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破軍獨尊
一人守一城,半世黃昏,風沙狂奔,攪亂了歸程。
一人執一傘,江南渺遠,幽笛聲聲,煮茶無人品。
……
夏日的黃昏,來得較其他時節晚一些,殘陽如血,晚霞似火,白晝的燥熱已經緩慢過去了,可是地面上仍然騰起一陣陣熱氣,皮膚直接貼到地上仍舊能感到一股被火烘烤的灼痛。
陽平關外的樹林在這個黃昏格外的安靜,沒有往日蟋蟀拖長了聲音的叫聲、沒有了歸鳥的啼鳴、也沒有了蛤蟆躲在灌木叢里的聲聲怪叫。
夜無聲,寥落一世孤寂,葬下半生殺伐。
叢林深處,只見一道道影子飛速晃動,他們手裏的短刀像是黑暗中閃過的一道道閃電,只見幻滅不定的刀光轉過,夏宇安排的哨兵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首級已經和身子分離。
至死也不知道是誰殺了他們,至死都還保持這前一瞬間的神情,死不瞑目!
將近黑暗的時候,也是暑氣消退的時候,那些哨兵巡哨一整天,被悶在這個林子裏,連話也不敢一句,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是鬆了一口氣,放鬆了警惕。
夏雪寒這般安排並不是沒有理由,他抓住了人性的弱,也參透了天時的玄機,有這枝繁葉茂、難見天日的密林做掩護,就連地利也佔盡了。
紫羽衛就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個個收割着人命,而鍾璃染則是那引導群鬼的閻羅。只見她手裏的那把短劍像是有了生命一樣,一步殺一人,那鋒利的劍鋒每一次都是精準無誤的划過夏宇哨兵的脖頸,一擊致命。
那紅日已經完全沉入西山,只是那西天天際還有一層淡淡的紅暈,東方山嶺間爬出了彎彎新月,旁邊依着忽明忽暗的星星。
又過了一個時辰,黑,漸漸佈滿天空,無數的星掙破夜幕探出來。仰望天空,遼遠的星空格外澄淨,悠遠的星閃耀着,像細碎的淚花……
紫薇星域裏,七殺、破軍、貪狼和北斗星域的天煞⊙≧⊙≧⊙≧⊙≧,m.↗.co↖m
今夜,破軍獨尊!
大夏連綿成片的軍營里,營帳各個路口火盆「嗶嗶啵啵」的聲音,搖曳的火光帶着幾許燥熱。
每天只有二更天以後天氣才慢慢變得涼爽起來,在這難得的清爽面前,就連站崗的士兵都昏昏沉沉,眼皮直打架,至於營帳裏面則早已鼾聲如雷。
白日裏像是生活在火爐里一樣,煎熬了一整日,在夏雪寒剛到的時候夏宇為了防止夏雪寒天黑劫營,還戒備了三四日,但是他發現夏雪寒一直沒有出手。
料想是天氣炎熱,也想等到秋來再做決戰,減少無謂的損傷,這幾天晚上安排駐守的人也少了很多,並且每個人都是無精打采的。
中軍營帳里,夏宇還在秉燭觀書,苦苦思量對付夏雪寒的辦法,他帶領軍隊來此處已經有半個月了,不僅寸土未得而且還有這麼多將士失去了一戰之力,如今軍心不穩,又如何爭得過夏雪寒,如何有顏面再見皇兄。
不知為何,他突然感覺一股涼意從背脊生出來,直竄向他的天靈蓋。
外面安靜得有些不正常,是有什麼事要發生麼?
夏宇放下手裏的書,披上一件罩袍就朝外面走去,可是他剛剛掀開營帳的帘子就有一股熱浪迎面撲來,驚得他一個踉蹌。
再一看,半邊天都已經被染得通紅,燎起的火苗有四五丈高,幾乎就要竄到天上去,整個營帳里人喊馬嘶,到處都充斥着一股焦臭噁心的味道。
連續曝曬了十幾日,天乾物燥,莫是有人刻意帶着引火之物放火,便是有一粒火星飛到柴草上也將片刻形成燎原之勢。
那熊熊燃燒的火焰,遠看像是一股妖氣在盤旋,灰灰的帶着一些猙獰;走近了似乎有血盆大口襲來,帶着濃煙與灼熱,夾雜着肆意妄為的呼嘯。
還有那火焰之中刺耳的的物體爆裂的「嘎巴」聲,似乎也為這股噴涌而來的爆發而放行。
濃濃的煙把晴明的天宇都熏得有些昏黃,火焰一起狂風也隨即捲來,風助火勢、火借風威,那火苗像是一條巨龍,乘風而起,張牙舞爪仿佛要撕破這蒼茫的天穹。
幸虧夏宇的營帳建的離樹林有些距離,不然這一場大火必然會把樹木引燃,不消到天明,方圓百里必將化成一片焦土。
「傳我軍令,各歸本位,若有敢趁亂生事者,殺無赦!」
夏宇也是飽經戰火,眼前雖然火焰滔天,但是也只是微微一個失神便恢復了鎮定,快速下達命令。
夏宇回身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杆丈八蛇矛,殺氣騰騰的走了出去。
眼前火焰滔天、濃煙滾滾,夏宇手提丈八蛇矛刺死了一個大喊大叫着逃命的士兵,把他的屍體挑在矛尖,任鮮血順着長矛的杆流下,澆了夏宇一身。
夏宇身體像一把劍一樣筆直,大火映着他黝黑的臉龐,那雙明亮的眼睛裏透着滾滾的殺氣,身上的血順着他的衣服一一的滴下。
所有的大夏士兵都被夏宇給鎮住了,都不敢再亂闖亂叫,各自拿好兵器跟着自己的將軍,聽候差遣。
夏宇那筆挺的身子像是混鐵打造,在這熊熊大火中鍛煉,火焰燃燒的聲音很大,可是幾乎每個人都隱隱約約聽到了彼此的呼吸聲。
「殺!」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雖然置身熊熊大火中,卻讓每一個大夏士兵的心裏油然升起一股寒意,夏宇這次是真的怒了。
身後殘存的大夏士兵像是一群在荒野奔跑的狼群,銳利的目光驚散了衝上天穹的濃煙,夏宇手提丈八蛇矛沖在最前面,腳下像是生了風一般。
前方有火球落下,長矛一揮火球當即四分五裂,華夏士兵衝過來,只要他丈八蛇矛刺出,必定收割去他的人命。
所過之處,就連燃燒着的烈焰都偏向了兩邊,衣襟帶起的風捲起地上的灰燼,飄飄揚揚的落向遠處。
華夏的士兵從四面八方掩殺過來,齊橫海手裏的那杆銀灰色的長槊再配上他那灰白色的頭髮,灰白色的眼瞳,整個人就像是一道閃電,破滅萬物而來!
「夏雪寒,欺人太甚!」
夏宇一聲怒吼,怒目圓睜,黝黑的臉上殺氣蒸騰,一躍而起,踢翻一個華夏騎兵,騎到那匹馬上,斜舉長矛,回首喝道:「副將暫代我行掌全軍,帶他們殺出去,等我去會會夏雪寒,再來趕上你們!」
也不管眾士兵答應與否,拍馬就朝火焰深處衝去。
正是天乾物燥的時節,火一燃起來就沒個頭,就算是想撲滅也是難如登天的,更何況還有華夏士兵從中阻撓。
一股股熱浪沖向高天,晴明的夜空竟然生出了幾片雲彩,遮住了皓月的光華,整片天地便只剩下這熊熊的火光。
夏宇在火焰中奔過,火苗燎到了他的長髮、燎到了他的衣袍、燒焦了他的皮肉,可是夏宇依舊死死咬住嘴唇,愣是沒有哼哼一聲,以至於嘴唇都被他咬出了鮮血。
正在前方拼殺的齊橫海眼見對面有一人單槍匹馬沖他殺過來,心裏豪氣干雲,拍馬迎了過去。
「當!」
銀灰長槊與丈八蛇矛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強橫的風暴由碰撞的地方散開,震散了身旁滔天的火焰,那些正在燃燒的木頭架子像是秋風中的落葉,輕飄飄的飛出去十幾丈遠。
「夏雪寒呢?我要殺了他!」夏宇像是一頭髮狂的獅子,咆哮着吼道。
「就你這敗軍之將還想見我家元帥,先過了我這關再吧!賊將受死!」齊橫海像是一隻出山猛虎,一嘯驚天下,手裏的長槊被他揮灑自如,就像是猛虎的鞭尾,左右掃過,無物不破!
那長槊被齊橫海論起來當棍子使,一聲大吼,朝着夏宇的頭奮力劈砸下去。夏宇雙手握緊丈八蛇矛,一招「霸王舉鼎」,將長槊舉過頭,架住齊橫海劈砸下來的長槊。
可是齊橫海這一下灌注了渾身七八成氣力,又是居高臨下,直把夏宇雙手虎口震得裂開,兩條手臂也近乎麻痹,都快要不聽自己使喚。
可是夏宇畢竟也是深受夏朗器重,一身功夫以及應變能力也是不俗,只見他虎腰一扭,整個人就這麼仰面躺在了馬背上,雙手握住的丈八蛇矛順着長槊朝齊橫海滑過去。
只聽得幾聲刺耳的「吱吱吱」的金屬摩擦聲,只在電光火石間夏宇便朝齊橫海逼近,眼見夏宇越來越近,齊橫海施在長槊上的力也了幾分。
夏宇左腳在馬鞍上一借力,整個身子朝右邊翻起,晃開齊橫海手裏的長槊,身子在空中斜斜的頓住,抬手朝齊橫海刺過去。
蛇矛那矛鋒閃爍着幾寒芒,破開空氣中混雜的滾滾熱浪,,齊橫海只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朝着他的眉心射過來。
齊橫海雙手揮動銀灰長槊,正擊中長矛,讓它偏移了幾寸,借勢翻身而起,一身銀灰色的他像是一道閃電,在空中旋轉,划動一道凜冽的弧線。
丈八蛇矛和銀灰長槊依舊碰在一起,可是齊橫海已經站在了馬鞍上,一條長槊指着夏宇,夏宇在空中自然是不能停住的,只見他飛快的朝着齊橫海踢出幾腳,每一腳都攻向他的命門。
齊橫海不得不收回長槊,抬起手臂生生擋住了夏宇踢來的幾腳,只聽見「砰砰砰!」三聲響過,夏宇已經借勢站在了馬背上,而齊橫海卻是連人帶馬退了三步。
兩個人都是站在馬背上,手裏的兵刃斜斜的指着對方,忽然一塊燃燒着的木頭落下來,熊熊的火光在那一丈余長的木頭上躍動着,像是一截天柱折斷墜落了下來。
馬兒受驚,一聲長嘶,揚起前蹄,幾乎就要把馬背上的兩個人掀翻到地上。
齊橫海一招千斤墜,生生把掀起前蹄的馬兒踩了下去,一聲大吼,手中長槊奮力一揮,一招「橫掃千軍」死死地砸在那節燃燒着的木頭上面。
只見那木頭在空中發出「呼呼」的風響,旋轉着朝夏宇飛過去,通紅的火焰映得夏宇那張臉有些猙獰,早已嘶啞的喉嚨發出一聲大吼,手裏的長矛用上畢生力氣刺出去。
只見夏宇的那匹馬兒高高揚起,夏宇站在馬背上,顯得異常高大,那長矛直接洞穿了燃燒的木頭,夏宇把它斜舉在空中。
這一刻時光仿佛到了盡頭,畫面也定格在這一瞬間,一個少年將軍站在一匹前蹄揚起的駿馬上,手裏長矛洞穿了一截燃燒的木頭,斜指青天,神武不凡。
灼熱的火焰把那玄金打造的長矛燒得通紅,夏宇右手手臂上的袖子也被火焰燎成灰燼,充斥鼻腔的是一股毛髮肌膚被烤焦的味道。
「啊!」
夏宇一聲厲喝,刺在矛鋒上的木頭四分五裂,木頭伴隨着火焰飛射向四面八方,齊橫海揮動長槊挑來射來的木頭,發現夏宇已經滿臉殺氣站在馬背上,而馬兒也已經落到了地上,高昂着頭顱。
「來來來!」
齊橫海也豪氣橫生,手裏握着長槊死死地看着夏宇。
「今日之戰且先記下,等改日在戰場上你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場,不分勝負,只論生死!」
夏宇手裏的丈八蛇矛被燒得通紅,在空中舞動之時幾乎空氣都要被引燃,那道赤霞與齊橫海手裏的長槊碰撞了一下,頓時火光四射,齊橫海一時被迷了眼睛,略一失神就讓夏宇得了空子錯身而去。
眼見夏宇沖向火光深處,齊橫海本想追上去,但是一想到夏雪寒的吩咐,不由得生生勒住了馬。
一雙銀灰色的眼瞳看着夏宇遠去,那瞳孔也幾乎被火光染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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