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忽聽青鸞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對,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沒辦法……」
紫陌已抽出腰間寶劍同時用絲巾遮住臉:「辰姐姐,我去引開守衛,你趁機出城。」
夏辰伸手攔住紫陌,神情淡然地道:「別急,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辰姐姐,我本不屬於這裏,就算死掉也沒關係,再說我只是引開他們,我的法力雖弱,但我若想逃憑那般人累死也追不上。」
夏辰暗嘆自己何嘗不是在這裏活得一樣尷尬,早知今日還不如當個逍遙俠客不去問世事人情,可如今……還不如像上輩子一樣單相思的好呢。
這時守城的士兵已注意到夏辰他們的馬車走過來:「車上什麼人?」
車夫按事先交代的道:「家中主母和小姐要往城外庵院進香。」
士兵道:「把車門打開。」
夏辰和紫陌互相使了個眼色,眼見着車門一開一起沖了出去。紫陌將一名士兵右肩刺傷,夏辰用刀背直擊將另一名士擊暈。
其他士兵見了立刻圍了過來,夏辰心中煩亂至極,胸口好像有一團悶氣瞬間炸開了一般,而這股悶氣一直湧入腦海,沖走了她所有理智,她每次出手絲毫不再留情,每揮一刀皆有死傷,這讓一旁的紫陌看了心膽具寒。
刀光、血花、白髮,守城的士兵望而喪膽,沖在前頭的且戰且退,跟在後頭的要麼呆若木雞,要麼掉頭便跑。
就在此時不知誰高喊了一聲:「關城門!別讓他跑了,不然咱們都得死!」
隨後趕來的商無塵也加入了戰鬥,城門處的廣場慘呼震天、屍橫遍地,刀光劍影間夏辰三人殺了一個又補上一個,殺了一批又圍上一批……
半個時辰過去,城門處數百士兵所剩無幾,一陣寒風吹過夾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夏辰冷靜下來看着這一切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雖然這些年她殺過不少盜賊惡匪,但這些士兵不過是職責所在,他們中有多少人家中還有妻兒老小,她曾幾何時成了殺人惡魔了。
這時一隊人馬自城內奔過來。到了距夏辰他們所在之處五六丈遠時排開兩隊拉開弓箭。為首的將官大喝道:「我數到三,爾等再不束手就擒本將就下令放箭,一。」
紫陌退靠到夏辰身側小聲道:「辰姐姐,我來擋着,你和無塵哥哥快走。」
夏辰喃喃地道:「你們走。我留下。」或許一切在此結束也好。
「二!」
商無塵道:「辰兒,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帶陌兒走。」
就在那將官剛要喊出「三」還沒來得及喊「放箭「時,又一騎快馬趕過來,口中高喊:「皇上有令抓活的。」
商無塵冷哼一聲:「殺了我可以,讓我當階下囚卻是萬萬不能。」
夏辰聞言猛然反應過來,海崚王要抓的人是自己,要留活口的應該也只有自己。且不論他準備怎樣對她,商無塵和紫陌若落入他手中卻絕對是死路一條,而眾所周知商無塵、紫陽如同葛王的家人。若想藉此安個罪名給葛王並非不可能。
就在這時,一輛由八匹駿馬拉着麗金華蓋的馬車從那隊士兵身後駛來,與此同時又一隊黑衣蒙面人從旁邊一條小巷急衝過來。
那將官大喊一聲:「護駕!」
那些士兵聞令立刻變換隊型,馬頭向外將那華麗的馬車圍在當中,隨即和那些衝過來的黑衣人打起來。
夏辰見狀沖商無塵和紫陌低吼道:「走!」
三人將最後幾名擋在城門前的士兵斬殺,合力推開城門,車夫此時也趕了過來:「上車。」
出城向南一直來到一處三岔路口,商無塵命車夫停下馬車解下馬,夏辰已將車中準備的細軟收入戒指。三人換馬一路向西而去。
急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來到一處樹林,商無塵道:「我們在此歇下腳吧。」
夏辰一想這馬也要休息點點頭:「好。」
三人席地而坐。放馬在一旁吃草。紫陌喝了幾大口水:「不知道雍哥哥有沒有被抓。」
夏辰淡淡地道:「他應該沒事吧。」在那些黑衣蒙面人衝出來時她便一眼認出為首的正是賀無意,如果沒有他擋着那些士兵,他們也不可能如此順利逃出城。
商無塵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太相信無意,還是還在生他的氣?」
夏辰微微扯了下嘴角:「你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
紫陌張大眼睛:「昨天辰姐姐和雍哥哥不是還好好麼?」
夏辰起身走向走得有些遠的馬:「陌兒。以後要麼管我叫夏公子,要麼管我辰哥哥。」
商無塵和紫陌面面相覷了一陣,紫陌小聲道:「無塵哥哥,我怎麼覺着辰姐姐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剛才她殺了那麼多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商無塵皺起眉頭:「我也覺得奇怪,算了別想了,還是先趕路要緊。」
向西這一路並沒有受到什麼阻礙。玄國傳遞消息一般都是用快馬,等那些縣郡接到通緝三人的指令再張貼出來,他們已經到下一處了。
三日來夏辰一直神情肅然,沉默寡言,這讓商無塵和紫陌都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這日傍晚三人停在路邊一棵樹下歇息,商無塵終於忍不住問:「辰兒,到底出什麼事了?我從認識你到現在還沒見過你如此愁眉苦臉。」
夏辰漫不經心地道:「我只是在想事情鬧得那麼大,玄國也待不得了。」
紫陌聞言也不禁擔憂,道:「是啊無塵哥哥,那天咱們雖蒙着臉,但你和辰姐姐都很容易被認出來。」
商無塵望着天際的殘陽:「看來只能先到殘月宮暫避,或是回大夏部落去。」
夏辰道:「我準備去西域,商公子你自便吧。」說罷看向紫陽:「到了西關你就回玄都,你消息靈通對宮中的事又比較熟悉,王爺一定有許多事要你幫他。」
紫陌一怔:「我是很擔心雍哥哥,不過辰姐姐你和無塵哥哥還是在一起更安全,為什麼要分道揚鑣呢?」
夏辰凝望着遠方:「無塵有他的事要做。而我想一個人放空一段時間,西域的路我很熟悉,不會有事的。」
商無塵扭過頭深深地凝視着她:「辰兒,你身上的毒可解了?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以前的所有事?」
夏辰像是自言自語地道:「我倒寧可沒有想起。」
商無塵苦笑道:「你一定也在恨我吧?」
夏辰原本沒有怪他什麼。聽他這知說恍然道:「我差點忘了是你把失憶的我送去黑府的,你早知道我是誰,為什麼要騙我?」
商無塵沉默片刻:「我當時別無選擇,並且我知道無意他很愛你。」
一股怒火從夏辰心底直竄上來:「你們憑什麼左右我的感情,憑什麼非讓我和賀無意在一起!」
商無塵怔怔地看着她:「你是說你不喜歡無意?」
夏辰沒有回答。她只是覺得很對不起衛寒,更覺得衛寒好可憐,所有人好像都在幫着賀無意,並且是不擇手段的。
商無塵見她的神情時怒時悲,淡淡地道:「相信你當時就算沒有失憶也不會坐視他被砍頭吧?如果你對無意沒有那種感情相信他也不會強求,他一直對我說只要你快樂幸福就好。現在黑玉辰已經回來,你也回到了本來的身份,並且今後也都是自由的。」
「去你的自由!」夏辰說罷翻身躍上馬狂奔而去。
有些事說起來簡單,但只要牽扯到情感就會變得極為複雜,這並不是演場戲的事兒。留在心底的感覺和兩人間的點滴回憶永遠也抹不去。就算她沒有和賀無意有過肌膚之親,也一樣是剪不斷、理還亂。
夏辰也知道她如此煩惱是因為對賀無意動了情,而這卻又不是新歡和舊愛的抉擇,而是她心裏似乎同時愛着兩個男人!
「辰姐姐!你跑慢點兒。」紫陌邊追邊喊。
商無塵只是默默地跟着,他想不通夏辰為什麼反應如此強烈,在他看來她明明對賀無意動了心,而賀無意也絕對除了她之外不愛任何人,難道是因為黑玉辰?
入夜到了臨洮城,紫陌帶他們來到賀蘭雍在此城購置的一間宅院。「辰姐姐、無塵哥哥,這裏是雍哥哥早前在此鎮守時買下的。不過除了我和他沒有人知道,咱們可以放心地在這休息兩天。」
天色微白,夏辰便起身留下一張字條悄悄離開這宅院。來到城關門口城門還沒有開,不過已有商隊在此排隊等候。碰巧他認出有個商隊是花家的,她知道花家在大雲國和玄國都有特權,一般守城的人只要看到花家的腰牌不細查就會放行,於是她找到那領隊,說明自己初次出關道路不熟悉,願付三十兩銀子請他帶自己到西域。
夏辰在和這領隊說話時帶着風帽。只微微撩起面紗,所以領隊並沒有看到她一頭白髮,只覺得她年輕貌美於是痛快地答應了,並且微笑着推辭道:「公子不必付銀子,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就跟着我們走吧。」
「如此多謝了。」
領隊到底閱歷豐富,雖然夏辰看着品貌舉上不俗,他卻不能不盤問底細。「公子如此年輕,你家人怎放心你一人走這麼遠?」
夏辰道:「實不相瞞,家父隨商隊出關有半年多毫無音信,所以我……」
領隊瞭然點頭:「原來你是要尋找父親。唉,都不容易啊。」
夏辰小聲道:「我聽人說商隊最怕碰上殘月宮的人,可是真的?」
領隊同樣小聲道:「殘月宮不知被什麼人給滅了,原本以為路上就太平了,誰知卻是山中無老虎、猴子鬧成精,沒有殘月宮震懾劫匪反而更多更猖獗了。」
夏辰道:「那這些劫匪大概都是些烏合之眾吧?」
領隊苦笑道:「像咱們這種武師多的還好,只苦了那些小商隊,運氣好的只損失點財物,運氣不好的總有死傷。」
這時城門開了,夏辰順利地和商隊出了城。此時的她雖打算去西域各邦走走散散心或者說是一種自我放逐,但卻並不着急,而商隊的人對她也都不錯,於是決定先跟着他們一起走,不然天寒路遙一個人冷清不說,又事事都要親力親為、面面俱到。
時光流轉,冬消融春風送暖。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誰說春風不度玉門關,在這被中原人視為比關外還要關外的西域,一樣的春意盎然。
夏辰斜倚着美人靠看着滿園春色,心裏默默算着時間,自那日出關至今已有兩年半了。
「主人,早飯準備好了。」
夏辰點了下頭:「瑪雅,趙公子走了多久了?」
瑪雅是她買下的一名女奴,論血統應該是雅利安人,棕色發褐眼,五官極富立體感亮麗大方,體態也較豐腴。
瑪雅躬身道:「三個月去了。」
夏辰微笑提醒:「是去了三個月。這麼說應該快回來了。」
「是。」
一想到趙鐵,也就是兒時的玩伴趙三姑娘,夏辰不禁感嘆緣分奇妙,更加感慨不只是女大十八變,男大也一樣。
曾經那個不管相貌舉止都像極了女兒家的趙三姑娘,現在雖然還是眉清目秀,但氣質個性十分有男子氣概。
一年前夏辰去接花家商隊,正碰上趙鐵跟隨的商隊被搶劫,當時商隊的人死傷殆盡,身負重傷的他仍舊拼命保護着貨物。
夏辰早年回青州探望外祖母時曾見過他,雖然他的相貌身材又有了很大變化,還是一眼認出他來。夏辰將他帶回現在的住處養好傷,而他本來的東家已死,便留下替她做事。
夏辰所做的事和保鏢差不多,兩年多以來從玄國西關到西域這一路的商隊若想絕對平安,便在西關外一名老牧人處領一面旗子,平安到了西域頭到關,自然有人按商隊規模收一定保護費。
起初有人不信邪,也有人領了旗不想交錢,結果不是貨物在眼皮子低下不翼而飛,便是早上醒了發現枕頭上插着一把刀。
這樣的事很快便傳開了,現今自覺沒能力對付劫匪的商隊幾乎都領保護旗,許多大商隊為了省心也領。而但凡領了旗交了稅的人都可以平安來往。
許多人都在琢磨這一路上的劫匪難道都被清剿了?可不領旗的商隊卻還是會碰到,那麼到底怎麼回事呢?
其實夏辰最初想把一路劫匪全殺光,但她卻一個人也沒殺,如果能吃飽穿暖有誰願意將腦袋掛腰上幹這買賣啊,那些劫匪多是流離失所的牧民農戶或是逃出來的奴隸。於是夏辰一一找那些劫匪頭子過招並立賭約,結果她一次也沒輸過,那些劫匪只好拜她為老大。
當然她也會給他們留活路,除了安排一些人到她現在經營的商鋪做事外,還定期給那些受通緝不能露面的人發放銀兩,所以那些人才會對她心服口服,不然光憑她一人怎麼也殺不完那麼多劫匪,而那些人就算怕她,為了生存也會鋌而走險。
快到晌午趙鐵便回來了,夏辰見他神色有些凝重:「此行不順利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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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理還亂