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沒有星子更沒有月亮漆黑得像一個大洞讓人有些顛倒分不清上下似乎一失腳就要墜進去。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一個莫約十二三歲的小孩孤零零一個人在路上急的走着。右手握着一小串佛珠碎碎的念左手提着個油皮燈籠。
與其說她是走不如說是在跑因為那些東西一直在後面跟着她只是因為佛珠的原因不敢太靠近。周圍漆黑一片只看得見燈籠熒熒鬼火一般在半空中飄移着。四野寂靜得有些詭異連流水聲蟲鳴聲都聽不見。
馬上就要到村子裏了進了村就好了小孩不斷提醒自己蒼白着臉冷汗直往下掉。騰出右手把身上披的八隻黑狗皮拼製成的披風裹得更嚴實一點妄圖不讓自己的氣味更多的散出去。
可是走到村頭的小石拱橋上小孩還是傻那裏了。一個打着紙傘的女人站在橋上正對着她傘面上繡的是紅得耀眼的桃花白色的衣裙上也是。傘打得很低看不見臉。明明是炎熱酷悶得沒有一點風可是那裙袂卻激盪的上下翻飛着。
小孩嚇得停在那裏雙腿直打顫完了遇上鬼攔路了。
「南無阿彌陀佛……」她繼續低聲念着側過身子想從橋另一邊過低下頭裝作沒看見她。卻現她眨眼間又站在了她的面前。精緻的白色繡花鞋上沾滿了泥腳邊是一灘的水還有各種綠色的水藻和貝殼。這時她才看清那裙擺上的哪是桃花分明是濺染的鮮血。
突然手中燈籠本應該溫柔的黃光開始詭異的從青色變成紅色好像也被血染過了一樣。空氣里滿是刺鼻的河裏的膻氣與血的腥臭。
「南無阿彌陀佛……」硬着頭皮把佛珠舉到前面那女鬼退了兩步小孩又前進兩步那女鬼又退兩步。快到橋頭時卻聽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響起。
咣的一下面前的女鬼散裂了開來肢體斷作無數截仿佛被硬生生砍碎一樣一地都是血和蛆蟲。
小孩嚇得差點扔了手中的佛珠還有燈籠就往回跑兩條腿抖個不行。
卻見有個圓圓的東西骨碌碌的從傘下滾了出來滾纏着黑色的長竟然是那個女人的頭。小孩渾身上下如被冰凍半點都動不了了。一個聲音不停的在心底喊快跑快跑可就是移不動一點步子。
那頭皮球一般s型的左右亂串撞到橋欄又反彈回來一會兒就蹭到了小孩的腳邊嚇得她差點沒整個癱軟的坐在地上。
靜止了片刻小孩瞪着腳邊那個突然不動的頭心都快從喉嚨里跳出來。卻見突然那個頭一下翻轉過來小孩這才看到她的臉臉上黑乎乎的兩個大洞眼睛竟然被硬生生摳去。一隻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另一隻由一些血管、神經和組織牽連着半掛在臉上晃來晃去白慘慘的眼珠還飛快的轉着向上直瞪着她。嘴唇似是被河裏的魚都咬爛了殘缺不全得瑟瑟哆嗦似是要向她說些什麼卻只出風吹木頭門一樣嘎嘎的響聲。
小孩忍住嘔吐的衝動跨過那個頭就往前跑顧不得正踩在一地的殘肢上。突然間腿被抓住是一隻半截的右手手指在水裏泡漲了腐爛而白手臂肉端處可以看見森森的白骨。
驚恐當中現那個腦袋又飛快的像自己彈了過來張開大嘴就咬到了自己的右腿小腿上劇痛之中更加伴隨的是刺骨的陰冷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
小孩揮舞着佛珠向那頭上打去然後聽見一陣仿佛生肉放在燒紅鐵板上的嘶嘶響聲好一半天那個頭才鬆口脫落。小孩拔腿就跑卻突然聽見什麼破裂的聲音腳底下什麼東西硌着自己。抬起來一看竟然是那女鬼的另一隻眼球不小心被自己踩爆了正流出滾滾的膿水和蛆蟲。
小孩一邊乾嘔一邊飛也似的逃下橋現那隻手竟然還抓在自己腿上而那個腦袋還在橋上蹦呀蹦呀上下牙齒互相敲打着叫着「手手手……」聲音又悽慘又恐怖只是下不了橋無法追來。慘死在水上的人靈魂只能永遠困在那裏。
小孩使勁把那殘臂從腿上扯了下來用力的拋回橋上。然後轉身不要命的往前跑。臉上早嚇得半點血色都沒有了。
村子裏的人此時都睡了安靜得連聲雞鳴狗叫都聽不到。小孩在一家藥店前瘋狂敲門整村人卻仿佛都在睡夢中死去一樣沒有半點反應沒有一家燈亮。小孩拼着命的敲了好半天裏面才有了一點動靜。
「誰啊……」
「張大夫張大夫我是小骨!快救救我爹他快死了!」叫小骨的孩子心急如焚的大聲叫道。
「哦哦小骨啊你別急等我穿好衣服收拾好馬上馬上……」
不一會兒一個半白頭的老男人提着藥箱出來了和她一塊匆匆往回趕去。
「你怎麼晚上一個人出來了啊!沒遇上什麼吧?」
「剛剛在橋上有……沒辦法爹突然病得很重……」小骨拉住張大夫的衣服躲在他身後一瘸一拐的走着身子依然不停的抖。慢慢的走近小橋時偷偷探出頭來卻現剛剛那一地的殘屍還有自己踩碎的眼球全都不見了。好像什麼都沒生過一樣。
她的八字太輕陰氣太重天煞孤星百年難遇。出生時即伴隨着母親的難產而死滿城異香明明盛春時景卻瞬間百花凋殘於是取名叫花千骨。
父親是個屢次落第的秀才因為命硬倒也一直撫養她到如今。但是因為花千骨體質太易招惹鬼怪給村里惹下不少麻煩只好單獨領她住在村郊小河邊隨意搭建的木屋裏。
花秀才請了遊方的高僧來給花千骨驅鬼改命格和尚也只是搖頭給了花千骨一串隨身攜帶多年的佛珠還有讓用八隻黑狗的皮做披風掩住花千骨身上普通人聞不見只有鬼怪能聞到的異香。並囑咐太陽落山後便不要讓她出門這才安然活到了十二歲。
張大夫憐惜她小小年紀就受如此多的驚恐和磨難。一向對他父女倆多加照顧。他是醫生手上握過太多人的命宿沾染過太多人的生死身上陽氣和煞氣都比較重一般小鬼不敢來招惹。牽着花千骨的手回到他們住的地方一路倒也沒遇上什麼麻煩。
只是花秀才病得很厲害和花千骨長期生活在一起總是難免有各種的邪氣纏身不到四十的年紀卻蒼老衰弱的像五六十。張大夫一個勁的搖頭嘆息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花千骨跑進跑出的燒水煎藥給花秀才抹身擦汗。不敢讓自己閒下來心裏隱約知道所以一直擔驚受怕。這是她世上唯一一個親人了。
花秀才終於還是沒能挨到天亮彌留之際擔心的仍是自己死後花千骨一個人該怎麼辦。張大夫安慰他說會收養照顧千骨花秀才卻一不想牽連他二也怕他保護不了千骨多久。於是交代花千骨等他死後去傳說中的茅山拜師學藝。等學有所成就再不怕妖魔纏身了。
花千骨握着父親逐漸冰涼的手心裏淒蕪荒涼一片連父親都走了自己孤孤單單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努力的逼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從小到大父親唯一對她嚴厲的時候就是不准她哭。她知道一是因為她一流淚必定天有異相二是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陪着她逼着她努力的學會獨立和堅強。
張大夫幫她把腿上的傷處理了一下擠出黑的濃血灑上些許香灰又塗了點藥膏包紮好。只是一點屍毒倒也並不嚴重。
第二天張大夫和村里幾個熱心人幫着她把喪事簡單的辦了。張大夫認為她年紀還太小不能一個人便外出去闖蕩希望先收養她最起碼先把腿上的傷養好。她卻下定決心立馬啟程聽從父命上茅山去學道。張大夫拗不過她只好幫她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然後又資助了她些許銀兩。
第二日晚花千骨裹着狗皮披風聽着屋外的大風還有鬼哭狼嚎在空蕩蕩的木屋中光光的床板上睜着雙眼躺了一整夜。腦中蓄滿了悲傷和對未來路途的迷惘。翌日大清早便告別村里人向着茅山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