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紫色的煙花從三個不同的方位射上了天空,同時砸開三朵絢麗色彩,一聲巨響響徹天際。三發煙火如同三蒂蓮花,同時綻開在天空,爭奇鬥豔,各不認輸。
就在三枚煙花炸開以後,長安城東西南北四處城門同時火光滔天,半邊天穹都被染成紅色。一時間,城裏城外喊殺聲響成一片,馬蹄聲如滾滾江水奔涌,聲勢浩大。
長安城裏瞬時陷入混亂,這混亂是長安城數百年來未曾有過的,上一次出現這種事,還是大夏開國皇帝始帝帶領大軍攻進長安,逼迫前朝末帝退位。當時前朝最後一任禁軍統領蒙放誓死不降,帶領所部九百人與始帝血戰,最後只剩他一個人,他就跪在了大慶殿前,對着恢宏的大殿自刎而死。
一晃幾百年過去了,長安也如它的名字一般---長治久安,從未燃起過烽火。然而這座安定了幾百年的城池,就在今夜點燃了戰火,滿城的官吏百姓卻早已失了面對危機的勇氣。
在這安樂窩裏生活了幾百年的百姓,都忘了這座城池還會燃起烽煙,也忘了這座叫做長安的地方會興起兵戈,就像一群被餓狼包圍的綿羊。
生於安樂,必然死於憂患!
玄武門前,夏朗手握帝劍軒轅夏禹,一身明黃的龍袍在夜風的撩撥下獵獵生風,身後三十六個暗影護衛像是三十六柄出鞘的利劍,殺氣滔天,仔細看來卻又像水一般平和,不流露一絲生機,就連呼吸也感受不到。
玄武門下,十方大將着各色鎧甲,每人身後是三千旗幟鮮明、威風凜凜的大軍,十色旗幟像是一道彩虹橫亘在玄武門外。
夏朗斜舉軒轅夏禹,目光投到了火光四起的長安城裏,臉色有些陰冷,沉聲喝道:「亂軍,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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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大軍如同一隻逃出牢籠的獅子,怒吼如驚雷,在聲音揚起的同時,三萬大軍如同洪流一般湧出去。三萬大軍配合之默契,就連馬蹄聲都是一致的,沒有一點雜音。
東方宣平門傳來人喊馬嘶,十二輛大車如同疾風一般朝城門口衝去,城門上火光閃爍,火光里一群身穿白色軟甲的高手砍翻了城樓上的守衛,打開城門把那十二輛馬車放了出去。
這十二輛馬車無論是馬匹毛色還是車蓬樣式都別無二致,不論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些個馬車剛剛出了城門,後面三個手提大刀的將軍就追了過來,一個身穿紅袍的將軍朝後面喝道:「傳信給皇上,夏雪寒從宣平門逃走,請他派大軍追趕!」
那紅袍將軍拍馬追了出去,身後的九千大軍浩浩蕩蕩,沒入夜色當中,馬蹄聲如雷奔,這除夕之夜註定不會安寧,新的一年開始之際定然會有一片新的天下被開闢出來。
三位將軍帶人追出了宣平門,借着滿天的火光依稀可以看見長安城外的官道上有十二輛馬車在逃逸,紅袍將軍招呼了一聲,在馬兒上加了一鞭,追了過去。
那十二輛馬車聞得大軍追趕緊迫,也不慌亂,更不見加速,其中一輛馬車車夫一提韁繩,馬兒長嘶一聲,轉入一條岔道。
紅袍將軍眉頭一皺,鞭梢一指,讓身邊的一個綠袍將軍帶人追了過去。那輛馬車淨挑些崎嶇不平的小路逃竄,道路也越來越窄,兩邊還不時探出許多荊棘,綠袍將軍緊隨着那輛馬車,卻始終追趕不上。
紅袍將軍又追了不到一里,不想前面的馬車又往岔道里跑出一輛,紅袍將軍雖然心有疑慮,但是又擔心夏雪寒的親眷趁機逃走,不得已又派出一隻軍隊追趕。
如此行了約摸一個更次,紅袍將軍身邊只剩下兩百人,前方的馬車還有五輛,依舊在不緊不慢的行着。紅袍將軍臉色擠滿了凝重,現在已經出了長安五十餘里,早已遠離了喧囂的鬧市,五彩的煙火早已遠在天際,再看不真切。
忽然,前面的五輛馬車突然在一個峽穀穀口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紅袍將軍急急的追了過去,用刀挑開了馬車帘子,空無一人,五輛馬車都是空的。
紅袍將軍暗叫一聲不好,剛欲轉身,峽谷上方火箭如同雨點一般砸了下來……
馬上就要到子時了,再有一會兒不僅是新的一年,可能這天下也會是一片新的天下。
長安城御書房裏,夏朗臉色陰冷得可怕,他死死的盯着兩扇金花雕鏤、朱漆飾染的大門,現在唯一能讓他欣喜的場景,便是有人推開大門,提着夏雪寒的人頭向他請功。但是他自己也知道,這似乎渺茫得幾乎不可能發生,他們能攔得住他麼,就連他此時也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制止他的辦法。
殺破狼,這樣的三個人,無論哪兩個相對,一時都是難分伯仲的,若是誰佔了先機,想要扳回局面更是難比登天。
除非合二人之力以攻其一,但是,那個人會出手麼?即使出手,卻又來得及麼?
夏朗靠在金椅上,閉上眼睛長吐了一口氣,卻吐不盡心中的鬱結。這時候,許慈快步跑了進來,到丹樨前還跌了一跤,爬到了夏朗跟前,渾身都在顫抖。
&麼樣了?」夏朗像是一頭髮瘋的獅子,一下跳起來抓起了許慈的衣領,咆哮道。問過之後他又不禁暗罵了一句,這結果他還看不出來麼?不就是還抱着僅有的一絲希望罷了。
許慈兩條腿像是煮熟的麵條一般,軟的沒有一絲力氣,似乎只要夏朗一鬆手他頃刻就會癱倒在地。「皇上息怒,夏雪寒故布疑兵,調走了十方大將,他勾結城門尉羅素、車騎將軍樊寬、千牛衛中郎將江寧等一班負責巡守長安的要員,早從南門出了城,現在琅琊王府早已空無一人。而且,而且……」
&下去!」夏朗的嘴唇都咬出了鮮血,兩隻眼睛像是充了血一般通紅。他出了長安無異於魚游大海、虎歸南山,再也牽制不了他了!
許慈額頭上冷汗直冒,面對此刻的夏朗比殺了他還要煎熬,戰慄着說道:「他潛入紫霞宮截走了熱依罕公主,入大理寺天牢救走了雍王夏炎……」
&了,從此天下三分,不得安寧!」夏朗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靈魂,手裏一松,許慈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則是癱坐在金椅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久,御書房門外閃進一道黑影,那是一個身披黑袍的老者,他站在了夏朗五六步以外。那個老人一張臉枯皺無比,像是一塊干皺的橘子皮,嘴角還掛着一縷血絲。他似乎是腿腳不便利,架着一副烏黑髮亮的拐杖,口裏喘着粗氣。
&怎麼了?」夏朗終於回過了幾絲神采,盯着那黑袍老人問道。
&了一輩子鷹,最後被鷹啄瞎了眼睛。軒轅宮楚念、武當葉千羽,還有楊家叫楊瀟那小子,不容小覷啊,今後除了那兩個人,這些人必然是你的勁敵!」黑袍老人喉嚨有些嘶啞,這聲音讓人的耳朵極不舒服。
&東西也失了麼?」夏朗苦笑一聲,有些悵然。
黑袍老人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艱難的挪過了身子,朝着門口。長安城已經亂了,隨處可見驚慌失措的百姓和荷甲持槍的士兵,再沒節日的喜慶。
三星聚合,天下易主,無可逆轉,這是宿命。這場事關縱橫的博弈,現在終於是要正式開始了!
***
元月一日,一則消息如同一聲驚雷傳遍天下——夏朗弒父篡權,殘害兄弟,不孝不悌,證據確鑿,今傳檄天下,擁雍王夏炎為帝,起兵討伐,忠義之士不可自誤!
同日,洞庭鄱陽、益州巴蜀、江南揚州等長江以南地區的總兵紛紛揭竿而起,告示天下,輔助雍王夏炎登基稱帝,起兵伐偽君。
一時間,大夏半壁江山已經脫離了夏朗的控制。
長江以南盡數夏炎,黃河以南長江以北是大夏國土,黃河以北是遼國疆域,從這一日起,天下真正三分。
元月初二,又一則消息傳到了尚處於驚愕的百姓耳中,夏雪寒並不是崇明帝的私生子,這消息純屬造謠污衊,夏雪寒生父生母乃是二十年前江湖高手燕翎歌與雲彩萱,和大夏皇家並無半點瓜葛。
與此同時,少林、武當、丐幫、易水天涯殿、軒轅宮等數十個武林大幫派一齊出言為夏雪寒澄清,天下縱然有懷疑的人,卻也是寥寥無幾。
金陵城裏,早已是恢復了往日繁華,閒置已久的宮殿被重新打理了出來,只為迎接它新的主人。大明殿裏,夏炎早已換上了一身紫色龍紋錦袍,一張清秀的臉龐上那些傷痕也已經被細緻的處理過,他盯着眼前那個正在專心品茶的白衣少年,蠕動嘴唇,卻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夏雪寒的茶已經換了兩開,他就這樣細細的品着,一副飄然世外的樣子,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而夏炎坐在他的旁邊,每每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上若是沒什麼事,雪寒就先告退了!」夏雪寒品完最後一杯茶,輕輕的放下茶杯,躬身一禮,就要告辭。
&等……」夏炎還是叫住了他,「為什麼,你明明可以……」
&不會是一個梟雄,但會是一個好皇帝。這些日子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卻還是不肯坐上那個位置麼?」他淡淡的說道。
夏炎上前幾步,走到夏雪寒身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幾乎哀求道:「你坐到那個位置上會比我合適千百倍,你就……」
夏雪寒輕輕拿下他的手,緩緩朝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幫你打下整個天下,可是你若是成為了一個昏君,有負昔日之言,我也是萬萬不會放過你的!」
話音落下,人也是不見蹤影,只剩下夏炎呆呆的站在那裏。
元月十二日,夏炎在金陵登基稱帝,國號「華夏」,改元炎興,封夏雪寒為琅琊王、上柱國,統領三軍,總攬朝綱。
新朝一面設置邊防都護府,陳兵大遼大夏邊境,以防來犯;一面編訂法典,安撫百姓,減免徭役賦稅,開倉賑濟災民。一時間,南鎮百姓絲毫沒有因為換了一個統治者而有所不適,反而奔走相告,傳頌新君與上柱國的功德。
其實夏雪寒兩下江南,一入西蜀,遊歷洞庭、鄱陽一帶,並不只是為了遊山玩水。這期間他不僅暗查各地風土人情,更是私底下聯絡好各地官吏,或施以威逼,或施以利誘,或廣布恩惠,只為有朝一日,夏朗容他不得的時候,能有與他分庭抗禮的實力。
雖然說夏雪寒聚眾反出長安,其實在外的根基早已穩固,以他經世濟國的才幹,早就做好了防備,是以不管雲逸凡還是夏朗,都不敢派兵阻攔。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捉摸不透夏雪寒,更是因為在對付夏雪寒的時候更要防備着第三方的偷襲。
鼎,三足兩耳一方圓,是天下極其穩固的東西,輕易搖撼不得,便是天下時事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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