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江湖再見
慕雨楓像一個從地獄歸來的惡魔,對生命沒有一絲的敬畏,手裏緊握的龍淵劍將枯木老僧逼得節節敗退,只幾個呼吸便將枯木抵到了懸崖邊上。
內力捲起的狂風肆意呼嘯着,那一棵棵胳膊粗細的松樹被颳得左搖右晃,只聽見「嘩啦啦」的石塊滾落聲傳來,枯木的半隻腳已經懸在了半空。
&麼,老和尚,方才你那說教的嘴臉呢?」慕雨楓揶揄道,一副上位者俯瞰螻蟻的姿態讓人望而生畏。
而剛才那些聲援枯木老僧的的人紛紛閉上了嘴,站在後面的人還有不少偷偷溜走,再也不敢說一句話,哪裏有剛才枯木老和尚佔上風時的那份大義凜然。
&彌陀佛,施主,回頭是岸啊!咳咳……」枯木老僧的內息變得有些紊亂,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滾。
慕雨楓冷冷一笑,眼光里透過無限的嘲諷,道:「現在該回頭的人應該是你吧,你現在體悟到我的境地了麼?唔,回頭,回頭到底是什麼?」
&佛慈悲!」
枯木老僧輕呼佛號,抵住劍尖的手指划過一個半圓,化作佛門降魔手朝慕雨楓抓過去。
&
只聽一聲清冽的顫響,枯木老僧那乾枯如樹杈的手指已經和龍淵劍碰了一記,寬大的袈裟捲起一陣浩瀚的罡風朝慕雨楓面門席捲過去。
慕雨楓只覺得眼睛被勁風抽颳得睜不開,只一個眨眼的功夫,枯木那隻手掌已經快到面門,指掌間有着一種蓬勃的生機,那是一種枯木逢春、楊柳抽芽的蓬勃的生命之氣,滌盪着人的靈魂。
&想到枯木大師竟然已經參悟透了這枯榮之間的奧義,從寂滅的枯木之中找到了那倔強頑強的蓬勃生機!」
&花一世界,一葉一枯榮!」
「……」
那些本來已經寂靜的人群突然間又熱鬧起來,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談話聲,本來緊繃着的心弦不由得放鬆了些。
&點能耐勉強還能入我的眼,不過又有什麼用呢?」慕雨楓手裏的龍淵劍鋒芒閃閃,像是劃破夜空的流星,他帶着劍往後滑了三尺遠的距離。
戛然而止,衣袖扇起的風震得枯木的身體一個晃蕩,慕雨楓的腳在堅硬的石地上一點,那塊堅硬的石頭瞬間被他踩得塌陷了下去,桀驁不馴的眼眸掃過枯木老僧那張滿是褶皺的臉,沒有半分的憐憫。
&便到此為止了吧!」
左手虛晃,將枯木老僧那一掌引向一側,枯木那雄渾剛烈的掌風拍在一棵碗口粗細的松樹上,居然連響聲都沒有發出,那棵樹便被削斷,斷口平滑如鏡。
就在那半截松樹掉下萬丈懸崖的那一瞬間,慕雨楓已然欺身上前,不知為何全身上下散發出了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氣息,他像是從伏屍百萬的亂葬冢里爬出來的屍體。
隱隱約約間能夠嗅到血腥味兒,模模糊糊能夠見到他在屍山血海中浮沉。
磅礴的生命氣息偏偏被那無盡浩瀚的死亡之氣掩蓋,像是一滴水滴進了一片沙漠,漸漸地,枯木老僧的臉上漸漸被恐懼和絕望所充斥。
劍太快,他看不清!
掌太強,他擋不住!
&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在那內力四溢的兩人之間響起,然後便是珠玉墜地的聲音,很輕很細。
但是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因為太過安靜,這裏每一個圍觀的人甚至連呼吸都停住了,只是時不時傳來咽唾沫的聲音。
&束了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誰問了這麼一句,沒有人回答他。
纏住龍淵劍的那串念珠已經四分五裂,那被枯木老僧每日婆娑得烏黑髮亮的佛珠在祝融峰頂滾落了一地,有的甚至骨碌碌的滾落到了懸崖下面。
枯木老僧的那雙充滿了大慈悲、大智慧的眼睛漸漸變得渾濁,握住八寶禪杖的手也鬆了幾分,整個人幾乎要倒在地上。
慕雨楓斜舉長劍,缺了拇指的左掌不偏不倚的印在了枯木的胸口,沒有縱橫澎湃的真氣,只是這樣輕飄飄的拍了過去,可是任誰都知道枯木老僧在這一掌之下必然是凶多吉少。
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枯木老僧就這樣直直的朝懸崖飛出去,臉上已經沒有恐懼,有的只是一种放下的自在,有的是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胸懷。
枯木老僧已經飛出了懸崖,直直的落下去,圍觀的人看着倒提寶劍站立着的慕雨楓,對他的恐懼又多了一重,他的無敵威名是由一個個江湖巨擘的屍骨累積起來的,絕不同於其他三公子。
至少表面上是決然不同的。
慕雨楓冷冷的眼光依次掃過圍觀的江湖俠客,看得他們像是躺在砧板上待宰的牲口一樣,有膽小的乾脆直接癱倒了下去。
&們是看夠了罷?」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眾人有一種生命走到終點的感覺,沒有人會懷疑慕雨楓會殺了他們所有人,他是個無懼一切的瘋子,無人質疑。
劍指禪心赴蒼茫,血染菩提鬼神殤。
他是血屠公子,一個由懵懂少年走向無盡殺戮的男人,他早已忘卻江南煙雨、十里春風,他早已忘卻世間本該存在的善惡是非。
&知道你還要執迷到何時!」
一聲輕叱不知從哪裏傳來,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無論你是王公貴胄還是鄉野村夫,不消見到真顏,只要聽到這聲音,便讓人忍不住跪伏下去。
慕雨楓抬眼朝枯木老和尚掉下的懸崖邊看去,只見一團黑影沖天而起,像是一隻大鵬,扶搖而上、勢不可擋。
只在一眨眼的瞬間,那團黑影便穩穩噹噹的落在了他的面前,墨玉般的眼眸,俊美絕倫的面龐,還有那雍容高貴的氣質,仿佛早已註定他是這片天地的主宰。
如墨的黑袍在山風的吹拂下微微揚起,左手扶着呼吸急促的枯木老僧,那雙睿智果決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慕雨楓,似乎想要把眼前這個迷霧環繞的男人看透。
不少人的嘴巴已經張得能夠塞下一個拳頭,這祝融峰高達千仞,儘是懸崖峭壁,根本沒有落腳點,這個人竟然能沖天而上,還帶着一個人,這根本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這等高深的武功造詣就連耄耋之年的隱世高手也自問做不到,偏偏他是一個俊美的不像話的二十多歲的翩翩公子。
&帝?」
慕雨楓無喜無悲、無懼無畏,輕聲道。
當聽到這兩個字後,人群里再一次喧鬧起來,今日不知是積了幾世的福澤,竟然能見到北帝這般高貴的人物。
若是今日東狂和北帝對上,這定然是要比血屠公子和枯木老和尚的打鬥精彩千萬倍的,每一個人的眼睛裏都閃爍起點點光芒。
雲逸凡那墨玉般的眼眸閃爍起幾星玩味的光彩,手上輕輕鬆開了枯木老和尚,舉步緩緩朝慕雨楓走過來。
每一步都是那麼從容優雅,無形之中就給人一種高貴無倫的感受,他是一個天生的王者,在他面前是龍你也得盤着、是虎你也得趴着!
在慕雨楓面前四五尺的地方站定,劍眉輕挑,道:「血屠公子見到朕似乎並不是多麼驚訝!」
言語之中沒有那麼多的殺伐之意,倒像是老友之間的攀談,可是就連傻子都知道,四大公子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朋友,就連多說上幾句話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因為每一個人都太驕傲了,就像是天上的太陽,這個天上是只能允許一輪太陽出現的啊,只能有一個……
慕雨楓抬起衣袖習慣性的擦了擦龍淵劍的劍鋒,儘管劍乾淨得一點塵埃都不曾沾染,揶揄道:「那北帝覺得我應該是什麼表情呢?」
嘴角淺淺勾勒出不屑的笑容,到了他們這種層次,又有什麼是能讓他們害怕的。
&懼?訝異?還是倉皇逃跑?」
雲逸凡看着慢慢聚攏起來的煙雲,並不說話,遠處的山像是蓋上了一層薄紗,通紅的楓葉在迷濛的雲霧裏若隱若現,整個南嶽像是仙境瑤池一般。
&來今天這衡山絕頂會格外的熱鬧呢!」雲逸凡自言自語。
話音剛落下,慕雨楓的目光便轉向了人群,因為那在前一刻還喧囂沸騰的人群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紛紛朝兩邊讓出一條路。
雲逸凡墨玉般的眼眸里突然閃爍起久不曾出現的情愫,說不清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只因為那兩個白衣若雪的人走進了他的視線里,很扎眼。
那素潔得像雪一樣的色彩,在雲逸凡眼裏卻是讓人眩暈的顏色,那兩個容顏完美得幾乎不應該存在於凡塵的人就這樣緩緩地站到了祝融峰頂。
白衣依舊,容顏未改,可惜已作他人之婦!
她是他灰暗生命里的一縷明媚的陽光,只是這縷陽光卻是永遠也不曾照到他的身上。
她只是他夢裏的溫柔,只是他帝影宮遙遙相望的歸宿,她是月色里飄灑的一脈馨香,是他溫暖一生的眷念。
可她終究不是他的她……
南夢影也看到了他,可是她的手不知何時卻被身邊那個白衣勝雪的男子握住,很緊,似乎要把她揉進血肉里。
這或許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一種宣戰。
&仙也來了,今日果真如北帝說的那般熱鬧呢!」
倒是讓慕雨楓打破了這尷尬的沉寂。
一語過後,那些圍觀的江湖人士眼前仿佛冒出了小星星,夏雪寒他們二人出現的時候就已經隱隱約約猜到,只是不願意去相信。
四大公子是什麼人,有幸能看到一個便不知道要積幾生幾世的陰德,幾天卻一下見到了三個。
居然還有那風華絕代,姿色氣質蓋世無雙的琅琊王妃,簡直是不可思議。
&久不見了!」南夢影輕啟朱唇,聲音如環佩清鳴,黃鶯出谷,溫柔悅耳。
他奪了她父皇的江山,將她父皇母后放逐到了極北苦寒之地,還與她的夫君爭奪天下,在世人眼裏他們是不共戴天的死敵,但是她對他卻說不上有多恨。
因為她生於皇室,從小所見早已比他人透徹,皇家從來都不是平和淳樸的地方,爭權奪利之事屢見不鮮。
雲逸凡不過是落在那權力大網中的其中一個罷了,江山更迭,實屬平常,況且雲逸凡還能在奪取江山後許下那百年之後還位耶律氏的承諾,並且沒有趕盡殺絕,便已經是了不得的恩澤了。
說起來,南夢影還應該感謝他,留了自己父皇一條命。
&父皇現在活得很好,你若想見他隨時可以去!」
過了很久,那個一身黑袍的俊美男子才蠕動嘴唇說出這麼一句話,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只有這句能說出口,更切合他們此刻的關係。
南夢影搖了搖頭,看不出是喜是悲,道:「還是不用了,知道父皇還安好便足夠了。謝謝!」
雲逸凡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看到那十指緊扣的雙手,生生將話語咽了回去,臉上恢復了一如既往地冷傲,孤獨!
南夢影轉過頭看了看夏雪寒,發現他的目光已經移向了別處,根本沒有在意她和雲逸凡說的。
&帝,遼國之主,敢獨自來我華夏疆域?不怕我調動千萬大軍讓你永遠留在這兒嗎?」
過了一會兒,夏雪寒轉過頭玩味的看着雲逸凡,同樣是孤高自傲的絕世少年,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便讓成千上萬的看熱鬧的人群像被晴天霹靂一擊。
何等震撼,若是夏雪寒真的這麼做了,那這天下的格局將頃刻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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