去,「我是江西龍虎山天師府的嫡系傳人,我爺爺是當代天師。而李晨是我的師叔祖,和我爺爺一個輩分。」張破軍一張口就拋出幾個炸彈,炸的眾人暈暈乎乎的。
關靜剛剛想插嘴問一下,但被張破軍伸手制止,「因為時間關係,大家別提問題,我只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
「大家都了解的,道教是我國的本土宗教,實際上它還擁有眾多的門派,就如同武俠小說裏面的武術門派以及道術門派。大家都看武俠小說吧,全真教王重陽祖師仙去後,全真分7派,加上王祖師另外收徒張三丰祖師建立的武當派,都統稱為道門。李晨呢,他就是道門為了防備道家傳承中斷而指定的道門傳承人,也就是說,他是道門門派統一的傳承守護者,是不是有其他人也承擔着這一職責我不知道,目前只知道他一個人浮出水面。」張破軍便斟酌着語言便說,一些比較敏感的話題絕對不能讓這些普通人知道。
「他剛才說自己第一次請朋友聚餐,這是真的,因為他的輩分極高,整個道門加在一起,比他輩分高兩輩的只有幾位百歲老人,高一輩的只有他的師傅以及我太爺爺這兩位,同輩份的也只有6、7位大概70歲左右的老人,比如我爺爺。其他的都是他的晚輩。而我們這個年齡的年輕一代,大家可想而知,不可能和他成為朋友的。更何況,因為他的身份,他也不能隨心的與其他年輕人交往。」
「道門傳承千年,各種技藝、道術傳承五花八門,你們可以想像,一個小孩子從10歲開始就被上百萬本典籍包圍着的情形,他的生活大部分時間都是和上一代傳承人也就是他師傅,一位年近七旬的老道長一起,我曾經和他生活過半個月左右的時間,他的時間除了睡覺就是和一群老人在一起,接受各種知識的傳授以可以承擔傳承人的職責。他說他不懂年輕人喜歡什麼,這個我信。」
「他沒有在學校讀書的機會,初中時也僅僅在學校了待了不到一個學期,便無奈的回道觀自學,可以說,大學是他真正和同齡人接觸的開始。」張破軍想起了李晨因為相貌問題而被迫退學的事情,臉上不由的浮出古怪的笑容,雖然他很快克制住自己,但細心的曹源、孫磊、吳雨薇都已經看到。
「說清楚些,他為什麼在初中的時候,只待了不到一個學期就回去自學了?」曹源非常好奇。
「因為相貌,整個縣城的女孩都喜歡他,導致全縣男生大火拼,所以校長只能勸他回家自學。」張破軍雙手一攤,臉色古怪的將李晨最大的糗事說了出來。
「不會吧……」關靜雙手合攏在前胸,露出一副花痴女的樣子,「苗女多情啊,怎麼沒有人給李晨下個情蠱之類的。」
「本來他的身份是個天大的秘密,但我實在看不下他傷心的樣子。所以才告訴大家,我都不知道說出來後,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至於他的財富,我也很驚訝。但他一直是個非常神秘的人,或許有其他的資金來源,我只知道你們軍訓期間,我和家裏通電話時,我爺爺說好像李晨已經和他的家族聯繫上了,我爺爺還說他的家族富可敵國。更何況,憑他的修煉境界和地位,如果他想獲取財富,別人我不知道,就我家族,只憑他一句話,我太爺爺敢把天師府都賣了,來滿足他的需求。因為我們已經在他身上得到了更多的東西。」
「道教、道門最講究尊師尊老,作為晚輩,我不敢和他交朋友,甚至和他走的稍微近一些,就已經受寵若驚、誠惶誠恐了。你們卻可以毫無顧忌的和他平等相交,可今天呢,是他開開心心的認為自己已經交到了朋友,並生平第一次邀請朋友聚會,卻發現自己想當然的事情和現實不一樣,甚至自己很可能已經失去了朋友,大家覺得,換做我們自己,會怎麼樣?」張破軍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消沉。
「老公,我不知道李晨的身份那麼高,難怪你會說拿他當做你爺爺張天師來對待。不過我真的覺得他蠻可憐的。」孫嘉薇在一邊伸手揉了揉張破軍緊皺的眉心,輕聲的在他耳邊說道。
「一個一直接受華國最古老、最傳統文化教育的人,他能保持着自己的本心,確實不容易。我個人對他的了解,他自己絕對不會認為自己可憐,但他此刻一定很傷心。」張破軍並沒有完全認可孫嘉薇的話,他知道李晨對修煉的態度。
「我覺得我們都錯了」扎西這個時候用很緩慢的語氣說。「我們藏族人交朋友是用心去交的,不管富貴貧賤,只要真誠就是朋友。我突然覺得我們是因為自卑才想疏遠李晨的。康巴漢子絕對不能做這樣傷朋友心的事情。我們不會不了解的東西,正好可以跟李晨學,反正我覺得他剛才泡茶的樣子很好看。」
「對對,他剛才說什麼來着,好像他消遣就是泡茶、彈琴、練字。很高雅的東西嘞,我們學一點完全可以出去泡小妹妹時用,多麼有范啊!」曹源此時又恢復了原來的調調,或許胖子真的心胸很大。
「雨薇,想想都美死了,如果他是我男朋友,在這麼一個院子裏,喝着茶,聽着一個帥哥溫文儒雅的彈着古琴給我聽,多浪漫啊!」關靜湊在吳雨薇耳邊偷偷給她說。
「你動心了就去追啊!」吳雨薇不懂聲色的回道,只不過說這話時,她心裏稍稍有些不舒服。
「哦,算了,人家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然後班裏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大美女,我關某人可排不上號,你對李晨的未婚妻這個人,就沒有一點好奇或者酸溜溜的感覺?」關靜故意聲音略微大了一些,音量足以讓茶室里的人剛剛好聽到。
其他人一聽,馬上將視線投向吳雨薇,從頭到腳,上下打量着,仿佛用顯微鏡觀察吳雨薇是否有關靜口中「不舒服」的痕跡。吳雨薇頓時不依關靜了,伸手向關靜腋下撓去,在一個宿舍生活了一段時間,關靜怕癢已經成了她們宿舍對付這個大嘴巴的最佳招式。
就在兩個女生打鬧時,李晨用雙手捧着一張古琴進入了茶室。看到茶室里的氛圍有了些活力,便感激的看了一眼張破軍。看到李晨的表情,孫嘉薇大聲的說,「李晨同學,以後不許欺負我們家張破軍啊!」估計是孫嘉薇聽到張破軍可能會受到懲罰,心裏有些擔心了,便提前給他打了預防針。
李晨實際上一直在監視着茶室的動靜,張破軍雖然把他的身份挑露,畢竟分寸把握的很好,且也是好心幫自己解釋,雖有些不自然,但聽到孫嘉薇的話,還是特意對張破軍微笑着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有生氣。
張破軍心情一松,連忙殷勤的做到泡茶的座位上,示意由自己來泡茶,李晨只管彈琴好了。
琴聲悠悠響起,李晨特意挑選了道教中一些顯得空靈的曲子彈奏,飄逸的泛音很快將眾人慢慢帶入了深谷幽蘭、煙霧繚繞的意境,張破軍也很快的重新開始泡茶,茶香、悠揚的琴聲逐漸交融一起,時而天光雲影、氣象萬千,時而水波漸消、雲霧清起,出落自然,漸入隱逸清靜的境地。
在李晨的刻意彈奏中,眾人漸漸的徹底將心理的最後一絲拘束放開。
就這樣,一群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或安靜的彈着琴、或靜靜的品着香茗任由思緒被琴聲帶着無思無慮……。
直到天色漸晚,李鍾群已經靜靜的站立在茶室門口外面有一會了,李晨方雙手一撫琴弦,將本已若有若無的琴聲壓住,然後用手指徵弦上輕輕彈了一下。
徵,屬火,高亢、蓬勃、歡快活絡,可振奮精神、使注意力集中。隨着徵弦的振鳴,已經聽到入神的幾個人頓時從那神遊仙境中的狀態中醒來。李晨又輕輕拍了一下手,說:「我彈了一個下午了,我們去吃飯吧。」
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稍微有些緊張的道:「聲明下,因為飯菜是早就準備好的,為不浪費,我沒有刻意的調整什麼,但我絕對不是有意要炫耀自己,我只是想,拿出自己最好的東西來招待我最好的朋友而已,你們千萬不要多想。否則,我寧願帶大家到外面餐館去吃。」
「有酒嗎?我要最好的酒。」扎西大聲的問。
「有,絕對是大家沒有喝過酒,我陪大家一醉方休。」李晨開心的回應着,心裏想「老大果然夠意思,沒讓我冷場。」
「不用你陪,和你一起喝酒沒有感覺,你一個酒缸級的人物不要欺負我們酒量小的,話說張學長說你會武功,你是不是上次拼酒作弊了?就如同段譽的六脈神劍似的。」曹源這時跳了出來,估計這孩子看小說多了,且對上次他們三個聯手都沒有喝過李晨有些耿耿於懷。
「氣功還沒有那麼厲害,那都是小說家想像的。」李晨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是作弊的。
「走,去看看我們班的大土豪嘴裏的最好的東西是什麼去,小李子,前面帶路。」曹源大搖大擺的走了兩步,發現自己不知道去餐廳的路,只得停下腳步,嘴裏吆喝着。
「曹少爺,各位少爺、小姐,請跟我來。」李鍾群此刻來到茶室門口,畢恭畢敬的對着室內幾人說到。
看到一個中年人這樣的表現,幾個人反而不敢移動腳步,不由自主的看着李晨。李晨只得解釋了下,「李管家,家族派來的,是我在帝都學習期間的管家。以後來我這裏,如果我不在,或者或在修煉,你們可以找他。」「啊,李叔,不好意思,剛才我是給李晨開玩笑的,那個……不是稱呼您……」曹源此時為自己隨口而出的小李子而感到尷尬,連忙對李鍾群道歉。「曹少爺,您客氣了。年輕人打打鬧鬧才好,少爺的性子實在是過於清淡了,您幾位要常來,家裏才熱鬧一些。」李鍾群客氣的對曹源點了點頭說。
「嘖嘖,都有管家了,對了,李晨,你未婚妻在不在,為什麼不介紹給我們認識?難道你是在騙我們?」孫磊這時候看曹源有些尷尬,便搖頭晃腦的隨口打趣着李晨。
李晨此刻明顯的感觸到身後孫雨薇的呼吸一頓,然後變得急促起來,而其他人也被孫磊和李晨的對話驚詫到了,齊齊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李晨。
李晨露出有些為難的樣子,說:「家族規矩,內眷不見男客的。不過既然孫磊你問了,就入鄉隨俗吧。」說完,對李鍾群說,「你去請夫人過來和我朋友見個面吧,我帶路就可以了。」
李鍾群示意自己知道了,轉身離開。
李晨然後對着幾個人說,「別這麼看我,家族安排的,我小時候老李便守在我身邊了,一直照顧我生活和我家裏的事務,人很好。只有我走失的那段時間是分開的。對他,你們可以隨便一些的。」
然後拍了拍孫磊的肩膀,「喂,下巴掉下來!走,去吃飯,我家族很多東西都非常傳統,以後你們會慢慢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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