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聳了下肩:「少游大哥,我孤家寡人一枚,替誰打聽消息?而我也不是好奇重,我是擔心。」
岑少游看了她一眼:「你再擔心還能比我擔心他麼?」說罷咬咬牙:「可擔心有什麼用,是禍躲不過,少澤又絕不肯低頭。」
夏辰道:「低頭?岑大哥若輸了,絕對是死路一條。」想來那些個主和派包括皇上在內都希望他輸,可事後他們絕對會拿岑少澤的命去平息輿論。可想而知到時候冷嘲惡語必然滿天飛,許多人都是這樣,他們罵這個說那個,卻不知自己遠不如別人。
岑少游哼道:「你放心,我岑家人寧死也不會丟了尊嚴。」
岑少澤道:「大哥,辰兒和別人不一樣,她這樣說絕不是勸我一定要贏。」
岑少游沉吟道:「你若贏了便直接得罪了海崚王,也就等同於違抗聖意!你當初就不該讀書,不該考科舉。」
夏辰一撇嘴:「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你!」岑少游一瞪眼。
夏辰也不理他,沖岑少澤道:「岑大哥,雖然有很多人希望你贏,為大雲國爭口氣,而你也是這樣想的。但也有不少人怕你贏,因為你一旦贏了和談就可能告吹,就算成功,玄國提出的任何苛刻條件都將歸罪於你得罪了海崚王,正因如此你才難以抉擇對是麼?」
岑少游略有些驚訝:「你倒也看得很明白,莫非你有什麼好辦法?」
夏辰道:「有一個最簡單有效的辦法——讓這場切磋比試在和談之後進行。」
岑少游一拍弟弟的肩膀:「是啊,那樣你就沒有任何責任,也可以放心地贏了。」
岑少澤皺了下眉:「且不說海崚王要求在接風宴時與我對詞論文,就算放到和談後,我亦無十成把握勝他。」
「你怎麼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論文采當今天下有幾人比得上你,而他不過是一介蠻人。」岑少游瞪視着弟弟,兩道劍眉幾乎堅起來。
岑少澤道:「因為寫詩填詞不僅看文采!古來不乏飽讀詩書者,可有幾人能寫出驚采絕艷的詩文。又有幾篇流傳千古膾炙人口的呢?海崚王的詩詞我收集了幾篇,文采不俗氣度更是不凡。」說到這兒他微微一頓:「若將我的詞文比作淡雲清風,他的詞文便是驟雨蛟龍。」
夏辰一怔:「岑大哥的意思是你的言詞固然美勝於他,卻不及其震撼人心?」絕代佳人縱然能傳為佳話。到底敵不上王者天下啊。正因為如此,許多詩人文詞淒婉優美但誰的盛名能及得上李白。
岑少游沉默片刻:「如此說來你們是各有所長,這也就無所謂絕對的輸贏,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把切磋詩文之事拖到和談之後。」
夏辰瞥了岑少游一眼,這人雖是個急性子。關鍵時刻倒是能冷靜地判斷形勢,抓住重點。
岑少澤點點頭:「是啊,如果能拖到和談後,成敗都有迴旋餘地。」
岑少游瞥了眼夏辰:「辰兒可有主意?」
夏辰道:「此事的主動權不在我們手裏,全看海崚王,他若有意為之,我們再怎麼也無濟於事。」海崚王若是故意設計這齣戲,想藉此做些文章,便怎樣也不會改變初衷。
岑少游道:「要是讓少澤稱病呢?」
夏辰一挑眉:「那豈非直接給了對方找茬的理由?他們會說岑大哥怕了他們,亦等於說大雲國怕了他們玄國。再往更壞處說,他們若堅持岑大哥必須出席,皇上絕對會下旨,到時岑大哥不去就是抗旨,去了便是欺君。」
岑少游猛吸一口涼氣:「我實在想了個餿主意。可這辦法若不行,主動權又不在我們這邊,這事便無可更改了?」
夏辰抿了抿嘴:「可惜葛王不在,如今能與海崚王說得上話的……衛寒!」
「他?不行不行,讓他領兵打仗我有些信心,若讓他去當說客。對方又是玄國人,他不當場與人大打出手那都是意外了。」岑少游立刻否定。
夏辰道:「可如今也只有衛寒在接風宴前,能有機會接觸到海崚王了啊。」
岑少澤道:「我相信衛寒,何況如今也再無他法。」
岑少游道:「我這就去找他。」
幾聲悶雷。一陣密集的雨點夾帶着憤怒般打在門窗上,噼啪作響,房中雖點了兩盞燭台,仍顯得昏暗不明。夏辰心裏祈禱着海崚王就算不是君子,至少也是個有幾分豪爽氣概的人吧。
良久之後,岑少澤道:「雨這麼大。不知大哥可見到衛寒了。」
夏辰聞言不由得向門口望了一眼,側耳傾聽只有淅瀝的雨聲。自從在風月山莊一別,她便沒見到衛寒,說來日子不長,可自打認識衛寒他就三天兩頭在自己眼前晃,此時總算有正事要找他,卻遲遲不見人。
衛寒此時剛剛安排完明日迎接儀仗禁衛之事,他感到很累也很悶。
禮部侍郎嘆道:「希望明日不要出差池,哼!竟要用僅次於接駕的禮儀接待一個敵國小王爺!」
衛寒一聽這話更氣不打一處來:「我先回去了。」
「衛副統領,雨這麼大還是再等等吧。」禮部侍郎起身道。
衛寒沒有理會,直接推門沖入了雨里,跨上馬奔出朝房庭院。
雨越下越涼,衛寒的身體卻越來越熱,他的內心更如潮水般洶湧,他不知道怎樣發泄這種極度抑鬱的心情。
拐過路口,一道淡綠色的身影猛地出現在視線中,衛寒心下一驚,猛地勒住馬,馬嘶鳴一聲揚起前蹄,硬生生地停住。
「你不要命了麼!」衛寒已嚇出一身冷汗,若非這馬是匹訓練有素的神駿,這人必然被踏在馬蹄下。
淡綠色的身影在雨中微微顫動的,但卻沒有說話,似乎已被嚇傻了。
衛寒瞧清楚是個少女,不忍再加責怪,壓下怒火:「受傷了沒有?」
「沒,小女子急着趕回家,衝撞了公子的馬。還望見諒。」少女忙道。
衛寒略感驚訝,這少女竟先向他道歉,涵養倒是不錯,而她此時雖有些狼狽。一張容貌姣好的臉龐卻更顯楚楚動人。「這麼大的雨,你怎不找地方避避。」
少女道:「家母微恙,小女子急着去請大夫,本以為雨不會這麼快下,也不會這般大的……」說到這兒。她垂下頭去。
衛寒聞言馬上明白了,這少女原是想去請大夫,走到半路下起了雨,而她心繫母親,所以沒有找地方躲雨。「前邊不遠就是醫館了,但這種天氣大夫怕是不願出門,我帶你去吧。」
「多謝公子。」
衛寒將她拉上馬,來到醫館。大夫果然不願在這種大雨天出診。「這天氣怎地也要有輛馬車才好,不然藥箱被雨水打濕了會很麻煩。」
少女咬咬嘴唇道:「我是想雇一輛馬來的,但一路上也未碰見。我可以給您多加錢。」
大夫哼道:「我說姑娘,這本來就不是錢多少的問題,要不你先在這兒等會兒,雨小些我再與你去。」
見少女急的似快哭出來了,衛寒跨進門道:「你這醫館就沒輛馬車麼?」
大夫一愣:「哎呀,是衛副統領啊,小人的醫館本是有馬車的,只不過那匹馬現在病了。」
衛寒雖不情願讓自己的坐騎拉車,但見那少女滿懷期待地望着自己,道:「用我的馬。」
套好馬。衛寒問那少女:「你家在何處?」
「城南,夏府。」
衛寒一皺眉:「是夏忠揚將軍府上?那麼你是?」
少女嘆道:「我是夏將軍的侄女。」
大夫拿了件蓑衣給衛寒,聽了這話奇怪地問少女:「那你怎會跑這麼遠來請大夫,而將軍府自是不少僕人馬車。怎讓你一個姑娘家……」
少女眼圈一紅:「這……夏府現在出了許多事,哪還有人顧得上我們母女。」
衛寒一想夏辰也是被趕出來的,道:「行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夏府的日子不好過,莫再耽擱,上車吧。」
岑少游已把衛寒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最後他來到岳飛雲這,仍舊撲了個空。
岳飛雲道:「表哥,瞧你這模樣定是有急事找衛寒,不如我陪你一道去找。」
岑少游道:「宮裏、衛府還有他常去喝酒的地方我都找過了,我真想不出他還能去哪兒。」
岳飛雲道:「想是躲在哪避雨吧,我去衛府等,你再沿路打聽打聽。」
岑少游道:「好,回頭不管找不找得到,我們在岑府匯合。」
天已黑了,雨還未停,岑少游剛到家,岳飛雲隨後便到了。
夏辰問:「岳大哥也沒找到衛寒?」
岳飛雲搖搖頭:「沒有。」
岑少游道:「有事用到他總是找不見人!」
岑少澤道:「大哥、表哥,想是天意如此,你們去換下衣裳,我讓人擺飯。」
夏辰怎麼聽都覺着像是最後的晚餐,雖然腹中空空,嘴裏卻覺得發苦,而她在心裏把衛寒罵了個幾十遍,這個不靠譜的,有事一點指望不上,搞不好這會兒又找哪個姑娘了也說不定。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眨眼間已到了門口,夏辰脫口道:「他來了。」
門被打開,來人正是衛寒,雖然淋得像落湯雞,臉上卻笑得像花兒似的:「聽說有人在到處找我,怎麼?想我了?」
夏辰和岑少澤同時翻了下眼皮兒,而剛換好衣服出來的岑少游卻一個健步到了衛寒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小子跑哪去了!我們就差沒把安陽城翻過來找了。」
衛寒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這麼急着找我?出什麼事了?」
岑少游鬆開手,一指夏辰:「問他。」
衛寒看向夏辰:「辰兒,我也正有事要找你。」
夏辰挑了下眉,怎麼所有的事兒好像都跑到自己身上來了?「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現下有件十萬火急的事要你去辦。」
衛寒點了下頭:「你說。」
岑少澤道:「衛寒,先把濕衣服換了,我們邊吃邊說吧。」
筵席擺好眾人落座,卻沒有人動筷子,衛寒道:「瞧着你們一個個都緊繃着個臉,我也真吃不下。」
夏辰道:「你最好還是先吃,不然一會兒你聽完才真地會吃不下。」
衛寒掃視幾人一圈:「那我還是先吃吧。」
岑少澤替夏辰夾了些菜到碗裏:「身體才剛好些,要多吃才行。」
夏辰微微一笑:「岑大哥近日瘦了不少,也要多吃些。」
「咳咳!」衛寒捶着胸口:「我說你們兩個怎麼弄得這麼像郎情妾意呢!」
夏辰白了他一眼:「這麼多好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麼?」
衛寒道:「實在是好奇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辰兒你這就告訴我吧,不然我才食不知味呢。」
夏辰點了下頭:「也好!之前你說這次出城迎接海崚王 的事由你負責是麼?」
衛寒道:「一提這事兒我就悶。」
夏辰道:「你先別急着悶,岑大哥這次能否安然度過,全看你了。」
衛寒一怔:「你指的是切磋詩詞的事?我也一直在惦記這事呢,要不乾脆把海崚王幹掉吧!」
他這話換來數雙白眼,岑少游道:「聽聽!我早說他不行。」
夏辰撇了下嘴:「你能和嚴世銘那幫人混成一片還真不是偶然,你絕對有這個天賦。」
衛寒道:「我也就是隨便說說,別以為我沒腦子,但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阻止這事。」
岑少游道:「不是讓你聽辰兒說麼?」
夏辰道:「看得出為了岑大哥,你是連死都打算過了,我這有個辦法不用你去死,但你得犧牲一點尊嚴。」
衛寒道:「為了少澤就是犧牲色*相也無妨。」
「噗!」岳飛雲一口茶噴到了衛寒臉上。所有人也都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
衛寒一抹臉:「這麼熱的茶你也喝,難怪咽不下去。」
夏辰真心服了這個活寶,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衛寒,要知道犧牲色*相的前提是你有色*相。」
「我明明貌若潘安,玉樹臨風好嗎?」衛寒嘀咕道。
「你是男的!」夏辰冷靜地指出。
「好吧。」衛寒攤了攤手。
夏辰威脅地做了個掐脖子的手勢,讓他閉上嘴。「我們只是想讓你當回說客,想辦法說服海崚王將切磋之事改到和談之後。」
衛寒想了下:「他壓根兒就不該提出這事來,分明是故意沒事找事。」
夏辰道:「故意也好,無心也罷,你只要說服他更改日期,岑大哥就安全了。」
衛寒道:「好!就算用威脅的,我也讓他點頭。」
夏辰搖搖頭:「威脅不行,但激將法可以試試,只是你先要察言觀色,看海崚王是否會吃這套。」
衛寒沉默片刻,神色鄭重地道:「我一定說服他。」
夏辰心知這種保證替自己鼓氣的成份大些,但不知怎的,她對衛寒竟很期待。
岳飛雲道:「萬一此事不成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