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關軍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關父抬起身體,看了看周圍,發現床頭有一瓶打開了的葡萄糖,估計是吳院長知道這些人需要補充水分才能開口說話,就特意放在哪裏的。
餵關軍喝了點葡萄糖,滋潤了下嗓子,關軍終於可以發出聲了。把他們如何安排光頭去趙家村,如何私下裏給黔南府警察局施加壓力,今天等光頭沒等到等信息,嘶啞着嗓子,簡單的給關父說了下,而苗強此時也將事情老老實實的給苗東風交代了一番。
兩個父親聽完兒子的話,相互示意了下,就先後走了出去。
病房外面的走廊里此刻已經沒人了,估計家長看吳院長確實沒有辦法,只得各自去病房看望自家孩子。兩個人沒有在走廊停留,而是徑直走到急診室門口。
「老苗,孩子們如果想不出其他辦法,看樣子是廢了……」關父咬牙切齒的說,「我們要快點行動抓到下毒手的人!」
「領導,你的意思,小軍和強子是被人害的?」苗東風急急的問。
「不知道,但事情太巧了。」
「那能不能找下毒手的人,他既然能下毒就能解毒,說不定孩子還能救。」苗東風依然還惦記着苗強。
「去吳院長那裏打電話。讓黔南府警察局的人,把趙家村所有的人審一遍,重點是老人。」
聽到這裏,苗東風有些不懂,疑惑的看來看關州長。
「老苗,我們這裏是什麼地方啊,苗疆,老人的傳說不可不信啊!」關父解釋了下給苗東風。
「領導,您是說放蠱?怎麼可能,這東西不是傳說嗎?」
「幾千年了,蠱就沒有離開過苗疆的所有傳說,你說它一定沒有嗎?我們的孩子一個下午變成這個樣子,吳院長這樣的老專家,很多病就算他治不了也應該聽說過,但剛剛他怎麼說?他說,他沒有聽說過這樣的病!連科學都無法解釋的事情,除了蠱,還會有什麼?一個與世封閉了幾百年的漢族村子,如果說沒有點手段,怎麼可能在大山里存活下來的?」
「更關鍵的是,凡是今天中午一起吃飯的人,全部得了同一個病,而一個酒店那麼多客人,也就這幫孩子得了怪病。由不得我不往蠱上去想啊」
「領導,那審老人是為什麼?」
「你腦子進水了,蠱這東西,你覺得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愛學的?如果真的有蠱這東西存在,我估計只有老人家才能有這個能力。」關父只得再次解釋了,「記住,老人家總比年輕人好審的,年齡大了,考慮的要比年輕人多。我們動用政府手段,先不為抓住兇手,逼他們出手救人為先。」
苗東風此時明白了,急忙找到吳院長接他辦公室電話,連着幾個電話出去。
接到系統里的直接上司電話,知道李家村作為重大嫌疑對象,對村民進行監控,快速審理,且關州長以及苗局長也會到李家村現場辦案。
雖然已經下午7點多,路已經黑了,黔南府警察局局長韓良河知道自己已經沒得選擇了,只好通知果基約達、柳卡兩位副局長,帶上除必須留下在警察局值夜班的人外,全部公安人員全部乘車的乘車、蹬自行車的蹬自行車,就這樣,浩浩蕩蕩的來到李家村。
在經過過江大橋時,韓良河簡單了解了下情況,得知今天只有一個小伙子下山,李家村沒有人下山過橋。
韓良河心裏稍微有些踏實了,沒人下山就好,得,走個過場吧。於是,韓良河到了李家村,沒有挨家挨戶的抓人,而是客客氣氣的將全部老人都請到了李家村村委會的一件會議室。
本來想做點什麼的韓良河,在看到陸陸續續進入村委會的老人,大半頭上纏着繃帶,甚至李武豹還是頭纏繃帶,兩腿打着夾板被抬進來的。心裏咯噔一下,心裏想,這仇可是結大了。
偏偏老謀深算的李文峰看着架勢不像破案反而像官家要抓人的,於是毫不客氣的就問,「這位官爺,您這次來是告訴我們打人的兇手全部抓到了,還是來抓我們這幫沒有被人打死的老傢伙再進去給人收拾一遍呢?」
「老人家別激動,我們這次不抓人,只是來了解下情況的。」韓良河被老人嗆的滿臉通紅。
「哦,那你了解吧。」李文峰也不多說,找了個板凳就往那裏一坐,閉目養神去了。
老人們見李文峰這種表現,也就有樣學樣。隨便找個地方,一坐,閉目,養神。
韓良河見狀,也沒辦法,只好示意王強過去問問情況。
王強沒辦法,磨磨蹭蹭的走到李文峰面前。因為上次他就感覺到,雖然是李晨出面,但這位老人家在村子裏面有着不小的地位和說話分量。
「老人家,這次過來呢,是這麼回事……」王強沒有隱瞞,就直接把關軍等人的狀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當然他沒有說關軍和光頭有什麼關聯,而是把他們歸到了無辜受牽連的一方。
「按你說的,這幾個孩子情況很不好?」李文峰聽完王強說完,眼鏡微微睜開,問了這麼一句。
見有回應,王強精神一震,連忙點頭。「他們父母都比較忙,平時有些疏於管教,結果這些孩子和社會上的人有了些牽連。但無論如何,這幾個孩子還年輕,又不是殺人須償命的過錯,您老見識多廣,有沒有法子救他們一命……,只要人活着,什麼都好說啊!」說完,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李文峰。
「真是可憐的孩子……」然後李文峰眼鏡一閉,仿佛又神遊天外了。實際上他內心可不平靜。
「是晨娃子乾的?除了他村里人不可能也沒有這個能力做出這種事情,說不定用了道家什麼手段,這事可不能承認啊。歷朝歷代都是上邊大佬悲天憫人,下面瞞天過海,要不不會有小鬼難纏這句話。這仇已經結了,想解開,沒有那麼容易啊,該怎麼辦呢?」
王強見李文峰又閉上眼睛了,心裏也無奈,這麼大年紀,碰不得罵不得。命苦啊!
「老人家,無論如何,您給指條路,我們要是一點懷疑都沒有,也不會興師動眾的來您這裏了。」
「我們李家村世代居住在大山里,和苗家、彝家等山裏的兄弟一起生活了幾百年,蠱這東西,黑苗白苗都有過這方面的說法。但我們漢家人,沒有見識過,那幾族的兄弟也沒有放過蠱害過我們,這事我不好說。」李文峰斟酌了下,還是緩和了下語氣,開口對王強以及韓良河等人說起來。
「老人家,沒有什麼不好說的,您說,我們家長感激不盡。」外面人一邊說一邊走了進來,原來關父和苗東風也趕到了。
「我所知,蠱這東西,無論什麼蠱,都有一個條件:接觸。敢問,那幾個孩子最近有沒有來過這十萬大山,有沒有接觸過苗家人?」李文峰打定主意把視線轉移出去。
「沒有,這幾個孩子最近一直在州里,這一點我們兩個是可以保證的。」關父很確定的說。
「那就不是蠱,苗家人還沒有到不接觸人就可以放蠱的地步,更何況,無冤無仇無情無債的,苗家人不敢犯了祖宗規矩,隨便出來害人的。這一點,我老頭子可以保證的。」
「您老的意思,不是蠱,是什麼?」關父眼睛緊緊的盯着李文峰,試圖在他臉上細微變化中讀到一些什麼。
「不知道,我老頭子一輩子沒有出過山,但也佩服外面的讀書人。如果外面的醫家讀書人都沒有辦法,我一個種地的老頭子有什麼辦法。」
「老人家,你要知道,我關、苗兩家如果開口要辦什麼事情,別的地方不敢說,在黔南州這地方,還沒有辦不成的事情。您老考慮清楚,別到最後被我們查出點什麼,那麼大年紀被關到監獄裏面,可就不好了。」苗東風見狀,越過關父,直接出口威脅起來。
「要是您說,李家村犯了王法,麻煩兩位官爺拿出證據來。」李文峰不緊不慢的說。
「我們已經查實,昨天來李家村被你們毆打並向黔南府警察局報案的王虎,在今天上午來你村接受調停無果後,已經失蹤,同行的還有司機1名。同時昨天被你們毆打的遊客也全部失蹤,這個案子非同小可,而你們村有重大作案嫌疑。」苗東風索性把他們來時,在路上了解的情況給李文峰全部說了出來。
近一百人失蹤的案子,看你老頭能不能挺的住。然後關州長再出面安撫下,還不乖乖的去給我們孩子治病。
可李文峰聽到後,卻放聲大笑,站了起來,對着村委會會議室里的李家村的人大聲說:「老少爺們,聽我說,剛才州里領導說了,昨天來我們村打人的壞人,全部跑路了,老天有眼啊,怎麼不雷罰劈死他們!」
「好,老天爺開眼啊……」
「報應啊,回頭到我家喝酒去……」屋裏的老人可不管官家人是否在場,紛紛叫起好來。
看着滿屋子老頭老太,頭上、臉上都帶着傷,有些人的傷還很嚴重。關父心裏不禁狠狠的咒罵了自己兒子還有光頭王虎,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再壞,畢竟是自己的兒子。
無奈之下,關父只得拿出州長的架勢,要韓良河一一審問老人,主要是作案時間。
韓良河也不含糊,但也留了個心眼,並沒有第一時間匯報他了解的情況,而是煞有其事的,安排人一對一的問起案來。因為韓良河突然想起王強對李晨的評價,李晨的平靜、冷入骨髓的氣場、過幾天混不下去等、今日獨自下山、光頭王虎等人神秘失蹤等,這幾條串在一起,韓良河本能的認定了,這事情和李晨有關,但自己絕對惹不起。
於是給王強遞了眼色,王強會意的出去了。
等王強回來的時候,村里人的問詢已經結束。所有人都在家躺着養傷,沒人下山。何況,連關、苗二人在聽了詢問過程後,算算時間,也不覺得這幫頭上裹着傷的老頭老太,能在短短時間內趕到州里,然後又無聲無息的返回家裏。年老、帶傷就證明了一切。只能和韓良河等人圍成一圈,商量着破案的突破口。
王強回來後,見這個樣子,心一橫。直接就匯報到:「局長,已經了解過,李家村昨日、今日只有2人下山。」
關父一聽大喜,也不顧程序,越過韓良河就直接吩咐到:「這位同志,把你所了解的情況全部匯報上來。」
「是。」王強兩腿一併,敬了個禮。
「昨日兩人下山,李全山、高考狀元李晨,他們是到府里辦理李家村通電話的事情,郵電局的同志已經證實,辦理完畢後,李全山二人去了府政府拜訪府長,所以昨天李家村的……」說到這裏,王強住口不講了,反而吭吭哧哧的拿眼只看關州長。
關州長稍微想了下,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不好定性啊。想想,就大手一揮:「李家村的毆打事件。」
王強一聽,雖然沒有完全達到目的,但好歹領導嘴裏也沒有說出是誰毆打誰啊。
「所以昨天李家村的毆打事件,此二人沒有參與。晚上回到李家村後,李議員下山到警察局,遇到失蹤人員王虎,李議員被打傷……」
「今日上午,在府里罐頭廠工作的村民李大海來到警察局,沒有見到李議員,馬上返回村里。我本人以及兩名民事調解員、李議員、王虎與李大海幾乎同時回到李家村,時間大概是上午9點左右。
經過一系列協商,王虎提出賠償100萬的條件後,雙方約好第二天繼續。然後我、王虎兩輛車分別離開李家村。大約10半點,在進入府城的路口分開。
我大約11點左右回到警察局,王虎去向不知。綜合信息以及分開時的地點推斷,疑是去了州里。但很快失蹤。」
「李晨大約10點半,來到鎮派出所,一直在戶籍管理科排隊,辦理上大學的戶口遷移手續。大概12點離開戶籍管理科,返回李家村,已得到鎮裏派出所同志的確認,他一直沒有離開過派出所。」
韓良河聽完,心神大定,在自己的轄區出現大案子,可是要影響自己的年終考評評語的。現在好了,李家村所有人都沒有作案時間。
「關州長、苗局長,您二位看,這李家村的嫌疑是不是……」
「不行,繼續查,一定上李家村的某人幹的。」苗東風一聽急了,道理上雖然李家村沒有問題,可最近他們兒子可只對這裏下了手啊。不找李家村找誰去呢,就算兒子死了,做個出氣的也要有個對象啊。
「對,重點查李晨。這個狀元不一般,村里出來了那麼大的事情,還有心思去辦戶口?小小年紀不簡單嘛!」關父也發話了,只不過他的目標更加明確,就是懷疑李晨乾的。
可韓良河不樂意了啊,李晨是誰啊?他自己作死才去碰李晨呢。
「領導,是不是慎重點,李晨最近可是在省里各位首長那裏都掛上號的全國滿分狀元啊!前段時間全國報紙都報道過的。另一個,他也沒有作案時間啊。」說到這裏,韓良河吞了吞口水,看着臉色開始變得難看的關苗二人。但他知道,這個時候由不得自己後退,咬咬牙,沒理二人的神色,繼續說着自己的觀點。
「最關鍵的,10點半到12點,短短90分鐘左右時間內,王虎在路上連車帶人加司機失蹤,手下近百人在全府不同地點,有些甚至是在自己單位的洗手間裏失蹤。同時按您的推斷,貴公子也大概在同一時段被暗害。這手段,一個不滿18歲的年輕人怎麼可能做的出來?反過來,您考慮下,如果是李晨乾的,這意味着什麼?您一貫英明,這事,您在慎重考慮下啊。」
說到這裏,韓良河退了一步,僅僅的閉住了嘴巴,一副反正該說的都說了,領導您們看着辦吧,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頂着。
關父久久沉默不語。
是啊,如果是李晨,自己絕對惹不起啊,要麼,他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要麼,一個龐大的勢力聽命於這個李晨,這兩樣,自己都不敢招惹啊,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不救啊……
終於,關父大步走到李文峰面前,噗通跪在地上,嚇的李文峰急忙站起來,側身讓開,「官爺,您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
「老人家,我兒子罪孽我一個人背了,求您讓我見一下李晨,救救我兒子」。
最終,李文峰答應了關父的請求,也許在老人心裏,儒家以德報怨的理念太根深蒂固,並且,老人也覺得,死亡的懲罰,畢竟有些重了。
關父在道觀里見到李晨已經晚上10點多了。
李晨就在道觀的平台上招待關父和苗東風二人,加上不放心李晨應對兩個成年人的李文峰,四個人正好四個方位圍着石桌坐着,看着李晨優雅的做着泡茶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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